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11月29号就开幕的都灵电影节报名工作一个月前就截止了。谢兰生也报了名字,但来不及邮寄拷贝,一度打算退出来的,可是祁勇上部电影的导演正正好好是选片委员会的成员,给谢兰生宽限了下,让他可以延期寄送。
祁勇他们的意思是,都灵电影节主旨是扶持青年、鼓励新人,谢兰生去比较合适。它只接受电影导演的前三部长片作品,而在过去许多年里,有众多知名电影人都曾经在这里起步。如果兰生错过都灵,他能参加的对新人比较友好的电影节就只剩下荷兰的鹿特丹了,西班牙的圣塞巴斯蒂安都比较勉强。对于他们给的原因谢兰生也觉得有理,就拜托人申请延交了。
因为只有一份拷贝,谢兰生又神经质般日夜不安辗转反侧,生怕再次出现问题他又必须重新冲印。他焦虑着,直到11月8号,他接到了来自都灵电影节官方的电话。
谢导,电话那边一个男人用蹩脚的英文说,我是都灵国际电影节的主席MatteoDeSciglio。
您好,我是谢兰生。谢兰生动都不敢动,专心地听。他想象过这通电话可仍然是浑身僵硬。
Good,Good。对方继续说,谢导,我们希望邀请您的电影《生根》到都灵来参加主竞赛单元,您愿意吗?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谢兰生连说三个愿意。他虽然在没有人时偷偷想过这个可能,但当入围变成现实他却感到难以置信。
他本以为他要参加七八九个电影节才能够拥有一个面对购买者的机会来着。
好。大概见了太多谢兰生这种初出茅庐的青年导演了,MatteoDeSciglio语气温和,那我们会寄出正式的邀请函,请带着来。另外,请在入围名单公布之前对电话的内容保密。
好的,我一定会严格保密。谢谢,辛苦您了。现在拿着邀请函去办理签证来得及吗?
应该可以申请加急。
好的好的。谢兰生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急忙拦住对方似乎就要挂断电话的手,那个,不好意思,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就是我还想问,对导演的机票、住宿,组委会会给报销吗?要是都灵不给报销他就需要再发愁钱。
MatteoDeSciglio笑了,似乎觉得这个导演关心的事挺有意思,对于导演,我们报销来回机票和三天的住宿费用,其他的人需要自费。
明白了谢兰生想,那就只能自己去了。他没资金带别人了,虽然很想让囡囡也出一次国见见世面。那个活泼的女孩子肯定会很开心。
最后,还有一件重要的事。MatteoDeSciglio又道,参加都灵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所有电影必须要有英文和意大利文双语字幕。《生根》已有英文字幕,现在还缺意大利文。请在正式展映之前为拷贝加上字幕。
听到这个硬性要求,谢兰生傻了,他问,这个绝对不能通融吗?
MatteoDeSciglio笑:这是规定。要让观众看懂才行啊。
好的,谢谢。
那咱们就电影节见了。
嗯,电影节见。
放下电话,谢兰生又焦虑了。
他娘的他哪有钱加意大利文?
本来以为25万就够了,谁知意料外的支出竟源源不断地出现。
对于胶片电影来说印制字幕十分复杂。后期人员要用手把字幕写在玻璃板上,一屏一张,而后印出黑底白字的反转片来,这样,后期人员便可以在用印片机翻正片时把底片和字幕重叠,让印片机一起翻转,最终得到有字幕的电影拷贝。听说现在有些公司正在尝试激光字幕,也就是把所需字幕直接打在底片上面,但还不成熟,且十分昂贵。
《生根》全片英文字幕基本上是莘野翻译的。作为哈佛的高材生他的英文最地道了,ABCLAB则只是负责后期手写字幕、添加字幕,然而即使这样也很贵,上万了。字幕、配光同时进行,也花费了两个星期。
如果再做一个多了意大利语的电影拷贝那不仅要花拷贝的钱,还要花翻译的钱、字幕的钱,可能需要N万了。
乖乖啊。
谢兰生知道莘野并不会说意大利语。莘野会讲英语、德语、西班牙语,但偏偏对意大利语一窍不通。
谢兰生并不想放弃,他手拿着橙色话筒,在电话旁坐了一夜,把知道的二十来家字幕公司都问了问。这里有些是王先进介绍的,有些是ABCLAB介绍的,有些是张富贵介绍的,有在中国的,有在澳洲的,有在意大利的,还有在美国、英国的。
其中最便宜的是一家位于英国的小公司,全套下来报价6000英镑,45000人民币。
谢兰生说这部影片已经入围都灵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了,对于对方也是宣传。字幕公司的salesrepresentative思考片刻,最终报价4000英镑,差不多是36000人民币。
可36000仍然是太多了。谢兰生因用池中鹤剩的药水冲洗胶片,省了两万,还剩两万。也就是说,如果想加意大利语,他还足足缺一万六。
一月就算能赚2000块也要整整花8个月。
怎么什么都要钱呢!
要不然不去了?谢兰生的大脑当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等着以后专门参加英国美国的电影节?
可这次又机会很好毕竟都灵电影节是扶持青年的电影节,国际知名,祁勇认识的导演又能直接送片到委员会。更加重要的事情是《生根》已经入围主竞赛单元了,要知道,评价艺术非常主观,你说好他说烂十分正常,这次可以入围都灵并不说明太多问题,也许将来都会折戟。
全是赌。要么参加都灵电影节,赌能卖掉一些版权,要么不参加都灵电影节,赌能入围其他竞赛。
选哪头呢
谢兰生是倾向于去。因为,如果再也不能入围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可是时间如此紧迫,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他只能向莘野借了,再做苦工尽早还上。谢兰生意识到,也许因为有莘野在,他从不曾完全绝望。内心深处其实知道他并不会山穷水尽。如果没有莘野,他就只能跪着求爸妈拿出来全部存款了,而他实在不想那样。
不过,当然,在计划前,谢兰生要问问莘野可不可以借一万六,这毕竟是一个大数。
莘野大概刚刚睡醒,电话里的声音慵懒:可以。
我不知道哪时能还
莘野一哂:那你就拿自己抵吧。
怎、怎么拿自己抵?做牛做马?
不用牛马。
谢兰生问:那当什么?
莘野明显地顿了顿,道:当什么到时再说。
好哦。谢兰生不觉得自己还不上这一万六千,顶多迟些,也看出莘野不在意了。
还有,挂电话前莘野又道,把英国那字幕公司的电话号给我一个。也许可以便宜一些,用不上4000。
我问过了,谢兰生挺认真地道,这个已经有折扣了,本来要花5000英镑呢。
gu903();说。莘野那边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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