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是知道的,只有候府好,她才能好。
郑秋媛抓着程方南胳膊的力道收紧了些,咬着唇,“方南,咱们府......”
程方南笑了笑,“郡主且放心,我今日就是为了此事过来的。”
方媛瞪大眼睛,有些惊喜骄傲,“方南有法子?”
“能试一试。”程方南微微点头,并未将话说得太满。
“你说能试试就一定行。”郑方媛捂嘴笑起来。她喜欢的人,就是要这样有才华,不甘平凡才是。
“程公子。”管家远远疾步过来,笑得满脸褶子,“老爷一早就在书房里等着您了,快跟老奴过去吧。”
程方南含笑点头,“是小生失礼了,竟然国公爷等了这般久,小生这就过去。”
郑家还是节度使的时候就和柴家联姻,宫中的郑贵妃是郑国公的嫡女,郑子戎是郑贵妃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算是晚来子,在家中最得宠。
后来郑国公夫人得病去世,柴显又将自己的妹妹柴云柔送来做填房,柴显登基称帝后,就又封了柴云柔为公主,她和郑国公所处的女儿郑秋媛就是郡主。
郑家同柴家自来亲厚,来往甚密,其间姻亲关系遍地,扯也是扯不清楚的,所以柴家登基之后,郑家自然而然就成了燕京最显耀的家族,可谓皇恩浩荡。
若说以前,郑家在燕京再如何嚣张也不相信柴显会如此狠心打压他们,只是这回的事实实在在惹怒了柴显,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柴显到底成了君王,又是年迈的君王,猜忌疑心日益变重,谁要是敢窥视他的皇位,只有一个死字。
如今东宫空缺,皇后膝下只有一个还待字闺中的七公主,成年皇子有四个,母族势力却比不得他们郑家,加之陛下又宠爱郑贵妃,郑家几乎觉得皇位已是囊中之物。
只是一年半前,锦衣卫从西北救下个绝世美人,那绝世美人使得一手好手段,很快就成了柴显后宫之人,又在短短半年之间怀上麟儿,柴显当时已经五十五,老来得子,自然龙心大悦。
当日燕京又生出异象,钦天监的人一阵吹嘘,说那麟儿是天生祥子,将佑我大明千秋万代,永世繁华。
尤其是左仲缨那老狐狸,进了一通谗言,哄得陛下大手一挥免去全国百姓一年的赋税,甚至还为那未出生的皇子大办了一场盛宴,说要与民同乐。
郑贵妃有了危机感,就使了手段想让那美人流产,结果孩子不但没流掉,还惹了柴显发怒,从此冷淡于她。
这也就罢了。
陛下竟然抱着那刚满一岁的小皇子看大明舆图!
那是只有东宫才能看的,一个黄齿小儿看得懂什么!
郑家才慌了神,棋走险招。
想着柴显活不了几年,届时....那小皇子也未成年,日后大明还是由他们郑家说了算。
却没想到养兵的事败露,郑家许多重要职位都被罢免,就是如今——宫中正在在举办宴席,却也无他郑家一席之地。
陛下已经厌弃他们了,没有抄家已经算是网开一面。
眼下宫里的热闹倒跟他们国公府的冷情成了对比。
郑国公坐在位置上愁眉苦脸,他身形矮胖,眉头皱起来的时候,脸也褶成一团,有些看不清五官,半晌他放下茶杯看着立得端正的程方南,暗自赞许的点点头,这个女婿他是极满意的。
“贤侄当真有计策?”他有些期盼道。
程方南含笑点头,将一封信递给郑国公,“方南不才,只能作出如此拙劣之作,还请国公爷过目。”
郑国公捻着胡子细看,越看越是动容,面色红润起来,忍不住道,“好,好,好。”
“贤侄果然大才!”
这一封陈情表连他看了都觉得动容,其情真切,一片赤诚之心尽在其中,信中将悔恨哀求娓娓道来,既不让人觉得冒犯,又无形之中抬高位置,让人舒心。
只不过信中有几处浅显的错处需加斟酌修改,依程方南的才华不该有这般拙劣之处。
这是故意留出来的让他润色的。
程方南其人圆滑却又谦逊,这样的人才能在官场上走得远。
媛儿确实能挑女婿,若非在路上救了此人,他们就错失了良才。
国公爷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他眉头松开,站起身,满意地拍了拍程方南的肩膀,“贤侄这段时间就在府里住下,年底云柔去宫中请太后为你和媛儿赐婚,你也不用再忙其它的事,未婚夫妻也好多加培养感情。”
见国公爷提到婚事的事,程方南有些脸红,局促地应了声。
见他如此,国公爷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程方南露出几分憨厚的傻笑,之后又忙整了整神色,“国公爷,在下还有一计不知当不当用。”
“说来听听。”国公爷问。
程方南看了眼四周,伸手将窗户和房门关紧,然后才附在国公爷耳边,以只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起些什么。
国公爷先是诧异地看他一眼,又细细思索了可能性,皱起眉头,“这是显招。”
“国公爷,事到如今,也没其它的办法了。”程方南含笑看他。
半晌,国公爷才点头,“就按你说的办,此事不能走路半点风声。”不然国公府就真的坠入万丈深渊,不得翻身了。
“晚辈明白。”
不多时,有小厮来敲门,说是郡主让姑爷过去。
程方南红了脸,那老成的模样带了几分要见心上人的青涩,看得国公爷直打趣。
郑国公却忽然叫住他,声音微沉,“这一次咱们的人明面上已经被减除大半,先前说要给你谋官的事只怕得搁浅下来,等风头过去再说,咱们暗处的人暂且不能暴露出来.....”
程方南静静地听着,面上不露出什么神情,只是拢在云袖中的手悄无声息地攥紧了。
“正好开年三月春围,以贤侄的学识才华必定能中,你且先下场试试,若是能谋个好成绩更好,日后也能给你挑个好差位。”国公爷道。
“是,晚辈明白。”程方南含笑点头,唇角的笑意却浅了下来。
这三年,他已经很少再读书。
他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现在捡起来念书便是再用功也比不过阮雲。
阮雲如今在国子监里是头筹新秀。
他要是被他压了......
没面子。
桐庐院种满了寒梅,开得很艳丽明媚,程方南来过好几次,记得这里的路。
院子外打扮得俏丽的红芍,远远瞧见他来了,露贝齿抿唇笑起来,忙迎过来。
“姑爷来了——”她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
程方南见了,眼底露出些笑意,只是收敛着,“郡主在屋里?”
红芍咬了咬唇,有些委屈,“在等姑爷呢。”
回来就打了水换了衣裳。
程方南推开朱漆门,一阵暖意带着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门被关上,软软的身子就贴了过来,人带着媚意唤着,“方南。”
白烟袅袅,伴着浓浓的春意,屋檐的雪都融化了,顺着琉璃瓦滑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地面。
红芍守在门外,听见里面闹出来的动静,腿脚却不住的发软。
仿佛间听见一声低沉沙哑的“呦呦”
不过郡主可能没留意。
红芍咬了咬手指头。
她却留意过了,问了姑爷,怎么叫呦呦呀,郡主的小名叫圆圆,她的小名叫瑶瑶。
姑爷亲了亲她的脖子,说他在背诗。
呦呦鹿鸣。
姑爷真真的风趣文雅之人,连这样的事也要背诗呢,她却是喜欢得紧。腊八送粥要在午时之前送完,街坊的人都知晓阮家手艺好,去送粥的时候也都笑呵呵地留下了。
—
一早的时候,李氏和阮爹坐了牛车去徐太医府里送了粥回来,徐太医是阮家的恩人,两家也时不时有些走动。
回来的时候李氏喜笑颜开,又将阮雲拉到一旁道,“雲儿总说给呦呦找个夫婿,这些年却是把自己给耽误了,你如今已经十八了,可还要等殿试之后才说亲?”
阮雲眉色微动,想到李氏从徐家回来,许是得了什么消息,“娘如何想的?”
“我今儿去给徐太医家的送粥,徐夫人就请我进去坐了会儿,说起她有个侄女儿,如今二八年华,尚未许配,又问了我对你婚事的打算,”李氏笑着道,“娘这一琢磨也就明白她的意思了,那姑娘就在徐府,我也仔细看了看,模样周正,行为有礼,看样子是个好的,不过还得听你的意思,婚事这些到底是以后你们过日子,娘不好乱作主,不然倒不是喜事,是怨事了。”
她知道阮雲是个有主意的,不想擅作主张,再者她家一穷二白,实在有些琢磨不透为何徐家如此亲近她家。
连亲侄女都能舍得,这门婚事若是成了,那是她们阮家高攀。
听了李氏的话,阮雲有些动容,他扶着李氏坐下,笑的风轻云淡,“娘,婚事的事,儿子也与您说实话。儿子拜了山长为师,日后的婚事儿子暂时做不了主。”
“不过这也没什么,儿子并没有心仪的人,娶妻生子,也不过是那样。”
他已然半只脚踏入朝中势力,从今往后都不可能独善其身,婚姻于他,再无关情爱,有的是无数利益牵扯。
阮雲扯了扯嘴角,无声地叹了口气,将那个娇艳逼人的影子按捺下去。
他之前还说谢钰,原来自己也是一样的。
婚姻于他,只有合适不合适,觉得合适就能做他妻子,但说为其生为其死,日夜思念,却是做不到。
所以纵然他不想承认,他却莫名地想呦呦和阿奴在一起。
有情人终成眷属,到底是件好事。
是旁人想要也要都要不到的。
李氏回想一番,有些明白过来,她情绪低落,抹着泪,“是咱们拖累你了。”
阮雲不赞成地摇头,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瞥见她头顶几缕白发,心中微酸,“娘说的是什么话?咱们一家人互相帮扶,哪里来的什么连累?你们都在儿子心中比什么都重要,牺牲这点东西算什么?儿子为了你们就是死也是愿意。”
“您别操心儿子的婚事,总归山长他们不会亏了儿子,等儿子官坐大了,有个好前程,儿子便是三十而立也有副好容貌,也能给娘骗个小姑娘回来做儿媳妇,喜欢儿子的姑娘还是会有。”
李氏又被他逗笑了,伸手打他,“你这臭小子!什么死不死的,说什么胡话!”
安慰好李氏,阮雲心情才松了下来,一踏出门就迎面遇见端着青色瓷盅的阮呦过来,她走得小心翼翼地,四平八稳,头上的珠链摇摇晃晃。
阮雲忙上去接过来,感受到沉甸甸的份量,“这是什么?”
阮呦抿着唇笑起来,“是谢姐姐让人送来的腊八粥,还让小厮告诉咱们,明儿她和谢家哥哥还有叶昭哥哥他们都会过来,拜托娘做些好吃的。”
正好是晌午,阮雲将粥端上桌子。
阮家圆木小桌上已经摆满了粥,有邻居送的,也有叶家高家送的,阮家吃几日也吃不完。
生平节俭的阮爹脸上却没有忧愁,一来天气寒冷,这些粥也能放几日,二来,有剩粥才意味着年年有余,是个好兆头。
阮呦先给阮雲呈了一碗谢家送来的粥,然后也给自己呈了半碗,捏着勺子有些紧张地看着阮雲。
阮雲见她时不时瞟自己一样,一双杏眸湿漉漉的,很期待着什么。不由得轻笑着摇头,不忍心她失望,顺势吃了一口。
阮呦的眸一点点放大,直到阮雲吞了粥,才有些异样的兴奋,“哥哥觉得怎么样?”
阮雲偏头看她,觉得这小丫头有些不对劲,有些纳闷,却也实话实说,“有点咸。”
“啊?”阮呦唇张大了些,露出白色泛着珠光的贝齿,显然惊讶,半晌又鼓了鼓腮帮子,有带着点小小的失望。
她埋头下去,勺子搅着粥,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呦自己也吃了一口,是有些咸了。
早知道就让谢姐姐做甜味的了。
要是明日谢姐姐问起来,她该怎么说?
—
一更时分,喧闹的夜市也关闭了,整个皇城都被漆黑的夜色笼罩着,不见一丝灯火,只有繁华的皇宫里依旧金碧辉煌,灯火通明,丝竹声不绝于耳。
热闹却又孤寂。
陆长寅从宫宴出来,朱红色长袍在冰天雪地晕开一团艳色。
弯月悬于半空,夜色凉薄如冰,盈盈月色倾倾泻而下,宫殿庭院角楼被笼上一层朦胧的银色。卷着雪花的北风拂面而过,吹散了他身上大半的酒气,他长身而立,身形高挑挺拔,宽大的云袖被风吹的扑簌簌响,腰间的玉佩晃荡着碰撞着绣春刀,透出一声声脆响。
清脆悦耳。
陆长寅垂下眸,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玉坠,指尖一点点滑过歪歪扭扭的“陆”字,每触碰一次,那些不见天日充斥着数不尽的折磨,绝望与咆哮,黑暗又肮脏的记忆便如同洪水泛滥,接踵而至,不断撞击着他的神经,窒息的疼。
他猛得咬住舌尖,嘴角渗出一丝血。极力压制住想回到宫殿将那龙椅上的人凌迟而死的杀意。
恍然间,闪过熟悉的画面。
昏暗暖黄的灯光中,少女清瘦娇小的身影闪过,碎发细柔,眉眼温和含着浅浅的笑意,满是期待认真,一针一线,彻夜未眠。
胸口的暴戾骤然平息。
他轻舔唇角的血,喉咙腥甜。
今夜是腊八。
他很想她。
哪怕知道她就在燕京,他也想她。
哪怕就看着她在自己眼前,他也会想她。
“陆大人——”身后忽然响起女子的声音。
陆长寅侧过身,神色寡淡地看着她,清瘦的下巴微抬着,沾着两滴血。
“六公主。”他的声音清冷,不见一丝情绪。
女子一身妃红色宫装,华丽端庄,云鬓凤钗,施施然走过来,朱唇弯起弧度,眉眼带俏,“陆大人怎么半途就离开了?”
她走近了些,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身形高挑挡住了弯月,洒下来月光勾勒着他的身形,晕出浅浅的银光。
目光触及到那两滴血珠,柴清嘉的柳眉蹙起来,目露担心,“清嘉听说大人前些日子受伤了,是不是伤还未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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