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不是真这么想,而是众地都不喜欢殷,殷烈身为殷王的子嗣当然惹他们嫌。
有些人已在跟周围人说起殷烈的身份,殷烈只在修仙之会上出现过,这些人中没一个看过他,此时却是口口相传,转瞬便没一个人不认识他了。
崇修仙人凝眸,他看着殷烈,心中有些苦涩。
天下修士叫他仙人,他却不是仙人,对修士也无真的关照。殷烈不同,是他的骨肉,再怎么想,他也不愿殷烈被这帮人说闲话。
我殷地是有钱财,灵石多得很,你们没本事挣取,法力又不如殷地,便该闭嘴。如不是有晋崇修护着你们,你们也没资格在我面前放肆。殷地不对他地修士出手的确是看崇修仙人的面子,但究竟是看什么面
他地修士只以为殷王的法力不如崇修仙人,但殷烈哪里不知道,他爹殷王是根本不愿同晋仇交手。
想到此处,他的面色阴沉下来。挥手将牛身上的虫拂到地上,那些蠕动的东西没了方向,慌成一团,想往牛身上靠,却被无形的力挡住,再难去啃食牛的肉。
需知这世上不是有灵石便能买到心仪之物的,殷王之子心疼贫道家这畜生,贫道却不心疼,它被贫道养,被贫道照顾,却时不时便给贫道惹事,贫道能纵容它一时却不可能纵容它一世。将其抛在荒郊野外,果然不日便死了。说明它无贫道实在是活不下去,可它生前竟不知珍惜,如此,死了便死了。割些肉,给众修士尝尝,再让虫蝇将其啃净,也算是造福了。殷王之子当然不需要这肉,为一时气话买它,又不用,实无必要。
死了便只能被吃肉?殷烈笑了,他看着裴道人,仿佛在看一个畜牲,但他看真畜牲的眼神要比看裴道人温柔的多,也真诚的多。
崇修仙人知道在场的很多修士并不是真想吃牛的肉,一开始或许想,真见它上面俱是虫,便不想了,否则也不会那么多人围着,而无一人上前。可他们又舍不得,这死牛在他们眼中倒宛如灵石仙草了,荒谬得很。
而这些修士竟是信他的,崇修仙人显出自己的身形来。
他的青衣宛如飞鸿片影般插进人群,众人只感觉眼前飘过一物,再一眨眼,竟是呆住了。
仙人?
我看到崇修仙人了!
小声些,休惊到仙人。
这是真的吗?仙人怎会来此?
许是来救死扶伤。
众人一开始还难以相信,随着崇修仙人站稳,他们不信也要信了,牛旁瞬间跪了一大片,只是有些人探头探脑,想必是为了多看崇修仙人几眼。
裴道人,为何为难殷王之子。
仙人,在下只是想让这死牛造福更多事物。
造福?活着便是为了造福吗?裴道人,汝自身造过什么福。崇修仙人在问,所有人却都听得出来,他并不想让裴道人回答。
仙人,是在下被小事物困住了,这就将牛卖出。裴道人诚惶诚恐地俯首跪在
殷烈听见这话了,按他以往的脾气,会讽刺崇修仙人几句,再道:你想卖我便会买吗?
可他这会儿并不曾言语,只是看着那牛的眼下,湿湿润润的一道,死前应是哭了。将块灵石扔到裴道人身旁,殷烈用法力抬起牛,一言不发地走了。
清风飘过,众人抬头,发现崇修仙人也已没了身影。
他们不敢随便谈论,便散了。留裴道人跪在地上,捏碎了手中灵石。
忽然他顿住,发现灵石中有字,像是崇修仙人说的:勿使外物迷乱己心。
他将那虚无的字拾起,掏出块灵石托住字,失魂落魄地走了。
远处殷烈挖出一坑,一丈多深,足以放下死牛。
我是不是与这牛一般?他突然问。
崇修仙人道:你有很多人疼,并不是这牛。
很多人?都是谁?是不是也像裴道人那般,我一月前在路上见他,他给牛撑着大荷叶,生怕日头晒坏自己的宝贝,又喂各种仙草,变着法儿,不带重样的,唯恐自己的牛吃腻。可有一日,他不喜欢牛了,便不管它的死活,甚至要将它卖给他人吃肉。
裴道人与牛并无血脉相连,这世间与你血脉相连的人却很多,不会有人那么对你。
血脉?我爹在我少时将我放在肩头,给我做菘菜吃。但他现在对我不屑一顾,甚至不准我回殷地,可我不回殷地又能去哪儿。这声音闷闷的,殷烈背对着崇修仙人,使崇修仙人无法看见他的脸。
当爹的是不会嫌弃自己儿子的,他只是有些事未想清,想清便又会待你如从前了。
哪个从前?我这么能惹祸,他心中不怪我?
崇修仙人垂首,他当然不觉得殷王会怪殷烈,殷王自己少时也犯错,做出许多无法无天之事,但其父殷王阏商从不曾怪过自己儿子,他甚至巴不得自家儿子能因这些事开心些。由此推彼,殷王也不会怪罪殷烈。
历代殷王都没有虐待儿子的。
他不会怪你,我也不会怪你。
殷烈笑了,我说我爹,你扯到自己是做什么。
崇修仙人沉默,他相信殷烈知道。
但殷烈只是看着他,我爹不
会。
我杀人也会?
会。杀人并不是什么大事。
我毁了你的清誉呢?
清誉并不是我所看重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毁去的。
因这清誉已不是一人的清誉。
那你带我回晋家?
好。
沃山之上的那个晋家。
再无其他晋家,你可以在燮宫住,那里的东西极多,构造颇有趣。只是讲完道才可回去。明日便要讲道。
我现在就想去晋家。
现在不可。崇修仙人险些说不可胡闹,但他及时地止住了,才答应殷烈会包容他,总不可言而无信。
知道你将那些看的比我重要,我跟你说实话,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再待便要发疯。殷烈蹲在地上,握起一把土,他的眼眶很红,但其中洋溢着的并不是悲伤。
修仙之会以往的讲道,最少要讲二十日,只可多不可少。
那你便去讲道,不要来管我了!殷烈低吼一声。
崇修仙人蹲下,看着殷烈发红的眼,心中突然有些软,他有千万种借口不去做一些事,但哪怕是最好的借口也不如从来没有借口。二十日的讲道可以不去,日后却可能成为祸端的一种。但若是跟殷烈比,又属实不算什么,殷烈是他的孩子,他唯一的孩子,这天下的东西如若殷烈想要,他又能给,那为何不给。
六千年的麻木已太久,但哪怕再麻木,他也知道殷烈是重要的。
如若晋柏跟爹娘看见殷烈,想必也会开心,哪怕殷烈是殷王生的。
他爹晋侯载昌会说什么,斥责他是被仇恨所迷,连儿子都不要的懦夫吗?还是告诉他赶紧把殷烈带回晋家,教他些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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