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萧云今还小,正是渴望得到关爱的年纪,他从狭窄破败的小院里被领到宽敞明亮的大院子中,见到了自己幻想无数次,梦里偷偷喊了无数次的父亲,但等到的却不是任何带有温情问候,只有一句冷冰冰的话:想当我萧家的子孙,先把剑谱和心诀都学会,过几日我会检查。
在萧云今的记忆里,父亲给他留下的,永远都只有一个高大而冷漠的背影,甚至对于萧云今来讲,父亲更像是一个概念词,因为别人都有,所以他才有。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爱玩,有的时候难得有机会出趟门,看着别的孩子有糖人吃,有小玩具玩,他就站在摊位旁一直看着。
瞪着眼睛一直看,看呀看,直到他觉得糖人没什么好吃,小玩具也没什么好玩的时候,他不想要了,就心满意足地离开。
回去背一本又一本足有两个手指并在一起厚的剑谱和心法。
以求做出拥有超品灵台的孩子的样子,来让他的父亲满意。
但有一天,公孙家族知道萧家出了个萧云今。
公孙家族觊觎萧家无尽的财宝与地位许久,这次他们终于有借口出手了。他们忌惮萧云今的资质,善蛊制毒的他们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萧云今种下了毒蛊,以他们的估计,萧云今活不过二十岁。
那一天,扑不灭的火在整个萧家山庄之中燃烧,萧家上下百来号人葬身火海。
而小小的萧云今,还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背剑谱。
这本剑谱着实有些难于理解,他已经背了五天了,还没有全部记住。
滚烫肆意的火焰烧到了他的屋前,小孩子吸入浓烟,痛苦地咳着,平日伺候他的嬷嬷和侍女已经被烧死在了火中,他还以为是父亲知道自己不努力,不勤奋,五天还没有背下一本剑谱来,故意调走了侍女姐姐以惩罚他。
火焰造成的高温烫卷了书页,萧云今被呛出眼泪,却仍旧在背剑谱。
不知日后萧云今回想起这一桩事时,有没有感激自己这时的执着。
小孩子受不了这种程度的高温,本能使他暂时忘却背自己的任务,他开始向门外跑。
但火焰不会因为他年纪还小就对他手下留情,书页在浓烟的熏烧之下变脆,碎落。
萧云今惊慌失措,第一件反应过来的事就是蹲下身,将碎成小块的剑谱拼凑起来。
也就是这个当口,他听见一声略带惊讶的感叹:诶,这怎么还有个小孩?
他抬头。
真的看见了神仙。
来人身着浅青的袍子,手中拿着一只白玉笛子,他头发随意地拿一根白色的丝带松垮地束在一起,有几缕跳了出来,搭在前胸,他无视火焰,身负光明,火海自动为他开路。
是已经名扬在外,世称无念真人的秦长愿。
秦长愿摩挲着下巴:小孩,你家都烧没啦,你怎么不跑?
萧云今脑子里嗡嗡地响,他听不懂秦长愿的话。
秦长愿啧了一声:不会被烧傻了吧。
可一瞬间,萧云今心底莫名冒出来一股委屈,怎么收都收不住,秦长愿亲眼看着晶莹的泪珠从小孩儿圆嘟嘟的脸颊滑落下来,霎时手忙脚乱:好端端的,你哭个什么?
哭起来最怕问,萧云今一瞬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还想去抓那些书的碎片。
秦长愿非常无奈:都碎成那样了你还要它干什么?不要命啦?
我给你看个好看的。
说完,他施了个法术,漫天飞扬的小纸片瞬间变成一朵朵簇拥在一起的红蕊小白花。
花朵从高空飘下坠落,萧云今忘了哭,他伸出手将一朵小花接在掌心,眼中因为有水光润泽的关系显得异常明亮。
青衣的人站在白色的花朵之中,对他笑着说:小可怜儿,剑谱这么背不行,我可以教你,愿不愿意跟我学?
他背后嚣张的火焰组成一团红色的莲花,仿佛随时能将他们吞没,但就是因为有这个人在,萧云今知道,他们都是安全的。
他不仅想和这个人学剑谱,还想永远和这个人在一起。
翌日。
萧轶推开秦长愿小院的门,看见秦长愿抱着石桌睡得死死的。
萧轶的目光在秦长愿腰间别着的许愿结上停留了一会,然后面无表情地去拍秦长愿的脸颊:醒一醒,要上体术课了。
秦长愿没什么反应,甚至扁了扁嘴继续睡。
萧轶轻轻挑眉,继续拿手背拍着秦长愿的脸颊。
秦长愿终于有了反应,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见是萧轶站在自己面前,登时清醒,屁股下面像是安了一根刺一样让他瞬间弹跳起来,又碰巧脸颊撞到萧轶的手上,他拧着眉头:你手怎么这么冰?
萧轶意味深长地扫了秦长愿一眼,冷淡道:今天有体术课,你还不走?
秦长愿莫名其妙地站直身体,挠了挠头,疑惑地看了一眼萧轶。
平日里萧轶巴不得跟他保持八百里的距离,如果可以的话,座位越远越好,可今天是怎么回事,不但来叫他起床,还要叫他一起去上课?
秦长愿喝了口水,试探性地问道:萧轶,你今天心情不好?
萧轶快要走到门口了,忽然又侧过身来:走吧。
秦长愿耸耸肩,跑了两步跟到萧轶的身后。
体术课是锻炼弟子实战能力的一门课,要弟子之间真枪实剑地切磋,当然也需要两两分为一组,今日秦长愿还没说什么,萧轶就自发地站到了他身边。
秦长愿:?
跑过来想和秦长愿组队的陆若甲也一脸茫然,他看着萧轶半晌说不出话来,嘴巴张了张,最后又讪讪地闭上,挠了挠头,去找别人组队了。
在教官给他们讲解注意事项的时候,萧轶的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陆若甲的身上,他腰间也别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许愿结。
注意到萧轶的视线,秦长愿笑道:哟,你今天怎么也把许愿结带出来了?这东西前些天学宫里从北疆那进了一批货,说什么寓意心想事成,第一天就全被弟子们抢空了,已经绝版啦,看见没,陆若甲那个还是我给他抢来的。
萧轶听完,转过头来,阴森森地看着他。
现在,几乎每十个人里就有两三个人会佩戴一个许愿结。
秦长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怔地回望他:萧轶,你今天怎么回事?
萧轶声音闷闷的:没什么。
教官讲解完毕,他一声令下,众多弟子有序地站好队形,全都摆好起手式,等待切磋。
钟声敲响,弟子们纷纷亮出自己的武器,开始切磋。
体术课的本意是弟子之间取长补短,切磋为主,一切点到即止,不可有伤人性命的念头。
双方均进行了数十回合,校场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声,秦长愿和萧轶齐齐收了剑,朝声音的源头望去。
其他的弟子也都被惊动,纷纷收手,诧异地望了过去。
只见一名紫衣的瘦弱弟子目光中已经露出杀意,他单手成爪,直接捅入对手的心脏,整整一条小臂穿胸而过,捏出了一个还在跳动着的心脏。
当场有些女弟子已经吐了出来。
显然教官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足足怔了三息才反应过来,立刻便欲上前制住伤人的这名儒道门弟子。
但他顷刻间便露出个嗜血的笑容,这个笑已经有些不像人了,他身体瘦小,却忽然从喉咙中发出野兽似的示警声,伴随着嚎叫声,他的体型瞬间变得庞大,肌肉不正常地膨胀,青筋迸起,眨眼间变得虎背熊腰,他佝偻着背,眼睛像是入了魔一般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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