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愿眉头蹙得更紧,心中那抹不祥的预感一闪而逝,他强压下去,跟着萧云今的步伐,走上了火凰台的议事厅。
六大世家四大学宫各派一高职精英围坐在此,连歧长老坐在主座下首,面色沉凝。而火凰台之下,各大世家或者学宫也都安排了一支精英弟子排成整齐的队列严阵以待,六大世家之外的世家们也都迫不及待地参与进来,希望能分一杯羹,就好像,他们这样做,就能成为正义而光荣的一方,来讨伐邪恶的中洲学宫。
萧云今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周遭氛围顿时冷下一度,他仿佛天生就带着威严的气场领域,冷淡矜贵的眉眼轻轻一扫,所有人都禁不住屏住呼吸。
秦长愿跟在他后面,心中偷笑,又无比骄傲。
萧夫长,您的派头真是不小,叫我们这么多人独等您一位。
说话的人是名中年男子,但鬓角有两缕银白,年纪已然不小,只是他眉宇间充斥着与他这种年纪不符的浮躁与阴郁,似是正处瓶颈。
秦长愿粗略地拿眼一扫,八品灵台,还说得过去。
萧云今耐心地给秦长愿传音讲解:这是魏家家主,魏则生是他的嫡次子。
秦长愿点评道:不像什么好人。
萧云今落座,淡声道:今日是云今怠慢了诸位前辈,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迟雨,给前辈们上茶。
这时,一名小道童应声而上,逐个给倒茶,等他到了魏家主面前时,魏家主瞬间就用自己粗糙的手掌遮挡住了杯口,扬起头,道:萧夫长您实在是客气了,这一声前辈我们哪里担当得起。
他说话中气十足,明显是在刁难。
小迟雨,帮我上一杯茶,多谢了,说话人随和,且儒雅,他身着素青长袍,面庞如玉,始终都是浅浅笑着的,魏家主,您何必与茶水过不去?败败火气,漱漱口也是好的。
漱漱口,免得满嘴喷臭气。
趁着这个空档,萧云今又对秦长愿传音道:这是叶家家主,叶之问,是叶之君的长兄。
迟雨直接越过魏家主去给叶之问倒茶,魏家主气得不轻,重重地哼了一声:叶老弟,我们族里的孩子都死在垂天境里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
叶之问滤了滤茶沫,轻笑道:我们叶家只去了五位,有一名小弟子受了伤正在休养,其他的,托萧夫长的福,安然无恙,就是不知道哪家那么贪心,花数千灵石从别的家族买了名额,好像进了垂天境就能一步登天,但没想到个个都是不中用的,全折在了里面,这能怪谁?
叶之问没有指名道姓地骂,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说魏家。
秦长愿没忍住,轻咳两声来遮掩自己的笑意。
各大世家至多十名弟子进入垂天境,只是哭得比较响而已,而真正损失惨重的,是各有五十名弟子进入垂天境的学宫。
另外四位学宫夫长坐在座位上,神色阴郁莫辨,似乎对叶之问的这番说辞并不赞同。
秦长愿拿眼随便一扫,大致就了解了各自的阵营,心中冷笑。
萧云今冷着面庞,无意再听他们争吵,食指敲了敲桌面,道:垂天境失控一事,确实不是我等愿意见到的局面,我先为诸位死伤的弟子表达哀悼之情,但
他这一个转折,顿时将议事厅内的气氛推入剑拔弩张之势。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萧云今顿了一会儿,低咳两声道:中洲学宫伫立在此已有百年,垂天境试炼也顺利地进行过数次,怎么就单单这一次,境内有初云剑的这一次,出了事故?
当年初云剑不该由萧云今保管是五境近百个世家再加四大学宫联名向萧云今提出的,将初云剑放在垂天境之中由试炼胜者争夺,萧云今此话一出,无疑又将矛头从中洲学宫身上移开。
萧云今悠然道:而且,据我所知,六位长老向来不和,怎么今日如此团结,不会是在哪里听了什么蛊惑人心的话吧。
魏家主怒目圆睁,拍案而起:萧夫长真是一手的好本事,垂天境出了问题你反倒推到了我们的身上?那看样子,你是不愿意承担责任了?
连歧家主捋了捋长须,道:魏家主,你冷静些,垂天境不仅要问责萧夫长,我们也难辞其咎,这种时候,就没必要分得那么清了。
连歧家主年岁最大,资历最深,他说话时,无人敢插嘴。
萧云今露出个笑的模样,但笑意未至眼底:况且,云今也未曾说过不愿担责的话,中洲学宫屹立百年,这点魄力也还是有的。
公孙家主终于在这种时候得到了说话的机会,他眼神飘忽,不敢直视萧云今:萧夫长,既然你说你会担责,那请你知晓,我们各大世家经此一役损失惨重,如今妖患横行,分不出人手,你也该体谅我们才是。
叶问之冷哼一声,喝了一口茶之后什么都没说。
连歧长老脸色异常难看:公孙家主,除妖驱魔,守卫五境,该是我们共同的使命!
向家也跟着公孙家一起耍起了无赖:萧夫长,连歧长老,这倒不是我们真不想,而是我们即使有心,也无力,我看,我们至少需要百年的养精蓄锐才能恢复到鼎盛时期。
魏家家主冷笑:光是这样就够了?我们付出的人力物力又该怎么算?
秦长愿被这些贪得无厌的人气得脑袋嗡嗡地响,他心中冷笑,又贪、又蠢,还怕死,恐怕就是这些世家的代名词,五百年前,他就看不起这些只懂得安逸享受的世家,他们从骨子里,就是腐烂的。
向中洲学宫索求利益,逼萧云今为他们筑起一道安全网,就是这些人的真实目的。
一旁的争吵还在继续,秦长愿分神去注意萧云今。
却见萧云今脸色惨白,额头沁出了些冷汗,他双手紧紧攥住了椅子的扶手,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喉间却不断地有吞咽的动作。
秦长愿心骤然揪紧,他在呕血!
灵台生隙的反噬来了,现在萧云今最该做的事情是疗伤静养,而不是继续听这群人渣一条又一条无理的要求!
秦长愿顿时火冒三丈,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刚欲迈步,萧云今却骤然一记冷眼扫过来,将他钉在原地。
议事厅里依然嘈杂,连歧长老一人应对他们,脸色铁青,看样子也气得不轻。
这是,魏家主站起来,趾高气扬道:萧云今,魏某竟是没想到你如此胆小怕事,当初你创建中洲学宫时,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何曾有过二话,出资出力帮你,可你现在是如何回报我们的?
魏家主振袖,满脸尽是失望:我看你,就是焐不热的白眼狼!
这一句刺的秦长愿脑袋仿佛被什么重物剧烈地撞了一下。
萧云今是白眼狼,那这世上哪里还有懂知恩报恩的人了?
萧云今身负重伤,拼着自己全身的修为将那些不知是来自哪里的弟子给送了出去,他本该静养,在这里受气又是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所谓的和平假象?
他一再忍让,就换来这声骂名?
偌大的一家之主在这里闹得宛如市井泼妇,一群混账。
秦长愿视线阴冷,缓缓从萧云今身后走出,他嗓音低,却都能传到众人的耳朵里:说他是焐不热的白眼狼,你们真的焐了吗?
魏家家主面露轻蔑:你算什么,东西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秦长愿的目光冷然望向他,那种压迫感,叫魏家家主将最后两个字重重地吞回了口中。
他仿佛又觉得这样实在丢脸,定了定心神,道:真是奇了,中洲学宫就是这样教导弟子的?区区小弟子也敢顶撞我等?
秦长愿二话不说,将自己的身份玉牌扔到地上,摔得粉碎。
众人哗然。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身份玉牌被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名弟子将不会再被学宫承认,相当于开除了他的弟子籍。
秦长愿冷笑:现在你们看清楚了?我已不是中洲学宫的弟子,那么,接下来不管我做什么,都只代表我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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