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酒店离开之前莘野略略乔装了下。他戴了副金属镜框还梳了个大背头,从头到脚都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但谢兰生竟然觉得对方这样也挺英俊的,在出门前隔着镜框抱着对方接了个吻。
莘野以前上过电视,担心别人认出他来,而且,他的两部美国电影《流浪》还有《1912》现在也有盗版VCD了。不过其实,莘野电影中的造型与他平时差别极大,兰生觉得被认出来的可能性还挺低的他自己在洛杉矶初见莘野时都没敢确定,别人就更不用提了。
这一天也比较顺利,谁都没有露馅儿。谢兰生与莘野晚上吃了一只咸水鸭,又坐飞机到了广州。
在睡觉前谢兰生又把他自己送上门去了,又粘人又撩人。
莘野帮他做了一次昨天晚上做过的事,然而后来两人吻着吻着谢兰生又来了感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谢兰生的大白背心被推到了锁骨上方,被莘野十分虔诚地。最后,他们两人继续深吻,也不知在哪个时候,莘野竟然一边用舌尖努力汲取甜美,一边用,两人头一回不隔阻碍地厮磨。
而在莘野帮谢兰生上上下下全整理好后,谢兰生连说句晚安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这么着,出差期间,他们白天分头行动,晚上胡天胡地,谢兰生也再次感到自己不大像自己了,要被莘野赤裸裸的原始渴望给淹没了。
谢兰生和莘野两人最后一天是在重庆。
早上,当谢兰生拔脚迈进渝中区的租碟社时,他的内心其实是有一点点的不安的。
他想:呃,今天还是没被盗版。
是盗版商识破了吗?他们根据以往经验就知道《生根》没市场了?还是说盗版商不感兴趣?他们只做美国大片就可以稳稳地发财了?
那以后要怎么办呢?今天是原定计划的最后一天了。
拜托更多的朋友们在大城市继续问吗?再问八天?还有这样的必要吗?
哎,好累。
他刚才在路上迷路了,问一个人哪边是北,没想对方一阵奚落,说哟,没头苍蝇,找不着北!他们俩的那番对话宛如一个坏的预兆,因为他还真的有点找不着北了。
走到门口的桌子前,兰生因为刚发完愁情绪还没转变过来,对着老板竟然卡壳了。他站在那酝酿几秒才想起来要说什么,可是已经有点尴尬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碟社老板竟率先开口了。
他说:哎,来的正好!不早不晚!昨天晚上刚到货了俩特别好的中文片儿!太好看咯!
???听对方说中文片儿,谢兰生又重新燃起那点微弱的希望,问:是谁导的?谢兰生的心里知道,老板说的中文片儿十有八九是香港片。
哈哈哈,老板指着对面架子上一摞崭新的VCD,说:有一个叫谢兰生的拍了部叫《圆满》的片,刚刚拿了欧洲那边大电影节的最佳影片!这俩是他以前拍的,一个叫《生根》,还有一个叫《美丽的海》。《美丽的海》更值得看,这是入围戛纳的片!碟片背面都写着了,您自己去看看吧!
长期的梦变成现实,兰生竟然不敢相信。
他片子的VCD出来了?!
真的,出来了?!
他叫大家在各城市问有没有谢兰生的电影的策略奏效了?VCD盗版商听到风声后把《生根》《美丽的海》的盘做出来了?
他转过身,在吱嘎吱嘎乱叫的木地板上走了两步,到货架前静静站定,望着那排新到的碟,上帝保佑菩萨保佑地在心里乱求了一通,深深呼吸。他能感到他的心脏噗通噗通地在狂跳,一下一下顶到咽喉,生疼生疼的。
他的电影能被很多人看到了吗?
几秒后,谢兰生想不管了,又向前迈了一大步,躬下腰来,凝望碟片。
碟片背脊的正中间就是中文的生根。此时,两个普通的黑体字竟那么可爱那么迷人。
谢兰生从十几张碟里轻轻地抽出了一张,只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熟悉的日版封面。
欧阳囡囡穿着喜服端端正正坐在婚床上,带着些文艺气息,比较符合日本市场。
谢兰生两手捧着碟片,望着右下角写着的谢兰生导演作品都灵影展最佳影片,眼睛一下就变酸了。
自己真的有人看了。
而且还是花钱看呢即使只是五毛一天。
他过去在咖啡馆放时一场只有两三人看,一个月忙活下来能吸引到一二百人,那个时候的谢兰生已经觉得相当多了。可现在,他知道,两部电影的覆盖度会远远地超出以往,毕竟,马上要有600万家庭拥有自己的VCD机。
就在他受震动的时候,一个年轻的男学生一推大门走了进来,碟社老板立刻向他祭出去了同一套说辞:哎,又来啦?昨天晚上刚到货了俩特别好的中文片儿!谢兰生的!在那边儿!赶紧看看!艹,震撼啊!
啊男学生推推眼镜,走到谢兰生的身边,也抽出了《生根》的VCD,并仔细读后面的字。
看了会儿,他把碟片夹在腋下,又抽出了《美丽的海》还是一字一句地读,最后把两张碟叠在一起迈步走到门口,说:那这两张我都要了。
行!老板说,押金二十,一天一块。
嗯。
谢兰生又眼睛发酸了,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子豪情来。曾经,他渺小,微不足道,只沉默地立在土里,伸出野心勃勃的枝叶,他不惧雷霆暴雨,只向往一道阳光,如今,他拍的电影片子终究是被人看到了。
他想了想,也到碟社的老板面前,说:那个,我很喜欢谢兰生!我想买些他的片子然后送给亲戚朋友们!能不能把这俩片子各进十套再卖给我呢?
嗨,老板直接说,你把店里的拿走吧,我明儿去进批新的。10块一张,行不行?
谢兰生说:可以的。谢谢了。他在收拾VCD时老板还给了他一个塑料袋。
从租碟社一出来,谢兰生立即到最近的小卖铺打电话,让莘野、于千子、华国光等都买些影碟回来,说他想亲自到更文艺的地方去卖一卖。谢兰生还补充说,他们把盘全买光了对方也会立刻补货的,观众不会没的可看,而且,因为有人全买走了对方还会进的更多,以为谢兰生很受欢迎。
小红小绿十分无语,不过还是答应了。
挂断电话,谢兰生又到重庆其他的租碟社和VCD商贩那买了一些自己的盗版盘,用大背包装好背着,跟莘影帝连夜回京了。
接着,谢兰生把大家买的五百张盘归拢到一起,派于千子、小红小绿到大学和研究所等家属院的大门口卖,因为他觉得,现在卖碟的都是在人多的地方广撒网,而自己的文艺电影比较适合知识分子。
谢兰生还强迫大家必须一边摆摊一边吆喝:禁片禁片!买禁片吗?咱中国的独立导演谢兰生的两部片子!在欧洲的大电影节拿过奖的!被官方禁了!看一看呀?两个片子都反思了中国人的家庭关系,很深刻,很好看!
小红小绿还有岑晨等等主创早习惯了,可于千子这些新人都受到了巨大冲击,觉得自己拍个电影把老脸全丢光了。可神奇的是,所有人都会被兰生的那股热情所感染,而后豁出一切,不觉得苦也不觉得累。谢兰生似乎有一种非常神奇的力量。
谢兰生自己也同样会到外面兜售碟片。据他观察,禁片二字很吸引人,他的话对知识分子有着相当的诱惑力,于是越卖越high。
有一次的销量大好,谢兰生实在太high,还被早就圈走这片的另两个VCD小商贩找上摊位骂了一通。对方说他占地盘了,眼看要揍他了,谢兰生这才知道卖盗版也有江湖。不过,谢兰生凭嘴皮子跟他们俩认了兄弟,还一起去喝了小酒。他跟对方互相搂肩,用饭店的VCD机对唱《把根留住》还有《心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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