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全黑,甚至半夜将近了。
殷地那些身着玄衣的修士有序地站着,暗处应有更多,只是看不见。
殷烈望了眼远方巍峨而连绵的宫殿,他无法看见自己最想看的那一座,有些失望。
我爹在做什么,睡了吗?,他问那玄衣修士,却无一人回答。
于是他从第一个人面前走到最后一人面前,依次问了遍同样的问题,当然还是没人回答他。
我爹不许你们回我的话,对不对?他还不许我进去。
殷烈的脸色很难看。
如果我偏要闯进去呢。
殷地修士还是不说话,他们甚至不看殷烈,仿佛眼前没有殷烈这个人。
你们知道我不会硬闯,大过年的,惹我爹不开心,怕是永远不想回家了。
殷
殷地人是不过年的。
如是崇修仙人想进呢,让不让进?殷烈又问。
那几个玄衣修士面露杀意,还是不说话。
你看,殷地更不欢迎你。要不是你同我在一起,他们估计还能回我些话。殷烈疲倦地笑了一声。
他被殷地人宠惯了,还没碰上过这种事,但总不好在晋仇这个外人面前出笑话。
跟我爹说一声吧,就说我在这里等他,跟他说我想家了。殷烈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腿间,闷闷地道了句。
崇修仙人知道他最不喜欢蹲着,因为他排斥一切可能影响自己身形的动作,虽然八尺四已经很高了,却没有达到殷烈心中的期望,他平日里努力拉伸自己,最不爱曲着自己的腿,更不愿弯腰。
但人要是伤心,便管不得这些了。
他面前那些修士不动。
你们肯定还是关心我的,不跟我爹说就不说吧,太晚了,天亮之后有人路过这里,我爹不可能不知道我在。殷烈不抬头,雪落在他身上,积了一层。
崇修仙人用法力给他拂去。
招来他一声怒喊,你没看见殷地不欢迎你吗!还站在这里,生怕我爹不会将对你的怒气迁到我身上!他扭头,眼眸一片猩红。
看见崇修仙人神色连变都未变后,又道:没人跟你说过吗?你这种安慰人只用法力的方式真的毫无用处。此话说完,他又将头埋起来了。
崇修仙人也蹲下,有人说过,我妹妹晋柏就说过。在殷地的司刑台上,她哭了,我用法力将她的泪擦去,她说了跟你差不多的话。然后她被殷王处死了,连通着他父晋侯载昌,都成了血泥。
他希望殷烈能跟他回晋家,在殷地等再久也无用,而且这里太冷了,厌恶他的人又太多,待久了会出事。
晋柏什么样?我听人谈起过她,说晋地被灭的原因之一是我父想娶晋柏,但晋侯不愿。但这明显是街谈巷议的闲话,一点都不可信。要是将晋柏的名字换成晋仇的本名,晋松,他还能信些。
崇修仙人很高兴殷烈能跟自己说话,便一直同殷烈蹲着,晋
后来那个凡人死了,对不对?殷烈道。
崇修仙人点头,对,死了。晋柏的心也跟着死了,变得比以前怪异了些许。但她还是我父的孩子,殷王如要娶妻,的确是她最合适。当时天下的女修,唯她身份、资质都与殷王相配,但她跟殷王连见都未见过。司刑台上那日也不被允许看殷王的脸。
她跟我爹相配只因她是晋侯的女儿,晋侯身份尊贵,她的身份当然也尊贵。但我爹不可能喜欢她那种的。殷烈看崇修仙人一眼,他喜欢你这样的,长得清疏,仙风道骨又偏偏能接受作恶,平日不爱言语的。会讽刺恶人的姑娘他不喜欢。
殷烈对他爹殷王太庚看得倒是很准,殷王与崇修仙人在一起时,两人能平淡地坐上一整天,谁都不觉得无趣。
我爹杀晋地人,是因晋侯载昌意图谋反,说是为了一个姑娘实在是可笑。
的确可笑,但殷王不会因晋柏杀人,不代表他不会因晋仇杀人。如若可能,他会为了晋仇留晋侯载昌他们一条命,但他会杀了更多与晋交好,可能破坏他与晋仇关系的人。
崇修仙人不说话了,他学着殷烈的样子,望了下殷地的宫殿,以他的眼力都无法望见尽头。
这里比六千年前更大了些。
雪越下越大,在殷烈与崇修仙人的背上积了厚重的一层,让他们宛如两个雪人。
第二日到了,阳光冒出,雪便化了些。只是一个人都没有出现,门前的修士换了,殷地寂静异常。
傍晚又开始下雪,阴阳起伏,第四日的寅时,殷烈晃晃荡荡地站起了身。
他嘴唇很白,眼神很涣散,话却说地很清晰。
回晋地了,有时间再来。
动着自己的腿,殷烈揉了一会儿,转身便走。
崇修仙人走在他身侧,回晋地后要专于修行,多
如是六千年前那套修仙法则,被雷劫劈劈倒还能好些,现在修仙界没雷劫了,也就没了一种提升的方法,只能更努力些。
我根基不差。殷烈道。
崇修仙人看着他,不周山脉在腾跃期,机会难得,能修行就不要浪费时间在玩闹上。
殷烈撇了下嘴,说是腾跃,除了变幻莫测的山体,也不曾出过其他事,单是灵气旺了些,看不出众人歌颂它的缘由。
伟大的事物往往是不彰显身形的,不周山脉喜欢使自己的山体变幻莫测,已算是张扬,不能期盼它再做出更多了,否则便要招致他人的贪婪。
殷烈呼吸着天地间从不周山脉散发出的灵气,那我便闭关几月,三月出关,去齐地看看。
修仙之会决定的比试从二月初二开始,晋地为第一个,齐地为第二个。因是头次,崇修仙人身为修仙界的主宰无不去的道理。
殷烈想去,他倒是也猜到了。
只是殷烈可能会惹事,崇修仙人叹息一声,还是道:好,三月一起去。
第24章齐地疑云(一)
二月中旬,殷烈出关。他在燮宫的第九十八层待了两月,此次出来,眉目间有些变化。
明日就去齐地?他问崇修仙人。
崇修仙人跟属下交代着有关晋地的事,闻言嗯了声,未再说其他。
殷烈便从燮宫出来,与晋家每一个同他还不错的人打了招呼,又去抱着蓑羽鹤转了一圈,算是告别晋家。
第二日,两人从晋家出来,殷烈牵出匹马,推着崇修仙人坐了上去。
晋地处西,齐地处北,便是崇修仙人都未去过几次。
跃出沃山,行过襄水,叶周转眼既逝,马蹄高举,嘶鸣震耳。
你不该骑马,这种吸收灵气长大的凡物,喂地再好,终是行不太远的。崇修仙人听着马的嘶鸣说道。
那什么马行的远?总不能像上次一样,靠我自己一直御气走,太累。殷烈撇嘴,他也不满意这马,但整个世间都无好马,只能将就着用。
崇修仙人敛眸,修士要比马行的快,亦要比马省力,既然如此,何必劳累它。
说得好听,你还不是坐上来了。
我以为你驾马的能力与你父相差不多,坐上来才发现所去甚远。崇修仙人并不避讳自己与殷王那些事,他坐在殷王的马上的确容易喜悦,这次殷烈迁出马来他也未想太多。
呵,我当然不如我父,我的马也无法同我父的马比,可那种马已经再不可出现了,你提它干什么,难道爱屋及乌,睹物思人了?
gu903();殷王的马是用鬼魂所凝成,六千年前混元怒,天地间的鬼魂便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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