“竟然有人不怕咱们——”
魏寻和谭宁惊奇道。
赵乾咬着木签笑,不可否置。
见人当真走了,阮呦才真正松了口气,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是怕的,怕他们勃然大怒拔刀砍了她,但今日她这样做也是有缘由的。阮家要做长久的生意,却又没有过多的精力扩大店面,只能保证排队的客人能够买到自己想吃的。
燕京贵人多,若是蛮横的插队将吃食采买一空,那辛辛苦苦起早,冒着风雪排了许久的客人们吃什么?
有一个人插队,就会有第二个,那日后人人都插队,等待了许久的客人什么也买不到,又如何能留住客人。
阮家买的东西原就不贵,本就是买给平民百姓的,若没了他们,也开不走铺子。
所以阮呦才会冒着危险让锦衣卫的人排队。
这也算是立威,燕京中不只百姓怕锦衣卫,达官贵人更怕,连锦衣卫都要排队,他们耍无赖的几率也会少些。
重要的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锦衣卫不会砍了她。
阮呦垂下眸,将手心的汗水擦干,大抵是她还想着有阿奴哥哥在吧。
她和阿奴哥哥已经两清了,不能总想着有他。
今儿的事算是狠狠震惊了来这儿的客人,看着乖乖排着队的锦衣卫们,总算缓过了神,嘴角就忍不住翘起。
这可是大稀罕!活久见!
回去一定给妻子儿女三姑六婆好好摆一摆!
队列越来越短,总算到了赵乾几个。
是阮呦亲手包好了吃食送到几人手上的。
赵乾打开沉甸甸的油纸包,三人手上的肉夹膜比他看见前面的人买的都要鼓一些。
里面多塞了好些肉。
这算什么?
魏寻哈哈大笑起来,“爷活了这么久,见过拿金银财宝美人玉器讨好人的,就是没见过在饼里多塞几片肉讨好人的。”
“那阮家姑娘倒是个妙人——”谭宁咬了一口饼,喷香四溢,果然好吃,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不但不讨厌,反倒觉得有些可爱。
“动心了?”魏寻调笑。
“咱这样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能动的除了忠心就是杀心,”谭宁踹他一脚,“爷不是锦衣卫说不定还真能动动其它心思。”
那姑娘模样也是极好的。
赵乾却凉飕飕的瞟他一眼,“你要是还想要脑袋就别动这些歪心思。”
“被大人知道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哦,死应该还是知道——
被大人用绣春刀砍掉脑袋。
大人可是为了她连一向作天作地地郑国公世子都直接抓了,虽说关了几日就放出来了,不过在狱中狠吃了翻苦头就是。
赵乾咬了一口饼,果真是爆出一口咸香辣汁,口感绵软的腊肉细丝跟酥得掉渣的烤饼搭配在一起,着实让人欲罢不能。
可惜大人出京办案去了,不然也能尝尝这等美味。
作者有话要说:带带:别看阿狗话说得狠,其实心里慌得一匹。
第31章
阮家食肆的名声很快就传出去了,自开张以来一直生意兴隆,来这吃饭的自然大多数是慕名而来的客人,但也有不少暗藏鬼心的人混在其中。
堂内最左边的小圆桌上就坐了个身形矮胖的妇人,她将阮家今日卖的吃食样式全部点了,起初黑子还劝她少买些,省得吃不完浪费。
矮胖妇人一拍桌子,声音高扬,“少在老娘面前叽叽喳喳的,让你上就上,不想赚钱了!?”
黑子被她大嗓门唬了一跳,见她将自己一番好心当成驴肝肺,索性就不理会她了,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开。
阮呦忙着将点心吃食塞进油纸包里,暗中留意着那个矮胖的妇人,眉头忍不住蹙了蹙。
那人很明显是来偷师的,事实上暗自来偷师的也不止她一个。阮家生意火爆,自然而然招了同行人的红眼,都想来看一看阮家到底怎么做的吃食,能卖得这么好。
小圆木桌子上摆满了吃食,矮胖妇人坐在小椅子上,臃肿地身子挤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笨重,她捏着筷子将桌子上每一样吃的都尝了一遍。
矮胖妇人皱着眉头细嚼慢咽,又用两根手指头将流沙包掰开,闻了闻里面爆浆沙麦的味,实在琢磨不透,她又抬起头,一双小眼不住地盯着着阮呦那方,想看她们是怎么做的。
只可惜阮呦她们根本就没有现做,这些早点是一早就做好的,只需要放进蒸笼里蒸热就行。
矮胖妇人有些失望,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扯着嗓门道,“你们家这流沙包里都放了什么东西?”吃起来口感沙沙的,味道甜咸还带着一股子奶香味,倒是奇特,这流沙包正是阮家食肆卖得最好的。
混在客人里有不少人偷偷竖起耳朵。
她打的什么鬼主意,陈娘子心知肚明,只冷冷地瞥她一眼,阮呦也抿着唇不理睬她。
见没人搭理自己,矮胖妇人两口将包子吃完,声调提高,显得越发尖锐,“不能说?是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说罢,她眼底闪过精光,唉哟一声唔叫嚣着,捂着肚子在地上滚起来,“哎哟,你们这是卖的黑心玩意!我这吃了肚子就疼得不行!”
“这些东西里肯定放了不干净的东西!哎哟,疼死我了——”
“别人家的包子里面放了什么一眼就看得出来,那吃着放心,你家这个什么都看不出来,保不准是用不干净的东西做的。”
“今日你们要是不说这包子馅是什么做的,谁还敢买来吃啊?保不准让人吃坏肚子!就像我这样!”
“黑心肝烂心肺的玩意!疼死了——”老刘婆撒泼哭起来,她涨红了一张脸,头发凌乱,看起来很是痛苦。
阮呦看着老妇人这熟悉的撒泼架势,简直是信手拈来,嘴唇微开,愣在原地。
自打离开凤阳村,她还真的好久没见过人撒泼耍赖了。
有人见此,知道是个逼问秘方的好机会,连忙帮腔道,“对啊,店家,这里面都是些啥做的?您就说出来吧,也好让咱们吃得放心不是?”
“就是!可怜这老妇人疼成这样,店家若是不说,咱也不敢再吃了——”
这些人节奏一带,外加那矮胖妇人看起来似乎也痛苦,外面排着队的客人就有几分迟疑。
这也是有道理的。
阮家食肆的包子好吃,但起的名都是稀奇古怪的,也看不出原材料,吃起来也是觉得好吃,也品不出那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不像别家的铺子,牛肉包子就是牛肉包子,是看得见肉疙瘩的,但阮家的牛肉包子却看不见肉疙瘩,只有细细碎碎的沫,吃起来咸辣爽口,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也吃不出来里面放了什么。
黑子听了大怒,原本黑瘦的脸腾地一下涨红,指着那几个帮腔地人怒道,“你们几个就是想要咱们的秘方!想着空手套白狼,当真好不要脸——”
“小兄弟咋说话呢!”一个汉子反驳道。
“就是,咱们就是担心吃进去的东西不干净——”容长脸的女人跟道。
“你们放屁——”黑子当即怒骂,撸起袖子就要打人,却被陈娘子拦住。
她才从小厨房里出来,一身素衣却气度不凡,看起来从容不迫,瞥了闹得最厉害的几人一眼,“馅是什么做的,咱们不会告诉你们,也别在老娘这枉费心机,空手套白狼做什么白日梦呢?”
“老娘把话撂在这儿,你今儿就是吃死在这儿,这包子馅是什么做的也不会告诉你,卖了一个月没出什么事,就你们一天作得不行,吃个包子能吃坏肚子?是什么千金小姐矜贵命?”
“要吃就吃,不吃拉倒,老娘也不稀罕做你们几个生意!”
她态度强硬,怼得几人说不出话来,再者陈娘子虽然性情泼辣,身上却有大户人家的气质,这些人对上她都有些心虚。
阮呦也站了出来,手指了指其中那个汉子,“这位大叔,我记得你是甜水巷那家馄饨店的。”
“还有这位婶子,你家是铜陵街那家卖包子馒头的!”
“这位...你家是前面那家卖汤面的,请问几位叔婶,你家做汤面都用的什么熬汤?加了多少水?面粉怎么和才能有嚼劲?肉馅又加了哪些料才能除腥又有肉香?”
“你们把你们店铺里卖的那些吃食的秘方都告诉我们大家,我们就把包子的馅是怎么做的告诉你们,反正,我们阮家告诉了你们流沙包的做法也不影响什么,咱们家还有很多千奇百怪的秘方,到时候你们又拿什么来换?”
阮呦声音轻柔甜软,说的话软中带硬,不大不小的音量在场的人都听见。
她本想着都是邻里临近的,这些人来偷师也就罢了,今日却是他们先咄咄逼人的。
阮家能从逃荒中活着出来,就没有谁是任人欺辱的小绵羊,便是有,原本的小绵羊也成了披着羊皮的狼。
听见她这样说,原本还有些晕乎乎的围观群众立马就清醒过来,看着几人的目光带着鄙夷不屑。
几人一听被指名道姓地点了出来,又听见客人的嘲笑声,皆是脸一红。
他们那汤面铺,混沌铺,还有早点铺那都是祖辈传下来的手艺,要是告诉了大家还怎么做生意?
几人受不住这些客人的嘲笑,都觉得羞躁丢人,掩面逃开。
刘婆子却是不依,哭嚎大闹起来,“我不管,我吃了你家吃的肚子疼,今日你不把馅说出来,老娘跟你们没完......”
陈娘子笑着,一分情面也不愿意给她留,“这位老姐姐,您搁这嚎半天都在干嚎呢,脸上一丁点泪都没有,劝你还是起来吧,再不起来点的包子都凉了。”
阮家铺子里外的人都哄然大笑起来。
她在地上躺着挡住客人的路,阮家没法做生意。
刘婆子气得大怒,一脚将板凳踹开,赖地不起,“阮家伤天害理啊!做了毒包子毒老身,阮家好狠的心啊——”
陈娘子走近她,有些无奈叹口气,“这样吧,有没有问题去看了大夫就知道了,若是老姐姐身子当真有什么问题,阮家赔钱就是,老姐姐起来吧——”她伸手扶刘婆子,却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抽出衣袖的绣花针,朝着刘婆子的屁股扎下去。
狠狠地一针。
“哎哟。”刘婆子捂着肥臀跳了起来,蹦得老高,手搓着刺痛的臀部,“你扎我!你这个贱人,我打死你——”
她抬起手就要打人,陈娘子却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嘴角似笑非笑,“我好心拉你起来你说我扎你,这会蹦得这么高打人,我看老姐姐肚子应该没什么不舒服的,正巧也省了去看大夫,省得我多花冤枉钱。”
“阮家与你无冤无仇,你又是装病空口诬陷我家东西不干净,又是诬陷我扎你,安的是什么心思?是真当我阮家好欺负?”
“老娘告诉你,你要敢在我面前横,我比你还横!咱家能从逃荒中活着出来就不是怕事的人,今日也就罢了,下回空口造谣生事,别怪我直接将你打出去!”
刘婆子被陈娘子狠戾的眼神唬住,没想到阮家看起来软和,脾气却这样硬,又瞥见被阮呦拉住的一只大黄狗正龇牙咧嘴目光凶狠地盯着自己,她瑟缩了一下,身上的气势软了下来。
陈娘子见她消停才放开她的手,转过身对着围观的客人们歉声道,“今日之事实在对不住各位,耽搁了各位的时间,还让各们看了场笑话,今日各位买吃食都便宜两文卖给你们,再多就不行了,咱家本就是小本生意,再便宜怕是铺子都没处开了,至于包子里的馅儿是什么做的,这个咱还真不打算说,不过都是良心的。”
“大妹子放心,咱们都明白,哪有要人家把做吃食的秘方公之于众的道理,这刘婆子安的什么坏心咱们都知道!”
“就是,这些人才是真正黑心肝的主,我在你家买了这么多次都没吃出啥毛病来,”
“不过李娘子的手艺是真的一绝!也难怪这些小人起鬼心思。”客人哄笑道,气氛骤然一松,又争抢着要买早点起来。
阮呦安慰地拍拍元宝的头,元宝哼了一声,蹭蹭她的腿,狗眼还是时不时瞥着刘婆子。
刘婆子丢了脸,也不说话,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又坐回桌子上吃剩下的东西,她吃地极慢,时不时掰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在陈娘子给客人做猪骨汤面的时候,也觑着眼睛偷偷打量着陈娘子手上的动作。
面煮多久,捞起来舀汤后又依次放了什么作料,葱花、熟花生、豆芽,脆豌豆,并两三块熬得软糯的猪皮。
她心底默默记着,又点点头。
黑子看得憋气,这婆子还没死心呢,他还是头一回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阮呦却不在意,只要她没再败坏阮家的名声就行,她招呼着黑子帮忙给客人打包吃食。
李氏做这些吃食都是突发奇想的怪点子琢磨的,有些复杂有些却很简单,看几眼就能学会,只不过是花费的心思多些,有心人要学也拦不住。
就比如骨头白玉汤面,也就是用大骨熬得香浓粘稠的浓汤配上煮好的碱水面而已,其实很简单,只是阮家熬大骨汤是熬了整整一夜的,夜里李氏总会起来好几趟去看柴火。
旁人能学做法,就是不知道愿不愿意费这个时间。
等了好久后,那一桌子已经被扫荡得干干净净,刘婆子才呸了一句扭身离开。
黑子看着阮呦,暗中指了指那婆子,阮呦点点头,他便跟着一道溜出去。
元宝也倏地一下冲了出去,阮呦没能拽住他,喊了一声,“元宝回来!”
她怕元宝咬伤了那婆子,到时候她们有理也成没理了,急忙想跟出去却被陈娘子拉住。
陈娘子笑道,“别管它,元宝有分寸。”
元宝是当初在汴城养的那只小黄狗,它有灵性得很,常常跟着李氏和陈娘子她们到铺子里来,偶尔还能去诗集上买菜或是用狗嘴咬着竹篮子将客人预订的吃食送上门去,这里的客人也都认得它,有些心情好的还常常跟它打招呼。
外面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声,阮呦心提起来,那尖叫声后又忽然爆发出哄笑声,阮呦心急,连忙出去,就见一条大黄狗摇着尾巴过来,狗脸挂着讨好地表情蹭着她的腿。
阮呦站在店铺门口,远远望去,就见街道那边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等到黑子回来的时候阮呦才明白。
“哈哈哈哈,阮姐姐,那婆子真是笑死我了,在街上走着走着裤子就滑了下来,里面穿的裤衩竟然是桃红色的四喜丸子,没想到那婆子外表正经,里面穿的是花楼女子爱穿的物件,哈哈哈哈——”黑子拍着桌子飙泪。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还真是恶人有恶报。”
阮呦微开口,“没看清是谁做的?”
“没呢,那会街上挤满了人,就恍了那么一下,她裤子就掉了。”
阮呦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又伸手轻弹了一下元宝的狗脑门,抿着唇笑。
不过黑子似想到什么,面色又换上几分凝重,压低声音道,“阮姐姐,我方才一路跟着那婆子过去,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样整咱们。”
他酝酿好一会儿,郑重地道,“我看见那婆子从侧面进了盛德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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