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站牌,下一班车要一个半小时后才到,而且还不能直通市区,等到了换乘站,末班车应该都没了。
齐宣苦笑了一声,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周围只有噼里啪啦的雨声。他挣扎片刻,终于还是打开了手机,拨通了沈行川的电话。
电话一声一声地响着,齐宣的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直到最后接入语音信箱,他的心也终于摔倒了谷底。他不认命地又播了一遍,还是没人接。他的手抖了抖,又想给沈行川发微信,可打开微信后才想起来,沈行川早把自己删了……
齐宣彻底放弃,转而给顾熹年打电话,可刚点开联系人,手机就黑屏了。刚才导航淋了太久雨,手机大概进水坏了。
齐宣哂笑了一声,索性靠到车站广告牌上,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刚才为什么不第一个给顾熹年打电话,反而要找看不起自己的沈行川?
他坐在车站长椅上,微微斜靠着,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冷,寒气一点点往骨子里钻,大脑也开始变得不清楚,眼皮越来越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有人再说话,挣扎着睁开眼,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沈行川回到家就一直在写论文,写完一个章节,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连晚饭都没顾上吃。他打开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有两个齐宣的未接来电,瞳孔微微一张。
看时间是七点半打来的,而现在已经八点半了。他立即拨回去,却提示对方已关机。
沈行川看了看窗外的滂沱大雨,又想起齐宣先前异常的反应,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当即给顾熹年打了电话,他也不知道齐宣去了哪。沈行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忽然想起早上听到那个要和齐宣组队的学生说,让他去东二区收集数据。
东二区是伦敦最乱的地方,经常有暴力案件发生。沈行川当即下楼开车,毫不迟疑地朝东区开去。
“美人儿,怎么一个人靠这啊?瞧你淋得浑身都湿透了,要不要哥哥给你暖暖身子?”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齐宣身前,用手机照着他的脸,抬手挑起了他的下巴,然后惊叹地啧了一声,“简直是个尤物啊。”
他上前抚上齐宣的脖颈,另一手从他的衣摆下探进去。齐宣脑子里一片混沌,但潜意识知道眼前的人要对自己不利。他攥起拳头,一下子砸到了对方脸上,虽然身体酸痛得使不上什么劲,但常年练就的格斗本能,还是把对方打了个踉跄。
大汉被打得懵了一瞬,随即恼羞成怒,一掌扇在齐宣侧脸,拎起他的领口就把他掼在了地上。雨水裹挟着泥沙,灌了齐宣一身,大粒尖锐的石块把他身上割破了好几处。
疼痛唤醒了齐宣的意识,眼看那恶汉就要扯掉自己的裤子,他忍着浑身剧痛挥起了拳头,却在砸到对方面门的一瞬停了下来。
一声闷响,恶汉横飞了出去。沈行川大步走过去,不等对方爬起来,照着他后颈又是重重一拳。那人哀嚎一声,沈行川却像听不到似的,又举起了拳头。
齐宣看不清楚,跪在地上向那边挪了一点,迟疑道:“沈行川?”
沈行川落到半途的拳头猛地一顿,然后慢慢起身,走到齐宣身前,看着他湿透的衣服沾在身上,被扯得有些凌乱,头发被雨水打得湿漉,一绺一绺贴在苍白的脸颊边。
沈行川脱下自己的风衣,蹲下裹在了齐宣身上,然后把他抱进了怀里。
齐宣猛地一怔,大雨噼里啪啦地下着,砸到两人身上,他却只听见沈行川附在自己耳边,沉声说了句“对不起”。
不远处,轿车的前照灯亮着,穿透了一望无际的黑夜,暖黄的光晕包裹着两人,雨点在温和的光带中跳跃。
齐宣回抱住沈行川的腰,轻轻道:“等你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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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信封面,超级感谢西北汤圆酱的美丽封面!我终于是有正经封面的人了,好感动!
第13章
“齐宣,到家了,你自己能走么?”沈行川停稳车,看了眼旁边裹在自己风衣里的齐宣。
齐宣迷迷糊糊哼了一声,拢了拢身上的风衣,在副驾驶座上翻了个身继续睡。
沈行川无奈,只得去摇醒他,却发现他身上滚烫,一把把他拉过来,果然脸烧得通红。
“你发烧了,别在这睡。我送你去医院。”沈行川握上方向盘又准备开车。
“不去。”齐宣一把拍掉了他的手。
沈行川沉了一口气,“你在发高烧,不去医院会有危险。”
“发个烧而已,我心里有数,不用你管。”齐宣掀掉身上的风衣,开门下车,却被一把狠拉回来。
“你是三岁小孩么?自己身体都不知道负责,闹什么情绪?”沈行川皱起眉头,语气听起来有些愤怒。
齐宣甩开他,“你是我什么人啊,不是后悔认识我么?从现在开始咱俩就不认识了,你少管我!”
沈行川从他气愤的语气中听出些委屈,声音因为发烧而有些鼻音。他微叹了一声,道:“我刚才去接你时,你怎么不让我少管你?一回家就不认识我了?”
齐宣被反将一军,一口气堵在胸口,把脸憋得更红。他没想到沈行川竟也会嘲讽人了。想起之前的情景,齐宣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看到沈行川出现不但心情激动,竟然还抱着他说什么“等你好久了”……齐宣觉得沈行川肯定在心里嘲讽了他不知多少遍。
沈行川见他还有力气和自己吵架,便也不坚持送他去医院了。齐宣一进家门就去了浴室,他知道发着烧本来不该洗澡,但先前在雨地里沾了一身泥,不洗根本没法睡觉,便开了热水,回卧室等。可在床上靠了没多久,倦意就袭遍全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思绪越沉越深,他感觉自己往深海中坠落,眼一睁,回到了多年前的穆家大宅。
“宣宣。”忽然有人在身后喊自己,他回过头,看到了少年时的沈行川。
“行川哥哥?”齐宣有些迟疑地喊了一声,沈行川怎么认出自己了?自己是在做梦吗?他看了眼旁边泳池的倒影,自己竟是十四五岁的模样,原来真的是做梦。
“我收到伦敦政经的offer了!”少年沈行川快步走过来,虽然神色已有了成年后不苟言笑的端倪,但眼中的笑意却还是掩盖不住。
穆宣一怔,然后笑道:“太好了!这不是行川哥哥一直努力想去的大学吗!”
沈行川停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道:“嗯。不过……开学后我就要去伦敦了,可能只有暑假能回来……”
穆宣愣了愣,低下头,道:“那我很久都见不到你了……”
沈行川语塞,刚想说什么安慰他,却见穆宣忽然抬头笑道:“我也会拼命努力的,到时和你去一个大学!伦敦政经也是我一直想去的学校呢。不过……等我上大学,你都毕业了……”
沈行川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道:“我会继续读博,我等你。”
穆宣一怔,然后猛地扑到他怀里,哈哈笑道:“我会追上你的!”
沈行川脸上微微一红,抚上穆宣的后背,抿了抿嘴,道:“我不在的时候,家里要是有人对你不好,你就打电话告诉我。”
穆宣仰头望着沈行川,笑道:“我都14岁了,他们打不过我。”
沈行川盯着穆昕弯起的凤眼,眼角下那颗泪痣在午后阳光下,跃动着透人心扉的暖光。
沈行川出国那一天,穆宣专门起了个大早,去他家送他。本来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建设,可看着沈行川的车一点点驶离视野时,穆宣心里的不舍和悲伤却一下子决堤了一般,不由自主迈开脚步,疯了似的追向汽车。
“行川哥哥,你别走!”你走了,我就再没有亲人了……穆宣的眼泪从眼眶涌出,但汽车早已离开视野,沈行川也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别走!”齐宣猛地睁开眼,出了一身冷汗。
“你怎么了?”
齐宣一惊,转过头,发现沈行川正坐在床边,而自己正死攥着他的手。
“行——”齐宣险些叫出口,反应过来后连忙打住,“你怎么在这?”
沈行川蹙着眉,神色看起来有些担忧,“你昨晚突然烧得不省人事,快到四十度。我请了医生来,你现在好些没有?”
齐宣坐起身,看着沈行川,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从刚才的梦里出来。“好些了,你……一直在这——”
齐宣话还没说完,就见沈行川俯身过来,抬掌附在了自己额头,惊得齐宣直愣愣僵在了原地。
“是退下去一些,但还是有些烧,吃完早饭再吃一次药。”沈行川抚着齐宣的额头说。
齐宣双手攥着被子,垂着眼不敢看沈行川,感觉心跳越来越快,脸也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烧的。
他支支吾吾道:“谢……谢谢……”
“你出门都不看天气预报么?新闻也不看?昨天地铁罢工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知道?”沈行川见他身体好转,压了许久的火气也一下子涌了上来,“你这么大的人,都不知道为自己负责?”
齐宣本来还没从刚才的心情中恢复过来,被沈行川突然一骂,也登时恼了,“你跟我吼什么啊?!你当我跟你一样在伦敦住了这么久,还知道会有罢工这种操作?国内什么时候有过地铁罢工啊,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想得到?!”
沈行川怔了一瞬,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确实有些重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看到齐宣突然烧得不省人事,自己的心竟跟着悬了起来,情绪都乱做了一团。他叹了一声,道:“抱歉。”
这回换作齐宣愣了,他万万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沈大教授还能给自己道歉,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想着转移话题,“那什么……沈老师,你昨天为什么一听到穆昕说我买offer,就那么生气?你不能接受花钱进来的人?”
沈行川怔了怔,想到了少年时的穆宣,他那么想去伦敦政经,也明明有实力去,可最终还是没能去的了。为什么有些人却什么都不用做,只靠金钱就能进去呢?这世界未免也太过不公平。但说到底,这都是自己的私心,齐宣也没做错什么,自己迁怒于他,终归是不对。
“没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沈行川移开视线道。
齐宣垂眼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对于沈行川只是个外人,他不告诉自己也是理所当然,只道:“说了你可能不信,虽然我是给学校捐了两栋楼,但确实是正经申请进来的。只不过,申请得晚了,学校看在两栋楼的份上,加速处理了我的申请。”
沈行川的确出乎意料,齐宣看着他惊讶的神情,有些好笑,道:“虽然我看起来这副样子,但其实也还稍微有一点水平。我小时候学习还挺好的。”
沈行川的表情还是有些震惊,齐宣笑道:“马克思说过,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不要拘泥于表象啊沈老师。”齐宣的尾音微微扬起,听起来就像是在调戏人似的。
他看着沈行川渐渐蹙起的眉头,见好就收,道:“沈老师,我饿了,你照顾病号就照顾到底呗?”
沈行川蹙着眉看了他几秒,沉声道:“我煮了饭。”
齐宣出乎意料,“这么体贴?”他掀开被子下床,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我……你……谁给我换的衣服?”
沈行川:“你昨天放了洗澡水就睡着了。你身上太脏,我就给你换了。”
齐宣整张脸都红了,也就是说,沈行川不仅给自己换了身衣服,还顺便给自己洗了个澡?!
“你……你……”齐宣正语无伦次时,忽然闻到一股诡异的气味,“什么味道?”
两人循着气味来到了厨房,齐宣盯着灶上噗噗冒着热气的锅,渐渐感到了窒息,“那是谁煮的?”
“我……”沈行川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沈老师,”齐宣艰难地憋着气,“你为什么煮屎?你烦我烦到想要给我吃屎吗?”
“不是,没有……”沈行川也感到了呼吸困难。
齐宣:“那你煮的什么?!”
沈行川:“鲱鱼罐头。”
齐宣快要原地去世了,“你为什么要煮那种东西啊?你不知道那是生化武器吗?不是,你为什么会有这玩意儿?”
沈行川:“……同事送的,说很有营养。我想你刚发过烧,需要补充营养……”
齐宣绝望中还渗透着点感动,攥住沈行川的胳膊,语重心长道:“沈老师,这种同事可以绝交了。还有,以后一定不要贸然进厨房好吗?太危险了。”
十分钟后,楼上邻居报警了,因为太臭报警了……警察戴着防毒面罩,销毁了生化武器。而齐宣和沈行川的公寓也需要消毒一个星期才能再住。两人只得临时到陆骁和顾熹年家借住。
gu903();“哈哈哈哈哈哈!!”陆骁猛锤沙发,眼泪都笑出来了,看了眼齐宣,又继续扎进沙发里狂笑,然后挪过去,扯着齐宣的胳膊闻了闻,嫌弃道:“你是不是被鲱鱼罐头腌入味了?怎么好像还是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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