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宇好奇往前追了两步，见到女人停在巷口的路灯下，有个年轻男人站在那里。
女人二话不说便上前锤他。
“混蛋！混蛋！你终于知道回来了吗？混蛋！”
面膜滑落到地上，借着灯光，叶小宇看清是曹蓉。
肖云也站在叶小宇旁边，他们站在暗处不易被人发现，两人都是一脸好奇。
“谁呀？”
“可能是老情人。”肖云回答。
“但是看起来比她小好多，这男孩大学毕业了吗？”
“现在流行男小女大，玩小鲜肉。”
“就她那情况还玩小鲜肉？”
肖云耸耸肩，两颗八卦之魂继续在暗中偷窥。
男孩低头任由曹蓉打累了，其实曹蓉也没真打，一开始象征性的捶了几下，便拉着男孩衣领呜咽起来。
男孩拍拍曹蓉的背，哽咽道：“姐，我知道错了。”
叶小宇和肖云对望一眼……
曹蓉慢慢平复了情绪，说道：“知道错有什么用？你当初干什么去了？你把我害苦了啊！”
男孩惭愧的低下头：“姐……对不起……”
“说对不起也没用，得想办法把钱还上啊。今天银行上家来找我，欠的35万，妈都知道了，你看我让她打的。”说着把睡裙下摆撩起来，露出雪白的大腿，上面一根根藤条抽过的红痕，清晰可见。
“对不起……”男孩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了实情吗？”
曹蓉：“能让她知道吗？你是她的骄傲，她还以为你在读研究生呢，要是让他知道你盗刷我的信用卡，还借高利贷，她能被气死。”
“可是你……怎么办？”
“哎……”曹蓉叹息：“我是你姐，我能不护着你吗？关键你得随时跟我联系，你这样玩消失，让我一个人顶着，有什么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你说我多寒心啊。”
男孩点头：“是……”
曹蓉：“我会想办法先把这个月信用卡利息还了，然后再慢慢还本金，你先回学校继续上课，怎么也得先毕业再说。”
“姐……我不敢回去。”
“怎么？”
“高利贷堵我学校呢。”
“高利贷！！！！”曹蓉惊叫。
“你小声点儿，别把咱妈招来了。”
曹蓉忍不住又捶了男孩几下：“你又借高利贷了？你是不是疯了！那个女主播给你吃了什么药，把你迷成这样？”
“不是又借，是之前就借的，和信用卡那些一起花的。要是被他们逮到，肯定会打死我的。”
“你……”曹蓉扶着额头气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问道：“多少？”
“十万。”
“那你让他们打死吧，我没办法了，现在这35万我都没办法，再加10万把我卖了也还不起。”
“姐，能不能先给我点钱把高利贷先还上，银行的钱可以再缓一缓。”
“再缓一缓，你就去牢里看我了！”曹蓉气道。
“我知道你也困难，咱妈不是有些存款吗，十万块她肯定有的。”
“干嘛？要借你去借，我可借不出来。”曹蓉冷哼。
“我也开不了口啊，我怎么说呢，我想的是，你在家找找存折，先帮我偷出来。”
曹蓉又给他一拳：“偷她的钱，你想要她的老命啊！”
“那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是更要她的老命吗？”男孩揉揉被打疼的地方。
虽然弟弟很无赖，但说的是事实，妈妈的命根子就是弟弟，如果真让高利贷打出个好歹来，到时候还会怪自己没保护周全。
于是语气也软了下来：“她的存折锁着呢，我偷不出来。”
“我想好了，明天我就说想她，约她出去逛街，你在家找个开锁的来，别把锁开坏了就成。”
曹蓉低头想想，也没别的好办法了，让她一下拿十万肯定也不成，唯一有钱的只有老妈。
“你知道密码吗？”
“大概能猜到，明天我会想办法套出密码，你把存折偷出来给我就行，别的不用管了。”
“行吧，只许取十万啊，多一分也不许取，明白吗？”
“那你的信用卡帐怎么办？”
曹蓉又敲了一下弟弟脑袋：“那是妈的血汗钱，你想全偷走啊？你还要不要她活了？卡帐我来想办法，反正这35万你给你老姐记住，将来等你挣钱了，连本带利还我！”
男孩忙点头。
曹蓉叉腰教训道：“你现在还迷女主播不了？”
男孩摇头。
“你说你真能耐，装富豪打赏女主播，居然刷我的信用卡，这种损招也能想得出来。她是你祖宗吗？你为她把你姐都卖了。现在你被高利贷追债，她怎么不出来帮你？”
“我当初就是脑子进水，魔障了。姐，我得走了，怕高利贷找到这里来，明天我等你信儿啊。”说完，四周看了看，急匆匆离开。
曹蓉忙叫：“你在哪儿住啊？”
男孩回头冲他招手：“有地方住，你快回去吧，晚上凉，别冻着！”
曹蓉又往前跑了两步叫道：“钱还了立马去上学听到没？”
男孩又摆摆手：“知道了，快回去吧！”说完便往黑夜深处跑去，隐没其中。
曹蓉呆呆站了会儿，这才趿拉着拖鞋，慢悠悠走回去。
等曹蓉进屋关门，叶小宇和肖云才回过神。
两人对望良久……
“那个……”叶小宇打破气氛：“我想事情应该和你说的不一样吧？”
肖云皱眉，脸上第一次露出尴尬，还有……
惭愧
叶小宇不确定肖云会不会惭愧，不过他现在完全没了颐指气使的气焰。
所以有了底气，清清嗓子正色道：
“我们理解一下刚刚的状况。曹蓉的弟弟迷上一个女主播，冒充富豪打赏，透支了姐姐的信用卡，现在正在跑路，姐姐曹蓉不得已为他还债，是这样吗？”
肖云眨眨眼睛：“可能是吧……公关部没有查清楚，我怎么知道她的信用卡是让弟弟刷的。”
叶小宇：“死鸭子嘴硬是吧，你想想你干的还是人干的事吗？人家女孩这么困难，实在被逼得走头无路了才找上你，居然还遇到你这种禽兽！你不想给她钱明说不就好了，耍人家是几个意思？简直道德败坏！我真为你感到羞愧！”
肖云自觉理亏没还口，可这么被人指着鼻子一直骂也没经历过，实在感觉尴尬，左右看了看说：
“小宇，你看都这么晚了，明天你不是还得上班嘛，我们早点打车回家，等到了家你再接着骂好吗？”
叶小宇见时间的确很晚，叫了辆网约车，等待间隙站路边瞅着肖云，还是很来气：“你没什么朋友也是正常的，谁愿意和你这种没良心的人交朋友？”
肖云哪有被数落这么久的经历，实在受不了，不耐烦的说了句：“就你有良心，朋友多，所以从小就知道伙同朋友欺负人！”
说完便钻进手环，消失身形。
叶小宇愣了愣，知道他在说小时候的事，脸上闪过愧疚之色。
网约车来了，叶小宇坐在后座，将车窗开一半，看着窗外风景。
夜风吹拂面庞，有些凉，但让人清醒。
摸到左手腕的手环，低头喃喃道：
“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对你说，可惜后来没机会说。知道做错却无法挽回，甚至连句对不起都没法当面讲，这才是让人最难受的事，因为他会让你耿耿于怀。”
顿了顿，他笑道：
“幸好，我们都还有机会！”
肖云的声音传进他耳朵：“知道啦，你可真啰嗦，像个老妈子，我都被你骂得头晕。”
叶小宇噗嗤乐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这么啰嗦，哈哈哈！”
他这人一项不管别人闲事，更别说教训谁了，可最近对待VR的肖云，特别唠叨，常常忍不住啰啰嗦嗦说教一大堆，简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即视感。
他摇摇头，深刻检讨自己这种表现，决定痛改前非。下次不管肖云多淘气，他也不能管了。
☆、罗密欧
深夜。
叶小宇洗完澡，在卧室用浴巾擦拭头发。
肖云自打与他的距离加长以后，不用睡觉的他，晚上总在附近瞎逛。别的VR产品离主机距离最多10米，只有他是例外，搞得小区保安总说大半夜见鬼。
叶小宇很无奈，说肖云淘气真不是他夸张，他常常比小孩还淘气，这几天总到3号别墅，找那家的金毛玩。
3号别墅的主人也是个奇特的人，给自家金毛特别定制了两幅VR眼镜，让它们陪自己看电视、玩游戏，出门遛狗也给它们戴着，引得小区的人纷纷好奇，同时也觉得他对这两条狗宠得没边儿。
巧的是，全天下能主动逗它们的VR形象就是肖云这个，唯一拥有自我意志的VR人，让这两只金毛给赶上了。
每天晚上肖云都准时去找它们，两只金毛到点便叼着自己的眼镜让主人给戴上，然后在院子里玩。
那家主人也没多想，反正狗舍在后院，它们愿意怎么玩随它，玩累了自己进窝睡，不影响主人休息。
如果不是见到VR肖云的这些行为，他真的很难理解，现实的肖云，为了报复他小时候的那件事，居然往他椅子上沾泡泡糖、抢他泡面吃这种极其幼稚的举动。
书柜最下面放着一本很有年代感的日记本，叶小宇用力抽出来，顺势坐在地板上。
摊开笔记本，翻到中间一页，叶小宇看着上面稚嫩的笔迹，思绪飘到久远之前……
小学一年级的叶小宇便已经是老师们眼中的小明星。
他家境好、教育好、长相好，老师们看在眼里，爱在心里。
肖云是四年级的转校生，他小时候胖嘟嘟的，刚来到陌生环境不太爱说话，没朋友，上下学都独来独往。
有一次下大雨。
孩子们都被父母陆续接走了，肖云没人接，站在校门口想着等雨小一点就跑回家，正巧遇到叶小宇爸爸来接孩子，见肖云望天发呆，便问他家地址，将他和叶小宇一起接走送回家。
两个孩子并排坐在后坐，这是肖云第一次近距离见叶小宇。
总听老师们聊一年级的叶小宇多么好，现在近距离一看……
叶小宇很有礼貌，笑着对他说道：“你好，我是叶小宇。”
真的很好……
好漂亮！
“你，你好，我，我是肖云。”肖云有些紧张：“哈秋！”
叶爸爸从副驾探头看向他们：“谁打喷嚏？冷吗？”
肖云：“对不起，我……”
叶小宇：“我有毯子，盖上就不冷了。”
“啊，不，不用了……”肖云摆手。
叶小宇已经拿出一张印有米老鼠的毯子，盖在两人身上。
肖云拉着毯子一角，偷偷看向坐在身边，比自己小好多的叶小宇。
真不敢相信，他能和全校最有名的小明星睡一床，哦不，盖一条毯子！
学校组织文艺表演，排演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老师们突发奇想，让叶小宇反串朱丽叶，穿上公主裙，活脱脱可爱美丽小公举，这下只需要找一个年纪大点的孩子扮演罗密欧。
肖云便动了心思，想与叶小宇同台。
于是在家苦背了台词，并且练习表演。
海选的时候，虽然形象差点儿，可好在准备充分，老师决定多给一次机会。
班上几个男生本来准备等他回来一起笑话他的，可没想到能过初试，几个男生立刻觉得脸上无光，丢了面子。
所以商量出一个损人的主意，想整整自不量力的小胖子。
他们找到叶小宇，告诉他老师们可能会让肖云和他搭配，叶小宇一开始没什么想法，可几个男生一直说肖云坏话，说他又胖又丑、总爱打别人小报告、还特别爱借同学钱买零食吃不还钱等等。
叶小宇一个一年级小学生自然深信不疑，有些害怕和肖云搭档。
在他们的鼓动下，叶小宇找老师说明不愿意和肖云同台，老师立刻从名单中除去肖云的名字。
然而整人计划才刚开始。
第二轮复选之后，肖云回家等通知，几个男孩这边跟老师说他们负责通知肖云，那边就告诉肖云已经通过，让他好好在家准备。
肖云不疑有他，真的在家准备了好多天，到表演那天，穿着自己准备的服装，盛装出席。
他来到后台，兴高采烈找到叶小宇。
叶小宇眼神闪烁，几个男孩已经提前和他说好，让他把人领到舞台幕布后面就成。
虽然觉得似乎很不妥，但叶小宇还是听话照办。
肖云站在幕布后面，叶小宇支吾道：“喏，你，你先站一下。”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肖云莫名其妙，后背突然被人推了一把，一个踉跄便从幕布缝隙钻了出去，站在台前。
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一道椭圆形追光照亮他的全身，使他成为全场焦点。
台下都是家长、老师和学生，正找坐就坐，闹闹哄哄。
这道光来得突然，所有人停下动作看向肖云。
肖云全身一僵，不知所错看向台下黑压压的人头。
突然有人大声问道：“哎，这哪个班的孩子，站那儿干什么呢？”
肖云喃喃：“我，我，我演出……”
“什么？你干什么？”台下的人没听清，又问道。
人群中响起清澈的声音，说道：“他说他来演出的！”
“演出？演什么？”问话的人已经走到台下，是一名女老师，皱眉看着肖云，觉得他是来捣乱的。
人群中那声音又响起来，大声说道：“当然是演罗密欧了！你看他那身打扮呀！哈哈哈！”
台下哗啦，全笑了。
那女老师也是哭笑不得，说道：“你还没睡醒以为在家做梦吧？这谁家孩子赶紧带下去，演出马上快开始了。”
肖云脑子嗡嗡的，之后到底发生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了，只记得他站在灯光下。
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回家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爸爸批评我，说我做错了，应该向这位同学道歉。所以，我决定明天向他道歉。]
叶小宇看完笔记本上最后一行字，合上本子。
望着天花板，想着他当时在后台看着肖云手足无措，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心里非常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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