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没有回头,却好像已经看到了地面上如山一样迅速堆积起来的尸体,还有对着这幅恐怖的画面山呼海啸雀跃鼓掌的观众。
另一个叶尊仍旧站在昏暗的舞台,虚弱安静地看着他:【亲爱的,如果你不能救我,就杀了我,或者,让我杀了你。】
对方没有出声,声音像是直接出现在叶尊的脑子里,又像是,从叶尊自己的嘴里平静念出来的。
他眨了下眼,视野发黑眩晕又逐渐清晰,眼前什么都没有,就像方才只是低血糖的幻觉。
只有沈渊在他面前,微微蹙眉,对他伸出手:你还好吧,小心一点,抓着我的手先过来吧。
叶尊没有动,他不确定眼前的沈渊是不是真的,忍着眩晕缓缓低头,看向脚下向下倾斜的平台。
那一块凸出去的部分,不止是地板尤为光滑,地势在明显的往下倾斜,就像一个恶意存在那里的陷阱。
他抓着栏杆,回头往楼下的观众望去。
欢呼雀跃的黑色人潮,面目模糊,千人一面。
但他还是看到了,人群中无数面目狰狞惨白,皮肤上缝合着蜈蚣一样粗线的鬼。
和他在二年一班看到的一样。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不寒而栗。
很快,学校的负责人和其他老师接到消息,也上来了。
六楼这里本来就是关闭了的,特别演出时候才开放,为什么有学生上来?
是啊,哪里知道她会有钥匙,怎么想都是她自己的责任吧。
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就这么摔下去,是不是有什么精神异常的疾病?
楼下很多人说,本来是不会掉下去的,她跳了好久了,最后像是有人推了她。
这个学生你是怎么回事,野川薰是吧,你为什么在这里
代课老师恼火地说:是我让他上去的,野川薰你最后在干什么,她掉下去的时候,你在发什么呆,为什么没有拉住她?
叶尊站在那里,看着陌生的舞台,陌生的阳台边缘,那里现在一片平坦,普普通通,根本没有他之前所见那种倾斜。
他微微恍惚:我看到了两个跳舞的女生,我拉住了其中一个
你在胡说什么,大家都看着呢,就只有一个人,一个!
叶尊看着手里的樱花发卡:那个女生,她怎么样?
已经送去医院了,具体还要等医院通知,但这可是六楼,你觉得会怎么样?
那些人还在说话,叶尊耳朵却一阵嗡鸣,周遭的声音渐远,意识逐渐不清。
他看着他们,隐隐约约觉得,这些人的皮肤上也好像开始出现黑线了。
他们虽然脸色沉重皱着眉,他却觉得,这些人冷漠地强忍着窃笑,和空地上那些面目模糊欢呼雀跃的观众重合。
是二年一班的鬼开始蔓延失控了吗?它们感染了全校?
为什么我会看到两个跳舞的女生?另一个是谁?就是她引诱了樱花发卡的女孩跳楼吗?
他低着头看着那枚粉色的樱花发卡,眼前却出现了早上女孩将日记交到他手里后,两个人在教学楼前告别的情景。
她笑容烂漫,看着他的眼里却隐着几分欲言又止:薰,我真的没有看过日记。
所以,其实是看过了吗?
是那本日记,引来了杀死她的鬼。
日记里,到底写了什么?
你去哪里?作为目击证人要等警方录口供啊。
说起来虽然是意外,但很可能就是他推下去的吧
叶尊没有理会那些人,失魂落魄面无表情地往楼道走去。
走出六楼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沈渊,沈渊眼眸微敛,表情平静,带着似有若无的关切:没事吧?
嗯。叶尊心神不在,从他身边走过,往楼下走去。
他把日记本留在教室了,必须立刻回去拿到,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再看到。
在教室里,叶尊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他桌前的神父。
叶尊回神,立刻上前抢先拿过神父手里的日记:不可以!
凛抬眸静静地看着他,半响唇角略微扬了扬,带出些微安抚:你看起来不太好,跟我去办公室坐一会儿吗?
坐在神父的办公室里,和上次一样的位置。
叶尊微微低下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地看着手中的樱花发卡。
事情就是这样的,这本日记有问题。她很可能是看了日记里的内容,鬼引诱了她跳楼。
和上次一样,凛递给他一杯热咖啡暖手,靠在办公桌上注视着他:确定是日记的缘故吗?
我在现场看到了两个女孩,但其他人只看见了一个。不仅如此,我也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对我说,这里真可怕,跟我一起跳下去逃生吗?
只是重复一遍当时的情景,就打从骨头缝里渗出冷意,不管他心里有多冷静,生理层面上都抑制不住颤栗的本能。
鬼是不是,也对那个女孩子说了同样的话?
凛的眸光清润:日记给我吧,我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叶尊抬头平静地看着神父,摇头:不行的,我很想知道这本日记到底写了什么,但我不敢让神父看。我害怕神父会死掉,神父绝对不可以出事。
明明是吓坏了,脸色和嘴唇一样苍白,但却只是很没精神的平静,这样认真地对自己说担心的话。
凛的脸上露出一点不明显的柔软,清凌的眸光静谧不动:没关系的,我不会死。你忘了,教会的工作就是这个。
他缓缓走近,拿起叶尊放在膝上的日记,但日记的另一头被叶尊捏在手里,对方的力气比他想的要大,就算勉强用些力也不能顺利拿走日记。
但叶尊只是安静温顺地望着他,神情没有任何固执强硬,只是平静地眨了下眼:真的不可以。
那种无法形容和说出的感觉。做过的噩梦都是真的,并且开始侵入到了现实。无论怎么说都像是被吓坏后的胡言乱语,但这是真的。
叶尊并不真的多恐惧,他只是知道和确定,日记的确有问题,藏着潘多拉的恐怖之源。
凛垂眸俯视着他,眉眼沉静眸光温和,另一只手轻轻摸摸他的头:很担心吗?那么,一起看吧。就像你说的,我跟你一起直面你的恐惧。
叶尊的眉睫轻轻垂了一下,喉结滚动,捏着日记的手指用力到微微发白。
凛的声音愈发温柔呢喃:我是教会的人,魔神的游戏并不针对于我,有危险的只有被邀请的身为玩家的你,这样也要一起看吗?
这次,叶尊点了头:嗯,我要看。
他重新仰头望着凛,茶色的眼眸宁静:神父,我自己其实并不真的害怕鬼,我只是害怕,那种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的感觉。
这个副本和之前的新手试炼不一样,他没有一次直面遇见鬼的袭击,但那种黑暗潮湿无孔不入的噩梦阴影,在一点一点侵蚀迫近,从梦境到现实的界限在逐渐消融,像是不知不觉要将他淹没窒息。
不是真真切切的危险,却是无处不在,一步步窒息紧逼,想要扼紧他的喉咙,逐渐喘不过气来的冷意。
连挣扎,都不知道该向何处使力。
他开始有些明白野川薰日记里写出的话剧了,那种荒诞的,整个世界没有边界,现实和梦境混淆的荒芜恍惚感。
gu903();如果不是认识了凛,如果不是这个世界有凛在他身边,让他短暂的逃出来,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或许早就已经被恐惧污染理智,崩坏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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