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呼啦啦地响起来，身为学习委员的于冬阳老远听见老师在走廊发出的高跟鞋声，便命令全体同学们起身。
这学期，林千爱她们班的化学老师换成了名干练的麻辣女老师，比高一年级的老师要严厉好多。
化学老师双手抱着一沓厚厚的化学练习册，上面堆放有许多精密的化学仪器，不知沉重地走进教室大门。
“老师好！——”
“行了，都坐下吧，下次别再起立了！上课时间一共就这么点，我题目都来不及讲，下次，我一进教室就开始上课，大家听到没？”
同学们纷纷哦了声，坐回到自己座位上。
化学老师拿起根粉笔，在黑板上雷厉风行地写下个化学方程：“下面，我请位同学上来配平方程式。”
她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台下，一眼就注意到上课分神的林千爱，毫不犹豫地扯嗓道：“林千爱同学，在看什么呢？就你了，不许翻书！”
“啊？”
林千爱光顾着想下周文理分科那事，压根没心思听化学老师上课，当她意识到老师在喊自己名字时，心脏差点跳到嗓门前：“哦……”
她扯了扯干裂的嘴角，慢步走向讲台，随手拿起根粉笔。
抬头看老师写在黑板上刚劲有力的白色粉笔字，上面写着C2H2+O2——CO2+H2O。
教室内安静得只剩老电风扇转动时的咯啦声，台下所有双眼睛都注视于林千爱同学一身，大家都耐心等待着她配完这道方程式。
林千爱脑袋里全是浆糊，装模作样地扶了下眼镜，飞速回忆着以前背过的那些化学方程式，好像隐约有那么点印象。
想着反正自己早死晚死都得死，那还不如早点豁出去……
她视死如归地暗咬牙，握着粉笔的手潇洒一挥，最终，黑板上那道方程式被她配平成2C2H2+O2=CO2+2H2O。
化学老师双手环腰，不动神色地问：“你确定配完了？”
“呃，呵呵。”
林千爱尴笑着挠起头发，额间布满了细汗，她从化学老师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神里，捕捉不到任何信息点。
她回过头，最后再看了眼黑板上的内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台下各别同学们见状，没忍住齐声发出哄堂大笑。
“……”一旁的化学老师悄悄翻个白眼，俨然像副’姐我也是醉了‘的无语表情包。
这时，教室广播发出一阵急促响亮的防空警报声，化学老师的课突然被中断。
“喂，喂喂？全体同学请注意！全体同学请注意！——”
广播里，德育处的主任王翠花接着发话：”我们现在要组织逃生演习，请各位捂住口鼻，有序撤离教学楼，三分钟后，操场集合！“
林千爱长长舒了口气，跟着班上同学一块儿逃离教室，逃生演习让她顺利逃过“一劫”。
班长谢涵的家长为了文理分科的事，特意来找班主任老黄谈话，他人也被叫了过去，故由学习委员于冬阳代替，组织同学们在操场上有序排队。
林千爱排在班级队伍里，远远看到站在排头的化学老师背过身，正跟隔壁班的老师聊天聊得不亦乐乎，一把扯住于冬阳的校服袖角。
她凑近对方的耳廓旁，悄声恳求：“别走。”
于冬阳感到对方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在扩散，立即躲远了几步，耳根唰地红得彻底，人却逗留在原地没有离开。
他喉结耸动，仰目瞥到排尾，飞速默数着班上人数，确认没有不到齐的同学后，才故作不在意地摆起少爷架子：“找我有事？”
“你们谁还在下面讲话？既然这么想讲话，那就请上领操台来讲，让全校同学都来听听！——”
林千爱刚想开口说个什么，但抬头看见站在领操台上、表情凶神恶煞的德育主任后，吓得赶紧缝实了嘴巴。
德育主任手拿话筒，言行举止很好地诠释了位更年期妇女的暴躁和唠叨：“你们刚才逃生时，各个楼道内的监控我都看过了！你们打闹的打闹、聊天的聊天，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都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林千爱刚刚这一怂里怂气的举动，尽数落入了于冬阳眼中。
他脑袋悄悄贴近，温柔地挑眉调笑问：“你是想问我，化学课上那道配平方程式怎么配？“
林千爱的心思被猜中，她求生欲爆棚地点头嗯了声，凝视着身边人的刹那，眸底好似蕴有璀璨星光。
“好。”
于冬阳双手插校裤口袋，眼皮懒散地半阖着，话锋突然大转：“那你求我啊。”
“喂，于冬阳！你这人幼不幼稚？”
林千爱翻了个白眼，刚好对上德育主任投过来阴沉目光。
她慌忙移开视线，不甘心地咬牙，从齿缝中轻声地挤出几个字：“好吧，算我求你。”
“这才对嘛，”于冬阳高扬脖子，得意地笑现出小虎牙：“你O2前加个5，CO2前再加个4就对了，那题属于奇偶配平法……”
排在队伍边上的赵雅同学，时不时地用余光往林千爱这边乱瞄，看到于冬阳和她正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心里羡慕至极。
站在她后排的周小伟同学打了好几个哈欠，满口怨气：“好烦啊！王翠花这老女人怎么屁话这么多，有完没完？太阳这么大，我都快被晒死了。“
“哎，真羡慕那些有学霸帮助的人，学习就像开外褂。”
赵雅回过头，意有所指地向周小伟叹了口气；周小伟斜起眼，他这才注意到于冬阳和林千爱好像在聊什么。
德育主任训完话后，同学们都有序回到各班教室，开始继续上课。
化学老师让林千爱继续配平那道未配完的方程式，老师问林千爱是怎么配出来的，看她都回答出来后，这才满意地请她回到自己座位上。
周小伟立即站起身，幸灾乐祸地道：“老师，我私下里看到有同学帮她！——”
“行了，”化学老师不耐烦地皱眉，懒得和他搞些与上课无关的事，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噼里啪啦地写了道分析题：“周小伟，请你上来解答一下这道题。”
周小伟不得不乖乖地上台，仰目看题。
“周公公！这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没解出来？”
坐在第一排的于冬阳随意瞥了眼挂在墙壁上的圆钟，嘴角勾起抹嘲讽的弧度：”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
讲台下的同学们听到于冬阳的话后，都纷纷笑得合不拢嘴。
周小伟低下头，拿着粉笔的手隐隐发颤，愣了半天都没有写出答案。
“周小伟，我不管过程怎样，人家林千爱同学最起码步骤和答案都推倒做出来了，“化学老师双手叉腰，皮笑肉不笑：”可你呢？“
……
在孟思远的帮助下，纪芳成功开了家少儿舞蹈培训机构，租的门面虽然很小，但最起码不用再为上门做家教而日夜奔波。
纪芳最近心情大好，每晚都烧起一大桌营养丰富的好菜，等待儿子于冬阳放学回来享用。
可她今日发现，于冬阳好像没什么吃饭的胃口，便放下手中的碗筷，关切地问：“阳阳，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于冬阳垂眸，盯着离自己最近的那盘青菜发愣，缓缓开口道：“我们班黄老师说，下周就要文理分科了……”
“嗯嗯，我知道。”
纪芳表情并不惊讶，关于文理分科这条消息，班主任黄仁健早就在家长群里发过了。
于冬阳挠挠头，嘴里心不在焉地咀嚼着米饭粒。
他睁圆眼，小声试探问：“妈，你觉得我学文科怎么样？”
“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妈，你这是心怀偏见！我听英语老师说，前几届有好多学文的学长和学姐选择了外语专业，读出来后的待遇都还不错。”
纪芳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我网上都帮你查过了，过来人普遍说学理科比学文科吃香，将来就业也方便。”
“网上那些网友都是胡说八道的，不可信……”
于冬阳下意识辩驳，但看老妈脸骤然冷了下来，语气渐渐变弱。
第45章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节选自歌词《小幸运》
这学期,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黄仁健的数学课。
老黄难得让同学们提前放学,他合上数学教案册，吩咐班上同学们打扫下座位周围、清空课桌台板，不要的东西直接丢垃圾桶。
书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就暂时全堆放在教室后方的储物柜内,待下周一换班时,再把它们搬去各自的新教室。
老黄看班上同学大多都收拾完书包,在准备要离开教室前叫住了他们：“同学们今天回家后,请最后再仔细跟家长商量一下，自己究竟是要学文还是学理！”
他扶了下厚重的铜色老花镜，语重心长地接着道：“要根据自己每门功课的实际情况来选,别想着跟谁关系好就和谁选一个班,以免多年后，因为自己年少时的意气用事，而抱憾终身。”
台下的同学们都异口同声地说嗯,也不知他们是否真的听进去了……
由于考虑到谢涵同学这周六要去上课外补习班，大家临时决定把聚会改到今天放学后。
这次参加聚会的同学，除去于冬阳他们仨和林千爱她们仨外,还外加了个姚杰。
“我想上一趟洗手间，你们在校门口等等我！——“
“哎，真麻烦。”
边上同学没说什么，只有杜子腾摆了摆手，兀自蹲坐在草丛护栏旁,嘴里骂骂咧咧地小声嘀咕着：“女生事真多。”
杨玉婷不想耽误时间，懒得跟杜子腾这家伙置气，把书包直接丢给赵雅保管。
她走前，顺带着拉起林千爱的手：“小林子！你陪我一起去吧。”
等进了女卫生间后，林千爱见杨玉婷迟迟不去上厕所，奇怪地问：“贵妃娘娘，你不是说要去上厕所么？”
“谁说我要上厕所了？”
杨玉婷面朝洗手台前的镜子，从校服裤子口袋里掏出口红、遮瑕粉饼和眉笔，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是乘机溜过来化妆的！今天可是告别聚会，我当然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给大家看咯。”
“啧啧，准备得倒还挺周全。”
林千爱挑眉，笑看镜子中那位正挤眉嘟唇地化着妆的素颜女孩：“我猜，多半是因为谢涵也去的缘故吧。”
杨玉婷被戳中心事，手中的眉笔画到一半，叱啦一抖，把线条给画歪了，急躁得直跺脚：“林千爱！——”
她捂脸，用身子轻轻推搡了林千爱下，娇嗔地咬紧唇：“你真讨厌。”
林千爱也不甘示弱，她张开双手，向杨玉婷施以“超级无敌痒痒神功”卫生间里充斥着两个女生的尖叫笑声。
教导主任路过此地，刚好察觉到女厕所里有异常动静。
他原地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决定闯进去：“在闹什么呢？”
林千爱和杨玉婷听见脚步声，纷纷转头，见教导主任这中年秃头大男人陡然闯进女厕所的大门，被他的吼声给吓得不轻。
“……”
林千爱低头，不敢抬头直视教导主任气愤的神情。
她和杨玉婷渺小柔弱且无助地依偎在一起，吞吞吐吐地小声问：“主任，你、你怎么进来了？”
教导主任脑袋卡壳，盯着眼前林千爱这张熟悉的面孔，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认得你，你是老黄班上的同学！高二（一）班的对不对？”
“嗯……”
“完了，完了，”林千爱凑到杨玉婷耳畔，说悄悄话：“教导主任一定是记起上学期春游时，我和于冬阳他们故意教唆他和老黄做过山车那事，所以现在是故意要来报复我的。”
“呃，我怎么觉得……教导主任是冲着我来的？”
杨玉婷嘴角暗暗抽动，本想将化妆品统统塞进校裤口袋里的，掩盖所犯的“罪行”，可教导主任突击的太突然，让她根本来不及躲藏。
“你们真是长本事了！小小年纪就学会化妆了？”
教导主任见没人敢回答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杨玉婷妆画到一半的脸上，双手叉腰怒喝道：“一个学生没有学生的样子，你这样和那些混社会的有什么区别？态度一点都不端正！”
“还有你！——”
他说完喘口气，又伸手指了指林千爱卷起来的校服裤脚管，接着煞风景地数落道：“把裤脚管给我放下，跟个插秧的似的。”
“行吧……”
林千爱撇嘴，弯腰，心不甘情不愿将校服裤腿管放下。
其实她是故意将裤腿管卷起来的，因为在学校里平时都穿校服，实在过于单调，所以想让球鞋显得特别一点，今天穿了双新球鞋，是阿迪达斯的新款高帮鞋，只有卷起裤腿管才看得清鞋子的全貌。
“嗨~教导主任，您误会了，”边上杨玉婷灵机一动，替自己辩驳道：“我是因为要参加亲戚的婚礼，才在这里化妆的。”
教导主任半信半疑：“真的？”
林千爱嘿嘿一笑，立即帮杨玉婷圆场：“嗯嗯，我是特地陪她来这里化妆的！”
“哦，那下次注意点！不许再在女厕所里打闹了，刚刚整个教学走廊内都是你们的打闹音！——”
教导主任想着自己还有公务在身，懒得多想，他象征性地教育了两句，就走开了。
林千爱她俩偷偷扒在厕所门外偷瞄，瞧着教导主任爬上转角楼梯，人终于消失不见了，这才松了口气。
“嘻嘻，我妆画好了！”
杨玉婷面朝镜子照了又照，把手中的化妆品递给林千爱，转头问：“小林子，你需要画吗？”
林千爱没接过化妆品，手扶了扶托在鼻梁上的日系眼镜，有点不自信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可我画了妆再戴个眼镜，会不会显得很奇怪啊？”
“呃，好像……”
杨玉婷捏着下巴，歪头沉思道：“是有点啊。”
“不过，问题不大啦，”她拍了拍林千爱的肩膀，露出微笑：“你别的不用画，涂些粉遮瑕、画个眉就行，我们家小爱全世界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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