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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一口气,“眼见着就要科考了,闹出这样的事来,就只有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养伤了,也是可怜的,我记得那刘家公子的学识也是顶好的……可惜了……”

“有个词儿不是叫祸不单行么,我去给青阳巷杨家送他们来定制的嫁妆的时也听说他们隔壁曲家的公子也是今年科考,结果前些日子摔了一跤,现在还昏迷不醒。”阮爹听李氏说起这事,也一拍脑门惊叫道。

今年还真是流年不利,这才开春就出了这么多的波折。

阮雲一面看书,一面听着她们的话,眉头动了动,目光下落在自己受伤的脚碗,眸光闪了闪。

“雲儿,这些日子不安生,你啊,切忌不要出门。”李氏说着说着,又苦口婆心地道。

阮雲收起稍有凝重的神色,顺着她的话点头,“娘放心,我不出去。”

只是这话没过几日就失效了。

三月二十日是百花节,也是大明朝的国祭日,百花宴俗成百花盛宴,这一日燕京整个皇城处处皆展花,出行的百姓不论男女皆簪花,吃鲜花饼喝花茶,谈诗论画。

更为盛大的是这一日会有难得一见的祭天舞,百姓聚于宫门处观赏,到时候圣上驾临,与民同乐。

一早,谢钰作东在宫门外街道上十里香客栈上定了位子,邀阮家一家人一同去看祭天舞。

路上谢娉婷搀着阮呦的胳膊,跟着她说悄悄话,撅了撅嘴,“最近谢家那些人的态度转了个大弯,突然在我跟前各种卖好,就是今日也贴着想要我跟她们一同去看祭天舞,不过我都给拒了,看见她们那幅假笑的模样就糟心。”

阮呦好奇,“她们态度为何大变?”

谢娉婷想起他们的惨样,噗嗤一声,“谢家最近倒了霉,二叔因为失职的事被贬去了工部,他的顶头上司是秦家的人,那些人都是秦阁老的直属,知晓兄长的事,暗地里给他穿小鞋呢。”

“再有一个,我那继母的早生子平日里看起来学识不错的,竟然在前些日子沾染上了花楼,背地里为了个花楼女子一掷千金,赊了五千两银子,结果拿不出钱,被花楼的人打折了腿赶了出街,谢家丢了大脸,这事将祖父气得病了一场,我爹仕途上没什么前途,要知道祖父原本是属于选他做下任家主的……”

“现在嘛,祖父倒是常常端着长辈的架子让兄长去他的院里……”谢娉婷心情甚好,“兄长常常不去。”

阮呦有些忧心,“都说一朝俱荣一朝俱损,谢姐姐总归是谢家的女儿,他们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会牵连到你才是。”

谢娉婷毫不在意地摇头,“若不是他们当初做得那般绝,让那无媒苟合的贱人进来当了平妻侮辱我娘,我也不会如此怨恨他们了。”

“我的苦早就受够了,也都是他们给的。”

阮呦见她难过,忙拉着她的手安慰,“谢姐姐只管放心,有我还有哥哥给你撑腰呢。”她弯了弯眸,笑得狡黠宛若一直偷到鱼的猫儿。

谢娉婷一愣,忙捂住她的嘴,脸色羞红道,“你这坏丫头,敢开姐姐的玩笑了。”

她一面羞,一面瞟向前面两道颀长的身影,正是谢钰和阮雲,两人并肩而走,牵着小小的阮惜,正在聊着什么。怕被人发现自己在看他,谢娉婷又心虚地挪开视线。

“谢家的事,我都听说了。”阮雲道。

谢钰知晓他指的什么事,淡笑着道,“阮兄果然消息灵通。”

“你倒是真下定决心了,可惜还是不够狠。”阮雲打着折扇,“若换了我,谢四不只折了腿这么简单。”

若谁动了他的娘,他敢保证谢四会永远成为瘸子。

谢钰低眸轻笑,“我如今势单力薄,就算谢家衰败了,也不能将他们逼急了,谢四的事他们去查,虽说拿不到什么证据,却会怀疑上我。”

“再者,我也没想过将谢家如何,”谢钰嘴角噙着淡如春风的笑意,抬眸看向前方卖花的小摊,“我只是想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谢家的嫡长孙的位子以及我娘的嫁妆。”

谢家没了,他这嫡长孙的位子也没有什么用,他不但不打算让谢家消亡,还打算让谢家兴盛。谢家越是兴盛繁华,他高居家主的位子才更惹人眼红,才能让她们更难受。

谢钰走到那卖花的小摊前,捡起一株木槿花,付了银钱。

阮呦正与谢娉婷说着话,忽然前方的路就被拦了,一枝开得正好的木槿花映入眼帘,她听得如泉水般清澈的声线。

“阮妹妹。”

“此花赠你。”

第86章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阮呦愣住,还未反应过来,谢娉婷就伸手接了,笑着道,“兄长这花挑得好,正巧同呦呦的衣裳颜色相配。”谢娉婷将花折成了两瓣,一半替阮呦簪在发髻,一半簪在自己头上。

“多、多谢谢家哥哥。”阮呦心一松,朝着谢钰福礼道谢。

谢钰笑了笑,他微垂眸打量着她,赞道,“阮妹妹戴着好看。”

阮呦又有些窘迫地红了脸,浅浅粉粉的颜色透过白玉般的肌肤,很漂亮的颜色,显得她多了几分气色。

谢钰知晓她面皮薄,便挪开视线,“不必拘束,很快阮妹妹就会习惯。”

“诶?”阮呦困惑一瞬,不懂他说的习惯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她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

当她们一行人走到稍微人群密集些的街道上时,有好些人在盯着她们这一方打量,路上大多都是年纪相当的青年男女。

很快不少女子迈着小碎步走到阮雲和谢钰跟前,将手中的花递给他们,谢钰和阮雲都从容不迫地收了,那些送花的女子都红着脸跑开。

“姑娘,此花赠与姑娘,还请收下。”阮呦回头就见一个模样青俊的少年有些羞涩地举着花。

谢娉婷早已司空见惯,笑着催促阮呦收下,“这是燕京的习俗,呦呦收下罢,总归花不是什么贴己之物,不会生出什么额外的事端。”

百花宴,男男女女皆簪花,但凡看见心怡的人就可赠花。

阮呦这一行人样貌实在出众,走在一起自然招人眼,许多人早早就注视着这方。

见谢娉婷说不碍事,阮呦这才收下花,她还有些没回过神,神色呆呆地接过来,手里捧着花,看起来格外软糯。

送花的男子见她收了,眼睛一亮,挠了挠头朗声笑,“多谢姑娘收下。”

被人拒绝是会有些丢脸的。

阮呦被他脸上的笑感染了,也抿着唇朝他摇摇头笑,“是我谢你才是,花很好看。”

她星眸弯弯若熠熠星辰,嘴角的梨窝又甜又软,声音细细的,宛若一支羽毛挠得人心底痒痒的。阮呦全然不知她收了这花就如同捅了马蜂窝,在一旁暗暗观察的人皆是眼睛一亮,蜂蛹而上。

“姑娘——”

“我的花送你——”

“还有我的。”

阮呦和谢娉婷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有送阮呦花的,也有送谢娉婷的。阮呦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只好去看谢娉婷,只见她笑盈盈地接过花,自然而不羞涩,红唇高高翘着,显然很是高兴。

阮呦也就丢了心底那点羞涩,抿着唇接过花,一一道谢。

等到终于走出那条街时,阮呦一行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手上抱着的花能把视线遮挡住。

阮雲伸手将她怀里抱着的一大捆花接了过来,“这样下去不行,咱们绕一绕,从北街胡同过去,那处偏僻些,几乎没什么人。”

他也顺手将谢娉婷手中的花接了过来。

谢娉婷瞥见他温润的眉眼稍稍蹙了一下,知晓他这是吃味了,心底莫名其妙沾了喜意。

通常在这一日,街道两侧展出许多价值千金或是稀罕难见的花,都是许多达官贵人平素极其珍藏的宝贝,阮雲原是想在去十里香客栈的路上先赏赏花,结果今日没戴毡帽,也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几人都累得够呛,点头赞同。

绕过去需得多废两刻钟的脚程,好在走得平顺,鲜少碰见人,到了繁华的长兴街,几人都走得比较急切,直往十里香客栈去。

就在距离十里香客栈的两尺之遥的距离,阮呦忽然被地上不知是谁掉落的果子绊倒,摔了一跤。

“呦呦!”,阮雲吓了一跳,忙转身弯腰扶她,就在他侧过身移步的一瞬间,“嘭”的一声一个花盆从高空坠落,恰好在他原本的地方砸下。

顷刻间,花瓶四分五裂,泥土飞溅,残碎的瓷片飞溅而过。

周围的行人尖叫一声避开。

阮雲心跳漏了一拍,忙去遮掩那飞屑,残渣弹在身上有些疼,他皱起眉头往上看,却只见楼上阑干处的人群惊慌失措,不知道有人故意推下来的,还是巧合。

他将阮呦扶起来,关切问道,“呦呦摔着哪里没?”

却见阮呦眼下有一大片血渗出来,血珠顺着滑下,滚落下来。

“呦呦!”谢娉婷从方才的险象中回过神,吓得大叫一声,忙取出手帕替她捂着血。

阮呦还不知道自己的脸受了伤,看着近在咫尺的花盆,几分触目惊心,脚腕传来的疼让她忍不住呼吸紧了紧,“我的脚好像扭了。”

稍稍一用力就疼得吸不过气。

她心底却庆幸,她摔这一跤帮哥哥挡了灾祸也是值的。

阮雲心中生起怒意,拧紧了眉头,蹲下身子背起阮呦,“我先带你去附近医馆包扎一下。”

眼下看不清那伤口又多大,他只担心阮呦的脸被毁了。

他的声音在抖,“呦呦放心,不会出事的。”

阮呦方才察觉到眼下火辣辣的刺痛,她吸了口气,安慰阮雲,“没事的哥哥。”

“怎么会突然落下花盆来。”谢娉婷声音里带了哭腔,手掌下的薄帕已经被血浸湿。

阮雲背起阮呦拔腿就往医馆跑去。

医馆的人很多,排着长长的队列,阮雲在攒动的人头中瞥见一个人,他眉头皱了皱就见那人朝着他招了招手。心中微沉,他转身有几分犹豫,“我有事先离去一会儿,呦呦的事就拜托谢兄和谢姑娘照顾一二。”

“你去吧,这里只管交给我们。”谢钰点头应下,他侧头看着坐在凳子上,脸上的伤口被谢娉婷按压着的阮呦,手指紧了紧,那淡然的神色破天荒的,有了几分察觉不出的情绪。

“你早些回来。”谢娉婷有些担心地嘱咐。

阮雲朝着他们作揖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谢钰站在门槛处,手轻轻扣在木框上,屋里大夫正在给阮呦上药,虽说非礼勿视,听得一声娇呵呼痛声时,他还是条件性转过身。

那纤细白皙的脚腕如雪一般,脚踝处却红肿了一圈,此刻人紧紧地咬着下唇,脸色稍白,秀眉蹙着,极力忍受着痛处,看起来委屈可怜。

等大夫替她缠上白纱布,她才吐一口气。

“姑娘这脸上的伤有些严重,”大夫洗去她脸颊上的血迹,眼角下是一条食指长的伤疤,有些深,血肉里还有没避免开的几粒碎的瓷渣,他用镊子将肉里的残渣挑拣出来,皱着眉,“只怕要落下疤痕。”

她因为皮肤白得如雪,在映衬之下疤痕更加明显。

“可惜了,可惜了。”大夫摇着头替阮呦上药。

可惜这样一张好看的脸。

谢娉婷愣了一下,眼眶红了,“大夫可知道有什么药能去疤痕?不管多少银子,但凡有,你只管说来。”

“我妹妹的脸上万不能落了疤。”

大夫摇头,“咱们香仁堂是燕京最大的药铺,倒能配出消除疤痕的药,那药贵且不说,用两年的时间也只能让疤痕的颜色浅淡些,要消除确实不行的。”

“你们那药只管配出来,银钱都不是问题,大夫可知道还有其它什么药有用?”谢娉婷急道。

“姑娘,咱们药铺能配出来的便已是最好的药,不过老夫倒是听说西域有神药,叫做天香玉肌丸,内服外用,能够消除伤疤,只是这样的药都是极其罕见的,每岁进贡也不过五两。且时间拖得久了,也没有用。”

谢娉婷眉头蹙着,“只要有那样的药就是好事,不管多难,总归要去试试。”

阮呦抿了抿唇,倒是没说什么话。

起初她也是骇了一跳,但转念一想,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过是脸上多了一条口子罢了,不是大事,她也不在意。

她们几人在原处等着阮雲来,只是有些奇怪,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阮呦直觉今日那花盆落得有些蹊跷,心底便渐渐不安起来,顿时蹙起眉头。

杏仁堂的客人多,她们在这药房里久待着也不是个事,得替后来的患者挪一挪位置,谢娉婷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药,阮呦行动不便,只好由谢钰来背。

她有些忸怩不安,从小到大就只有爹爹和哥哥背过她。

阮呦一上来,手局促放地在谢钰的肩膀处,谢钰闻见她身上有些甜丝丝的清香,心跳骤然慢了半拍,嘴角不易察觉地牵起弧度,思绪有片刻恍然。

她很轻,轻得几乎没有重量,不用看也知晓她此刻正僵直着背。

他也不曾想过,他原来能与她如此相近的时候,肌肤相亲。

谢钰和谢娉婷原是打算送她回家的,只是阮家人都已经在订好的茶楼里,从此处过去也算不得远,阮呦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便说还是想去看了祭舞再回去。

她此刻只担心着不见踪影的哥哥。

“哥哥也不知晓去哪里了,今日到处都是人,也忘了叫他路上小心些。”

“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先前去排队他好似看见了熟人,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你放心,咱们到十里香后再等等他,若是还不来,咱们就去寻他。”谢娉婷也有些担心,她转脸去看阮呦和谢钰,她此刻左脸包着纱布,鸦青色的乌丝垂下来,看上去弱不禁风。

果然美人就是美人,哪怕脸上落了疤,也是美人。

gu903();她又去看谢钰,兄长虽然没怎么说话,他向来是嫡仙一般的模样,此刻却轻手轻脚的,动作有些局促,害怕将阮呦摔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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