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利哼笑:“如果我们是一伙的,你现在已经被牛羊的排泄物给埋起来了吧?”
周奕:……要不要这么毒?
姜利又说:“我只是不想多一个抢名单的竞争者,并不是想跟你们合作什么。”
周奕:死鸭子嘴硬。
祝秋宴却陷入了一重深刻的隐忧中,整个人的气息无声地弱了下去,若不是能看到还有一个大活人就坐在面前,他们都要以为这个房间里已经没了这号人物。
可他们还是感受到了过分冰冷的温度,彷如瞬间置身于冰窖之中。
小姐佯死,改名换姓来到北京,如果姜利没有偶然得知她还活着,应当不可能顺着抚养人的线索找到北京。而那伙人呢?在他们看来,小姐应该已经和金原夫妻死在西江大河了,因此多年以来只能循着名单的线索,与周奕一般奔波在寻找继承人的路上。
他们不知道小姐还活着,只能通过继承人来引出赏金猎人。
而姜利因为知道小姐活着,所以她很可能就是金原之后下一个赏金猎人。
种种细节,细思极恐,那年在寒山庙宇,倘若他没有救下她,秘密名单是否已经不再存世?可没有救下她,又怎会再遇见她?怎会再一次陷入生死动荡的恐慌之中?
更让他感到蹊跷的是,对方似乎是故意暴露踪迹,让他察觉到。
这只是祝秋宴的一种直觉。
过了好一会儿祝秋宴才开口道:“如果他们确实认识小姐的话,我看离下手不远了。拿捏巴雅尔的妻子孩子,应该是为了威胁她。”
“这帮无耻的东西!”
周奕暴喝一声,作势就要起身,祝秋宴忙拦住他:“你做什么?”
“我去提醒阿九提防他们!”
祝秋宴的神色骤然冷了下去,单手摁住他受伤的地方,发问:“有用吗?”
以你的身手尚且如此,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再怎么提防,有用吗?
周奕一瞬疼得痉挛起来,往后趔趄两步,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祝秋宴撩起衣摆,随意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对姜利说:“我会让人过来给他处理伤口,至于小姐那边,放心,我不会离开她,哪怕一步。”
姜利不情不愿地用鼻子应了声,送他出门,到墙根下方才问道:“你能保证吗?”
他烦躁地扯了把院子里的月季花,揉在掌心里,脑子里忽而闪过那日朝窗口投进一大捧花时,她骤然受惊的样子,活脱脱一只傻狍子。
比她的骆驼还蠢。
他低下头,掩去嘴角一抹隐约的笑意,闷声道:“你一定不要让她轻易死了,她的命得交代在我手里。”
祝秋宴含着笑:“只要我活着,恐怕没有你所愿的一天了。”
从巷口出来时,夜已然深了。祝秋宴单手插在口袋里,缓步走在街道上。
夜风徐徐吹来,他好像忽然累了,像一个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开始回忆这一生。正如所有不可实现的箴言都能成真,正如祝秋宴从出生那刻就与悲惨的命运息息相关,到了如今平凡的人已经过了几辈子,而他还在原地踏步。
站在悬崖边缘守护一株美丽的花朵,为她挡风,为她遮雨,好不容易赢得她的芳心,才发现身旁虎狼环伺。
如此年轻的生命,他才刚刚遇见的年轻小姐,竟被摧残地已经摇摇欲坠。她的《西江组图》,她魂牵梦萦的家乡,她每月一次途经鬼门关时呢喃着的酥油灯,她的汗渍,她的拥抱,她在暴风雨的夜晚给祝七禅的温暖。
这些,如此真实。
怎么可以?他怎会允许?
那些人,那些毁她家园,夺她亲人,带给她痛苦,让她一夕之间蜕变破茧的家伙,他要一个一个,亲手把他们化为灰烬。
他如此想着,单薄的黑色衬衣被风吹得鼓起来。
俊美如俦的男子,在空旷的街道上忽而挑起嘴角,黑色苍穹坠在身后,平坦大道突陷废墟,一切华丽的光彩骤然逝去,那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人间,宛若恶魔降世。
而这位魔鬼心里在想什么呢?哦,得快点学会使用4G手机啊,听说现在的小姐都喜欢网络购物,他总不能太落伍了,得把功课做起来,学着在她的社交账号寻找蛛丝马迹,发现小姐的喜好,给她准备惊喜,让她这一生除了快乐不用再为任何事情烦恼。
这一天什么时候才会来临呢?
今日怕是等不到了,还是先搜索附近的花店,亲手扎一束鲜艳的花朵,给小姐装点美丽的夜晚吧。
希望小姐做个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超级肥的剧情章。
关于秘密名单,你们最后会发现这些人,都是上辈子与谢家紧密相连的人!今天还埋了个超大伏笔嗷嗷,不知道有没有小乖乖能看出来。
问了你们都没说想看什么预收坑,那就勉为其难收藏下《小叔最狂野》那个预收吧!
具体到时候是不是写那个,要看天意,不过你们如果喜欢我的故事的话,先收藏一下也不是太为难嘛哈哈,爱你们!!!一定要收藏啊,不然作者菌可能永远不会从一百粉丝变成一百万了。
第39章宴会
梁家的产业能做到今日的规模,与时代无法分割,赶上改革开放的新潮,作为体制内的红顶商人,梁清斋可以说受到政策无穷的惠利,不过他在最光辉的时刻选择了激流勇进,因而至今梁家的企业在国内仍处于中流砥柱的位置。
梁老八十大寿,差不多把商界的半壁江山都请了来。
舒意收到梁嘉善发来的地址,推拒了他开车来接的好意,殷照年早一点就出了门,去接舒礼然,她就打算自己网上约个车。
临出门前被舒杨拉到房间里交代了几句,无非是除了梁嘉善,不要和梁家其他人走得太近,尤其是他的母亲周茵水。
舒意追问为什么,舒杨没多解释,只说:“她应该不太赞成你和嘉善的这门婚约,明面上碍于梁老爷子或许不太好拒绝,但私底下可能会为难你,你小心一点应对,能避免则避免,避免不了也不用怕。”
舒意点点头,看出舒杨欲言又止的意思,笑着安抚道:“妈妈,我长大了,会注意的,一定不丢您的脸。”
舒杨嗔她一眼:“说的什么傻话,哪有妈妈怕自己的女儿丢人的?你小时候鸳鸯画成鸭子,妈妈都高兴地拿给那些叔叔阿姨看,更何况你现在这么优秀,这么漂亮。只是梁家是大家族,关系复杂,要不是嘉善这个孩子不错,其实我也不大赞成你嫁到梁家去,不过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做主就好了,妈妈只希望你开心,去了那里不要害怕,凡事都有我顶着呢,你只要记住,不让自己受委屈,不给人欺负就行了。”
舒意心头一暖,抱着舒杨说:“妈妈真好。”
因着这个事,母女俩前几天争吵的芥蒂顿时烟消云散,舒杨面上露出笑意,摸了摸她不安分的脑袋,责怪道:“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舒意说:“在妈妈眼里我本来就长不大。”
得到舒杨的指导,她挑了一条晚宴风格的黑色露肩长裙,头发半挽,用水晶王冠固定,戴上一条珍珠项链,一个端庄名媛赫然眼前。
舒杨毫不遮掩地夸赞道:“小意,你跟你生母真的很像,她过去是我们姐们里最好看的一个。”
舒意的母亲李榕桉,过去在北京名媛圈也是数一数二的绝色,不过女人长相太过出格,往往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那个年代,阻挡狂蜂浪蝶的追赶最有效的方式不是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而是做出另外一件比长相更出格的事,让对方自动作罢。
于是李榕桉成了第一个出格的名媛,未婚先孕,闹得轰轰烈烈,关键是孩子的父亲名不经传,等到李榕桉差点被口水淹没的时候才回来,据说之前都在西江做生意,李榕桉竟也丝毫不加怨怪。
两人一路朝着洗涤心灵的朝圣之地而去,自此再未归来。
几年后,李榕桉得知父母先后病逝的消息,回乡省亲,才与舒杨重新见了一面,是时她正与梁瑾在谈婚论嫁,双方走动勤快。
梁家是做生意的,大到全国各地都有辐射,偏西北地区难以涉入,于是借舒杨牵线搭桥,让梁瑾跟金原合作,两人据说是在西江至边境数国搞得有声有色。
不过舒杨和梁家婚事黄了之后,李榕桉爱惜自己的好朋友,自此不在她面前提起同梁家的生意。她也不知如今那摊子是不是还在梁家手里,小意是金原的女儿,旁人或许不知,梁瑾却知。
舒杨总是隐隐觉得,与其说是履行两个老爷子早年定下的婚约,倒不如说,梁家想还金原一个恩情。
毕竟当年西北之路,是金原当的鸿雁。
“这些往事我原想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也不让你知晓,但你分明很想知道他们的事,恐怕我瞒也瞒不住,藏也藏不了,到了梁家若是梁瑾提起,你心里有数,就也不必太过放低自己。梁家有今天,你爸爸着实出了不少力。”
舒杨替她理了理发丝,望着她目光有点湿润,“再一个,我始终不肯提起他们,总是觉得愧对榕桉,当年接到她电话的时候,如果我能早点赶去西江就好了,或许,或许……就算不能阻拦事态的发展,至少不会让你掉进大河,得了这种怪病。”
舒意摇摇头,劝舒杨道:“南方来的那个中医这几天都在给我针灸治疗,我觉得好了很多。这件事怎么会是妈妈的错?我知道您打小就非常疼爱我。”
“你知道就好。”舒杨抹了抹眼泪,忽而想起什么,“他给你针灸了?什么时候?在哪里?”
舒意忙捂着嘴,左右张望道:“有阿姨盯着啦,你去画廊有事不在家。”说完一看时间,“妈妈我要来不及了,先走了啊!”
网约车已经等了有一会儿,舒杨见状没再追问,看她冒冒失失往外跑,忙提醒她拎起裙角。
舒意应了声,一手提起裙角,一边踩着细高跟歪歪扭扭地下台阶,但还是不妨逃得太狼狈,脚一扭差点摔倒,幸好旁边及时伸过来一双手。
舒意站稳后刚想道谢,一抬头却愣住了。
这个男人今日特地打扮过,往常穿衬衣多为白色,黑色少见,而今却穿了件宝蓝色的丝质衬衫,贴合昂藏起伏的身躯,黑色长裤包裹着修长的腿,给人的感觉焕然一新,加之换了副金边眼镜,头发做了造型,微垂的眼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看似斯文儒雅,内里又透着一股坏坏的甜腻。
等候小姐多时的俊俏鬼,这时也兴致勃勃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眼睛。刚才惊鸿一瞥,似是看到电影里出来的明星,惊艳归惊艳,到底没有隔得这么近,两个人呼吸相交彼此对视来得惊心。
电光火石,火花噼里啪啦。
祝秋宴听到“嗒”的一声,心跳漏拍,舒意也好不到哪里去,匆匆别开视线,撩着腮边的发丝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哦,梁嘉善请我了。”
舒意微惊:“他怎么会请你?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祝秋宴侃侃而谈:“小姐不懂,男人之间的情义往往不能用简单的好或不好来定义,得审时度势,当下的情况就应该好一些。”
他冲舒意眨眨眼,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此时已近日落,红彤彤的太阳坠在天幕,为雪肤黑裙的小姐扫上一层禁忌的光。骑士注视着她,眸中流动着难以察觉的深情。
接到梁嘉善的电话时,老实说祝秋宴也感到惊讶,但对方是个赤忱的男人,直言今日家中宾客太多,恐照顾不好小姐,请他一同前来,代为保护小姐。
他说保护,意思很明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正在进行怎样危险的事,但他并非毫无察觉。挟制,审讯,噩梦,前生今世,种种都在梁嘉善一清二白的生命里点缀着。
为此,哪怕把情敌供起来,这种事也非做不可。
好在梁清斋的寿宴虽然宾客如云,但宴会地点在私人别墅,具有较强隐蔽性,也没有请记者到场,因而盛大之余,并没有让人觉得多么煎熬。
梁嘉善接舒意到场后,就带她去见了梁老爷子。
八十岁的老人身子骨尚且健朗,精神矍铄,看到她笑成一尊弥勒佛,十分慈祥,比之舒礼然不知亲切到哪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她亲爷爷。
听完她的祝寿词,一行人围着看舒杨的画,纷纷夸赞,老爷子更是开怀不已,直拉着舒意的手说喜欢,又把梁嘉善的手放过来。两个老头子你看我我看你,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场有和梁清斋交好的有心之人,多嘴问道:“今日是不是除了恭祝梁老长命百岁之外,还有一桩喜事呐?我看嘉善岁数也不小了,该结婚了吧?”
梁清斋含笑道:“人老了没什么盼头,就盼着小一辈的孩子们好。我现在身体还算硬朗,就想看着孙子结婚,再给我生个大曾孙,让我晚年走得安乐些。”
众人一听,均都会意。
梁清斋不是只有梁瑾一个儿子,前头也不是没有曾孙,只是惯常最宠爱梁瑾这一支罢了,连带着梁嘉善也成了无可替代的梁家金孙。
给金孙物色的媳妇自然差不到哪里去。舒家虽然家底略薄了些,但几代书香,底蕴深厚,那也是压得住巨富的,年纪轻轻的女孩儿往人堆里一站,更是亭亭玉立,挑不出一点错来。
于是大家都恭贺起两位老人,舒意想说什么,被舒礼然瞪了一眼,到底没有当场拂了梁老的面子。梁嘉善略带歉意地看她一眼,她冲他笑笑,表示没事。
正当宾客们起哄要梁老拿黄历当场定下好日子的时候,一个打扮华丽的妇人挤了进来,从梁嘉善这边扶起老爷子,亲热地说:“爸爸,徐叔叔一家带大礼来了,在门口等您去揭红绸呢。”
“那个老徐,又搞什么花样,每年就是他鬼点子最多!”
话是这么说,到底被岔开了话题,梁老爷子被妇人搀着,伙合一大群人乌泱泱朝门口涌去。
舒意这才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梁嘉善忙说:“我也去看看,那边有吃的,你可以拿一点去花园。家里很大,我待会找人带你去参观参观。”
“你别管我了,这么多人,去忙你的吧。”舒意推了梁嘉善一把,又挥挥手,让他自个去忙。
梁嘉善也知自己分身乏术,没有勉强,与迎面而来的祝秋宴打了个眼神,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待到舒意身旁,就听到小姐抱怨:“我刚才差点憋死了,女人喷香水就罢了,男人凑什么热闹?”
gu903();她想到又笑,“看到那个拄着拐杖的老爷子了吗?是我爷爷,他刚才恐怕也憋得够呛,脸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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