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最后都定下来后,谢兰生让其中一半到厕所去更换服装。参加别人的周岁宴肯定不能太随便了,兰生早让小红小绿帮群演们备了服装,可现在一看,有一些人自己穿的还更符合这个场景,而且,大家风格不尽相同反而显得比较真实。
等到众人都落座了,《圆满》最后一场开拍。
对于几个重点宾客谢兰生让自己人演了。小红、小绿、华国光和贾婷等人全都要上。
他自己先化身才宽走上台子描述幸福,却身心俱疲,李芳芳则抱着孩子再一次地浑浑噩噩。两边父母喜上眉梢,直说:这一辈子心愿了了!
一杯一杯黄汤下肚,才宽夫妻轮桌敬酒。李芳芳还在哺乳期,才宽一人代劳全家。他在父母的带领下一桌一桌地转过去,才宽父母喜笑颜开一位一位地介绍着,而每一个宾客都说:您儿媳妇真好看哎!你小孙子真可爱哟!这一天是才宽父母几十年来最渴望见的他们家是众人眼中让人羡慕的一家。
他们其实依稀感到儿子儿媳并不开心,可是这又怎么样呢?生活已经这样圆满,他们只是幼稚罢了。
两家父母笑声连连,人人眼神充满艳羡,华国光的那个角色点出电影的主题来:才宽,芳芳,你们两个都在北京,夫妻恩爱,孩子也可爱,是太圆满的一家了!
兰生发现,相比原来,电影效果竟然更好。
首先,因为群演是临时招的,谢兰生没给看简介,他们全都当真以为电影主角非常圆满。
其次,其实谢兰生并不非常懂不同人的不同特质。
现在,在免费的周岁宴上,有一些人因为免费拼命吃饭拼命喝酒,到酒酣饭饱要走了时,竟还有人把几张桌剩下的酒兑在一起,揣在怀里打算等下偷偷带走再接着喝!祁勇不用兰生示意就转过去抓紧了拍。
还有些人非常明显素质很高气质很好,应该是来看拍电影的,兰生早把这样的人分到一桌演同学们,他们一看就跟普通群众演员并不一样。
这段拍摄有条不紊,很快就进行到了全片的最后一镜在周岁宴临结束时,夸过夫妻神仙眷侣,大家发现孩子竟有一根白发,爆发出了阵阵哄笑:你才一岁,就老了呀!你有什么好愁的呢!
就这样,在欢乐的笑声当中,电影《圆满》正式杀青了。
谢兰生在场地中间对群演们表示感谢,让华国光给来的人每人10块作为薪酬,华国光也照着做了。
谢兰生本来以为接下来就没他事了,群众演员拿完工资就全都会离开这了,于是退到台子边上。可没想到,谢兰生看见,一个学生拿完钱后犹犹豫豫地走过来,问他:请问您是导演吗?
嗯,谢兰生说,对,我是导演。
得到答案,那个男生高兴地道:拍电影可真有意思!这个钱我不会花的!会当纪念!
听到这话,谢兰生呆了。
对方又问:导演,您能不能签个名儿啊?就在这张钞票上面!我想留念!
摄制电影五年以来头一回被人要签名,谢兰生的胸膛热了,他动情道:当然可以。
说完,谢兰生就走到一旁铺着红布的桌子前,躬下腰,在纪念品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谢兰生,《圆满》这几个字。对方明显不认识他,可是依然非常高兴。
而其他人看见男生拿到导演的签名后也都攥着钞票涌来,对兰生说:导演导演,也在这上签个好吗?
谢兰生就一一应了,趴在桌上直不起腰,给群演们一个个签,同时嘴角含着笑容。
这些普通的中国人不是为钱,不是为名,他们单单觉得电影有趣、觉得此刻珍贵,想要留下一生的记忆。
多好啊。
来签名的越来越多,最后,当群演的所有人都不想花掉这份工资了。
兰生签了好几十份,手指头都有些酸痛,但开心。
他作为一个导演,头一回被自己国家的普通人尊重着。
这天晚上,在散伙前,剧组照例吃杀青宴,谢兰生请大家去了刚开的罗杰斯餐厅,比麦当劳高档一些,主要是吃非油炸的。
一边吃,谢兰生一边说杀青后的工作安排:明天莘野会亲自去澳洲的ABCLAB盯盯后期。从这里寄胶片过去最快也要一个星期,莘野他是有签证的,可以亲眼看看效果。
小红小绿:哦哦哦哦
美国回来的焦点员问:为什么去澳洲做呢?
谢兰生笑:一方面是效果更好,另一方面,在中国,如果没有拍摄许可是找不到冲印厂的。我第一部就是筹资到澳洲去做后期的,剪辑、配光等等步骤全部只够做一遍的。其他人呢,有人,就孙凤毛,是请已经不冲了的胶卷厂用旧机器冲的,机器半道还卡那了,胶片呼啦啦全废了,还有人是请冲印厂用剩下来的药水冲印,比如张凯。现在我们不大穷了,都尽量在外面做了。我卖掉了几个版权,凤毛还有张凯他们也在拿到奖项以后被国外的基金资助了。凤毛拿过法国南方基金还有荷兰的鹿特丹基金,张凯则有日本大导xxx的工作室投资。
原来如此,众人十分感兴趣,而后又和谢兰生的过往同伴们一样,问,谢导,您最开始为啥从制片厂辞职了呢?
我?谢兰生又喝了口酒,还是因为不能上片,潇湘厂让先等五年。其他人也差不多了,张凯他是领到首月的工资后辞职的,因为,想到这谢兰生又噗嗤一下笑了,上影厂的工资单上张凯排在最后一个,他数了数,发现前面还有70个当导演的,而厂标是一年三四个。
哈哈哈哈!
谢兰生有点哀伤:即使现在年轻导演的处境比以前好些,也依然是几乎没人可以真正当上导演。民营公司有点机会,提供竞争,可是厂标就那么多,还是大导们在垄断。区别就是,大导不在制片厂拍了,被制片厂借出去到民营公司拍了。现在,投资额达70%以上的民营公司可以买标从制片厂买标,可电影数量仍然有限,中国依然认为:文化不是一个产业,也不可以成为一个产业。
导演毕业的几个人听见了都轻轻叹气。
好了,谢兰生再斟了一杯,我选择了不同的路,现在,也还些人同样选择这条路。不过呢,谢兰生又兴奋起来了,以前,我们拍的电影就外国人可以看到,现在,如果能被盗版碟商给看中了盗上一盗,就可以到中国来了!
美国回来的焦点员说,指望盗版,好悲伤啊。
没什么的,谢兰生却已经觉得这是巨大的幸福了,说,要是能被盗就好了就可以在中国传播了。在大屏幕与人见面太遥远了,我不敢想。在谢兰生眼中看来,年轻导演几乎只有这个出路。参加参加欧美影展,如果能像自己一样卖掉部分国际版权还能小规模上映上映,如果不能,影展就是他们电影唯一的亮相机会了。现在,如果盗版的VCD可以成为新的渠道他个人也是高兴的。
他厉兵秣马,磨刀霍霍,只是为了被盗一盗。
说完这话,于千子和华国光等都长长地叹息,说:您的水平那么高,拍的那么好,却不能被大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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