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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那钢针角度刁钻,取的是他的命门,也是他躲开后的旁人。

他倏的回头。

一切不是仿佛静止,而是真的静止了。

包括刚才呼天抢地、拼命挣扎的臃肿鸨娘。

那鸨娘目眦欲裂,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要脱框而出,内里写满的是不甘与惊惧。

她那张厚涂了不晓得多少层脂粉的脸在恐惧中扭曲变形,眉间正中不偏不倚地落下了一个红点。

猩红刺目。

她所有的情绪都停留在了这一刻,停留在了那个红点之上。

“啊!——”

人群中一个女声爆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嚎叫,紧接着吓傻了的众人才反应过来。

“死人了?”

“死人了!”

“有人当街杀人啦!”

一场动乱在所难免。

“来、来人!”张统军的嘴皮子已经不利索了,但他还是在声嘶力竭的喊着:“保护侯爷!把人都拦、拦开!”

卫达和荆望已经带着潜伏的近卫来到了齐钺的身边,他们横刀马前围住枣雪背上的齐钺,将涌上来的神策营士兵挡在了外面。

就连枣雪发出的嘶鸣都像是在喝止。

齐钺却翻身下马推开了面前的卫达。

在闹市区的动乱可大可小,人群已经开始推搡,争先恐后地逃跑,这里有老人也有孩子,若是演变成一场踩踏,后果不堪设想。

“带人,和神策营的一起——”齐钺拽住卫达,“疏散人群。”

“你去,那个方向——”接着他揪着荆望,指了指方才自己判断出的单发袖箭射出的方向,“找一个男人,黑灰色麻布衫,身高五尺四寸,右眼有刀疤。他可能轻功了得,不在你之下,但我要活口。”

语罢,他抬手做了个手势,训练有素的北境大营近卫没有人发问,应声而散。

他两步上前,躬身查看已经瘫倒在地的鸨娘的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晚些时候奉上双更,等不及的宝贝们可以明早。

第92章凤鸣阁惊变之后

从那晚要熬醒酒汤开始,林诗懿就一直放心不下要入口的吃食,她想要自己动手又实在是无从下手,只好着人从相国府上接来了付妈妈。

消息传回定北将军府中的时候约莫是申时。

当时林诗懿正呆在东厨间内,跟着付妈妈学些简单的菜色,与往日里的沉静从容不同,她属实不善烹调,动作间慌乱得很。

“哟——小姐!”付妈妈的嗓门依旧很大,“放下!放下!您这是做什么呢!”

“切、切菜啊……”林诗懿一脸茫然,瞧着自己被刀刃划破的指尖。

不得不承认,不擅长是一回事,心绪不宁又是另一回事。

“我早就说这东厨间儿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非要来就算了,怎就还动上刀子了呢!”

付妈妈说着上前,正要夺过林诗懿手中的菜刀,报信的近卫便正好冲进了东厨间,带来了凤鸣阁惊变的消息。

东厨间里传来“当啷”一声响动,林诗懿手中的菜刀落地。

接着是付妈妈的惊呼。

隗文帝于殿前踱步,呼吸粗重。

齐钺单膝着地跪在大殿的正中,标准的武将之礼。身边还有几个朝中官员战战兢兢地侯在一旁,缩在朝服里的手都跟着打哆嗦。

隗文帝又在龙坐之前走了两个来回,在终于有些气喘后才坐回龙椅之上。

“齐钺。”他的气息还有些急促,“朕就是太过纵容你了。”

“你——”他指了指齐钺身后一名瑟瑟缩缩的文官,“你来给他念念。”

“是……”那名文官哆哆嗦嗦地上前。

尤敬之没了,现下户部的事情都落在两名侍郎的肩上。

这人便是两名户部侍郎中的一人,正四品下。当初北境大营袭营战报抵达隗都的时候,在殿前争得面红耳赤的群臣中便有他。

“此次动乱发生在洒金街,从大约午时持续到未时三刻;共有四十七名平民受伤,十二名神策营士兵负伤;加上损毁的路边摊档、建筑、道路等赔付,共计约需纹银一千三百二十一两……”

户部侍郎瞧着隗文帝的脸色越来越黑,声音也越来越小,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上,弱得像是蚊子叫;与当日殿前激辩的光景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够了!”隗文帝出言打断,深深地叹了口气,“听听,齐钺你听听。朕今日服了皇甫太医的药,好不容易睡了个午觉,醒来没收到你的好消息,倒是听到了这个。”

“你知不知道——”他倾身向前,“为着你搞出来的这个乱子,多少你在朝中的同僚脚不沾地儿的忙活到现在,连口饭都顾不上吃!”

同僚?

齐钺觉得有些可笑。

他感受不到大殿之上、朝堂之中有几人是他的同僚,他只知道北境大营里有他的同袍。

而他的同袍们也是时常吃不上饭的。

所以,吃不上饭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笑极了。

但他笑不出来,甚至一个表情也做不了。

张品殊死了,尤敬之也死了,现下连意外获得的凤鸣阁的线索也断了。

他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倒是不想吃饭,可林诗懿在府中定然备好了酒菜,细心地隔水温着。

他想回家了。

他跪得笔直,垂首恭敬道:“圣上教训的是。”

仿佛对齐钺的这个态度是满意的,隗文帝靠回了龙椅的靠背上。

“你是朕瞧着长大的,当年朕能顶住压力把让你承袭定北候的爵位,后来也是朕力排众议授予你玄武护符亲自送你出征。”隗文帝看着齐钺,眼神中仿佛带着点慈祥,“齐卿心中当明了,朕对你,是寄予了厚望的。”

“齐钺惭愧。”齐钺依旧跪姿挺拔,不动如松,表情和语气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仿佛对齐钺的这个态度又不那么满意了,靠在龙椅上的隗文帝阖上了眼皮。

“你要带张品殊上殿,朕允了;你要查封凤鸣阁,朕也许了。张品殊和尤敬之都死了,朕没有怪你,现在连凤鸣阁的老板娘也没了,朕还是可以不予追究。”

隗文帝突然睁眼,坐直身体盯着齐钺。

“但是齐钺,你不是在齐锏怀里哭鼻子的孩子了,朕便是再纵着你,也该够了。加倍恩恤北境大营毒米案死伤者的事儿,朕既然答应你了,就会着人去办——”

他突然眯起了眼睛,像是捕猎者在扑食猎物前最后的聚焦。

“可你若还要借着这事儿胡闹下去,届时朝野动荡,物议如沸,逼得朕连这最后的恩恤朕也得考虑酌情的时候——”

他缓缓起身,在老太监的搀扶下步下王座。

“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帮他们,还是在害他们吗?”

他在齐钺身前站定,伸手搭着齐钺的肩上,费力地躬身凑近齐钺的耳边低语道:“比起死者的身后名,难道不是活着的人们好好活着更重要吗?”

齐钺的身形依旧维持不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之前他是在克制隐忍,现在他是被隗文帝的言语冻僵了手脚。

“比起死者的身后名,难道不是活着的人们好好活着更重要吗?”

不知是为何,他此刻脑海中第一反应想到的不是他们之前一直讨论的北境大营毒米案的死难者,而是他的父亲,齐重北;而那些所谓的活着的人也不是死难者的家属,而是他齐钺。

他垂着头颅,看着一滴冷汗低落在自己的膝头。

自此次返回隗都,他的视线一直被秦韫谦和那只看不见的幕后黑手牵绊,直到此刻,他方才想起之前在北境大营内与林诗懿的对谈——

亘古亘今,伺君之道,犹伴虎狼。

他双手握拳,不可抑制地颤抖。

隗文帝似乎感受到了齐钺身体甚至是灵魂的震颤,他拍了拍齐钺的肩膀起身,对殿上的众人吩咐道——

“北境大营毒米案证实为尤敬之指使张品殊所为,此二人皆已伏法,余下亲眷交由大理寺狱按律惩处,此案就此做结。日后若再有别有心之人借此案兴风作浪,皆以同罪论处——”

“圣上!”

齐钺终于忍不住开口,他抬头盯着隗文帝,眸间凛凛,却又似有火焰。

“圣上——”

没等隗文帝有所反应,殿外又是一声疾呼。

“启、启禀圣上——”殿外候着的小太监跌跌撞撞冲入大殿,跪倒在群臣面前,“殿外、殿外太子洗马携太子手谕,有要事紧急求见!”

齐钺闻声回头,看见门外一人朴素青衫,身形单薄,撩起袍摆跨过门槛,脚步沉稳,朝殿中走来。

那人站在殿上群臣的身后朝隗文帝恭敬行礼——

“微臣康柏,恭请圣安。”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康柏是黑是白?

阿鱼明天也争取9点更!

第93章枫山别院的主人

康柏当年高中举人时只十八岁,隔年春天入了隗都,在翰林院的春闱会试里顺顺当当地考中贡士,而后风风光光进了殿试,得朱笔御批时还未及弱冠,也曾年少轻狂、踌躇满志。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

若是放在寻常讲究些的人家,这可是要戒酒茹素三日,备上三牲饭菜、三茶五酒,沐浴更衣后进祠堂敬告祖先的荣光。

光宗耀祖大抵如是。

可他家里穷,北境的穷乡僻壤,因为实在荒僻,幸而没让北夷人占了去,寡母和一双年幼的弟妹总算得以偷生。

只是日子太苦了。

他爹的牌位都是他自己削块木头拿毛笔写下的,实在没有什么需要告慰的祖先。

而再看这宫里,隗文帝荣登大宝几十年,手上批过多少个状元、榜眼、探花,区区一个康柏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

康柏在隗都侯缺了这么多年,早就被上位者忘了个干净。

年头上,也就是荆望上北境不久,太子曾修书一封道自己在外有幸结交了几名文人墨客,欲觍颜向隗文帝求些个官职。

按例,东宫太子当设太子詹事府,以统众务;又置左右二春坊,以领诸局;按照规矩,光是洗马一职就可设一十六人。

可如今的太子李瑊册封时日尚短,历来不争不抢、为人低调,在去年被隗文帝大张旗鼓送去江南之前,瞧着一直是个不得宠的。

除了太子詹事府内日常照顾饮食起居的,左右二春坊内诸多太子属官的职位一直虚待。

是以这次他难得开口向隗文帝求点什么,又不过是从五品太子洗马或是更低的职位,隗文帝也懒得细瞧,大笔一挥便是允了。

而康柏的名字,就夹在当中。

“你——”隗文帝眯着眼睛朝康柏的方向瞧了半晌,还是对这个跪在殿前的文弱书生没半点印象,“就是之前太子向我求官位那一批人里面的?”

“回圣上。”康柏恭恭敬敬地垂着头,“正是微臣。”

隗文帝点点头,言辞平淡,“读过书?”

“是。”康柏还是垂着头,教人看不见表情,“微臣是文帝四十六年进士及第。”

“是吗?朕年纪大了,几年前的事儿居然都记不住了。”隗文帝的语气还是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你既然是读过书的,太子也为你求了官职,怎么不好好留在太子身边侍奉?”

“太子此次着臣回宫,有要事向圣上禀报。”康柏从袖袋中摸出一本书册,垂首间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隗文帝眯缝着眼睛扫了一眼,挥了挥手着身边的太监取来。

太监取来书册后细细检查一番递到隗文帝手上,隗文帝接了,信手翻看着。

“这东西——”他随意地扫过两眼,便觉出异样,“朕好像看过了……”

殿上众人的眼神瞬间带了些狐疑,包括齐钺和康柏自己。

康柏一直垂着头,直到现在才终于抬眸看了眼一旁的齐钺,二人交换了眼神,眉间皆是紧蹙。

“圣上往后看。”康柏试探道:“兴许些不同。”

隗文帝这才耐着性子看下去,方才发现,与齐钺递上的账册相比,眼前这本明显更为相识准确,连掂在手里的分量都要重出许多。

他继续向后翻看,便果真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你是说——”隗文帝还在同康柏说话,语气却渐渐冷了下去,“此前尤敬之在户部贪墨的赃款在账面上看是流进了凤鸣阁用以玩乐挥霍,实际上这银子在凤鸣阁内走一遭后都又去了隗都城的南郊?”

康柏顿首,沉声答“是”。

隗明有祖制,当朝为官不可经商;但通过亲眷裙带置办产业,好教贪墨来的银两有个合理的去处,倒腾几手变成干净的银子,也算不得什么惊天的秘密。

之前林诗懿誊抄的账册上就已经能清清楚楚地瞧出来,尤敬之和凤鸣阁就是那样的关系。

这事儿本不难看出,齐钺坚持要查抄凤鸣阁,是因为不信就凭一个尤敬之可以只手遮天。

且不论前有除夕夜不明的弯刀客和他身中奇毒的事情,单就从他听荆望提起过天字零号房的事情,就可以笃定尤敬之不过是幕后黑手马前的小卒。

他与林诗懿费力筹谋要从凤鸣阁中找处线索,却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曾想今天会在消失已久的康柏口中叙上前文。

从在康柏暂居的小屋中查到本来已经消失无踪的毒米,到林诗懿收到的十二字匿名书信是康柏的手笔,再到久查无果的毒米案线索竟然埋在康柏寄予荆望的私信中。

一直到现在,连断掉的线索都能被康柏再次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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