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湿凉凉,散发着淡淡的酒精味。
他转头看着外面,“停车。”
孙省得想,完了完了,老板洁癖症发作他是见过的,那叫一个暴躁,叫一个雷霆之怒。
在外人看来,这次冯景觅是过份,老老实实擦了手就完了,何必非要固执。
孙省得不敢忤逆岑旭,没那个勇气。
岑旭说停车,他只好停车,原想劝冯景觅乖乖擦手,话到嘴边品了几遍,视线触及到岑旭阴沉的脸色,立马怂了,非常识时务的选择闭嘴。
车子停稳,三个人坐着没动。
冯景觅扭头看岑旭,岑旭面无表情,她刚要主动下车,男人却忽然抬手,推开自己这边车门,弯腰下去。
车门“啪”的一声甩上。
整个车厢都跟着震了震。
冯景觅想起前几天看过的一个科普,说现在的车子尤其是价位不菲的车子,车门都很灵敏,不需要太用力就能关上,暴力甩车门,只会把里面复杂的,繁琐的小零件震的位置错乱,对车子造成损伤。
……真替他心痛。
她脑子晕晕乎乎的,还不忘惋惜。
孙省得同冯景觅一同留在车里,握着方向盘左顾右盼,抿抿嘴,对冯景觅寒暄:“岑总估计是烟瘾上来了,下车抽烟去了。”
冯景觅看他一眼,挪开,“……”
孙省得清清嗓子:“……”
冯景觅依旧:“……”
晚间起了风,天空的颜色跟往日不同,应该是要降温,搞不好还会有一场雨降临。
冯景觅不知岑旭是什么意思。
往岑旭方才的位置挪两下,去拿自己的包,指尖刚碰到皮包肩带,车门刷的一声又被拉开。
冯景觅抬头,岑旭低头,两人互相看看。
她利索的拉过去包,坐正,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裙摆。
岑旭弯腰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新鲜的香烟味。
他坐好,两人保持跟方才一样的安全距离。
“开车。”
岑旭脸色如常,语气也像往常一样平淡,好像刚才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是孙省得的错觉,酝酿这么久,无声无息的哑火了。
车子继续行驶。
岑旭安静数秒,看看冯景觅。
冯景觅觉察到视线,迷离着眼神也看看他。
他声音柔和,认真问了句:“我帮你擦,你看行吗?”
冯景觅口齿不清的反问:“为为为什么一定要擦,不擦不行吗?”
岑旭深吸了口气,嘴角弯弯,笑容有些假。
“当然可以,你开心就好。”
前方认真开车的孙省得,再一次陷入沉默。
连续过去两个路口,冯景觅转头看窗外,越看越觉得周遭偏僻,道路很宽,车辆却逐渐减少,似乎是往郊区的方向,而且是新城区那边。
御府花苑就在新城区。
好久没过来,这边新开发了几片地皮,拆迁、修路加扩建,冯景觅差点没认出。
她的脸立马拉下,“你带我去哪?”
岑旭原本闭着眼睛养神,听她发问,睁开眼,“找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好好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你跟我没得聊,我跟你有。”
冯景觅狠狠的瞪他。
岑旭丝毫不把冯景觅的瞪视放心里,他往上欠了欠身子,身姿更加挺拔,点开收纳盒,指尖拨弄一番,又抽出来几张湿巾。
冯景觅垂眸,静静看他。
他的手试探过来,顿了顿,感觉冯景觅没有抗拒,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翻开手心,看她一眼,表情淡淡的低下头。
如同他以前要求的那样,细致的,耐心的,有顺序的指尖,指缝,还有手心认真擦拭起来。
一只手擦完,他又去拿冯景觅的另一只手。
岑旭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情绪,“我姐的女儿,我跟你提过,从生下来,每天晚上都要帮她洗手洗脚,伺候着她,还要哄着她,就跟欠她的一样。”
孙省得:“……”
最近几天嗓子不舒服,这会儿痒劲儿上来,特别想咳嗽,看看后面,只好抬手捏了捏喉结。
***
下午,秘书部的人得到通知,说岑旭去下面的工地实地考察,结束以后还要回公司一趟,需要秘书部留下人员值班,整理岑旭可能需要的文件。
原本安排的许静,不过许静家中有事,不仅没办法值班,还需要提前半个小时下班。
李若青看看众人,主动说:“我留下。”
值班的事,一向没有人抢着来,许静正头痛该找谁顶替才好,听见李若青这么主动揽过去,感动的无以复加。
李若青笑笑,“没关系,下次说不定我就需要你帮忙了,在一起共事,什么都有可能。”
等到所有人下班,李若青忙完手中事情,掐着点,到茶水间帮岑旭准备手工咖啡。
自从冯景觅那天讽刺她煮咖啡的技术不佳,李若青最近只要在家闲赋,都会拿出半日的时间研究。
偶尔看一些专业人士的指导视频,偶尔还会跑到熟人的咖啡店拜师学艺。
她想做好一件事,从来没败给谁,尤其是冯景觅。
论定力,论耐心,李若青觉得冯景觅跟她没得比。
煮完咖啡六点半,距离下班时间过去一个钟头。李若青整理了一下仪容,面对卫生间的镜子端详许久。
刚从卫生间出来,接到孙省得的电话,“岑总今晚不回公司了。”
李若青脸上表情僵硬住,她很享受所有人下班,跟岑旭留下加班,只有两个人时的工作状态。
况且今晚,她从一个小时前就做准备工作,特意在卫生间补的淡妆。
姣好的妆容,没有人欣赏,让她内心很落寞。
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回公司了?”
孙省得弹了弹烟灰,“岑总做事,哪有什么为什么,他怎么安排咱们怎么做就是了。”
李若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感觉,忽然就觉得岑旭大概又跟冯景觅在一起。
以前冯景觅跟岑旭刚在一起没多久,她就察觉到,某天陈舒过来找母亲喝茶,无意间谈到工作上的事,还说岑旭最近有些反常,有事没事就往南岭跑。经常是上午还在公司,下午就不见人影,深更半夜又回来,第二日照常上班。
那个时候恰逢冯家长辈病故,冯景觅被叫过去待了一个月。
李若青当时只觉得岑旭是一股新鲜劲儿,谁刚开始对男人女人产生兴趣,有多巴胺作祟,不做几件脑子发热,冲动的事。
不过现在她或许得重新审视一下冯景觅跟岑旭这段不为人知的纠葛。
李若青回过神儿,问的很直接:“跟觅觅在一起呢吧?”
孙省得愣了一下,清官难断家务事,对于这事他肯定不会插手,也不会多嘴,“我不清楚啊,您打电话问问?”
“你不是跟岑总一起过去的吗?”
“我自个出来吃饭了,”孙省得撒谎眼睛都不眨,“不跟你说了,正吃饭呢,吃饭打电话容易消化不良。”
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根本不给李若青继续说话的机会。
咖啡机“叮”的一声,自动调节成保温模式,浓郁的香味充斥整个茶水间,李若青看着手边的白色杯子,手指点了点水渍,愣半晌,给赵秀雅打电话——
“觅觅回家了吗?”
不提冯景觅还好,一提起来,赵秀雅就像个碎嘴的,特别上不了台面,陷入更年期的老太太,“别提她了,从小也是跟你一起培养的,现在成年了,根本不把家规放眼里……”
李若青听到这里就明白了,嘴角牵起一个苍白的笑,“她今晚不回家过夜?”
“不知道又去哪野了。”
李若青有些心烦,垂着眼听赵秀雅念叨,“宝贝儿你什么时候下班?路上开车慢着点。阿姨做的乌鸡汤给你在厨房温着,滋阴的东西,你喝了对身体好……”
李若青敷衍的“嗯嗯”两声,实际上一个字没听到心里去。
关掉办公室的灯,独自开车离开公司,到李宅家门口,忽然不想进门,一进门赵秀雅估计又要问几句岑旭的事,她已经够心烦,不想再提那些烦心事。
于是打方向盘折返,到附近的一家酒吧坐了坐。
一直到晚上九点,李若青薄醉,叫出租车回家。
车子刚走到松岭路,从旁边支路汇入一辆鲁*开头的本市车子,李若青觉得车子眼熟,下意识扫了一眼车牌。
顿时就愣了。
她想也没想,指指前面的车,“师傅,能不能帮我跟上。”
司机回头看了她一眼,“跟上没问题,这车是去新城区方向的,你确定尾随吗?”
李若青也不知哪根筋搭错,郑重点头,“对,跟上。”
说完以后脑子空空,视线一直看着前面车子的尾灯,跟了一路,直到车子在御府花苑门口的公共车位停下。
冯景觅从车上推门下来,脚步有些错乱。
没多久另一侧车门又下来一个人,是岑旭。
冯景觅撩了一下头发,扭着身子躲避,三两下被扣住腰,连哄带骗似的,又被带上车。
第35章
上车以后车子进了御府花苑,两旁郁郁葱葱行道树,大叶香樟,金边黄杨,斑驳交错。
红色尾灯在暗黄色的夜幕下有些刺眼。
司机停到方才岑旭车子停靠的公共车位,看了看门口保卫科,对李若青抱歉:“只能跟到这了,内部车辆才能通行。”
李若青恍然,抬眼往司机这里看了眼,“回去吧。”
跟了一路,司机没想到她连车子都没下,竟然让原路返回。
他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当然看到方才一男一女两人从车上下来,在路边纠纠缠缠。
猜测着两人的年龄,再看看李若青的年龄,三人年龄相仿,大半夜又尾随人家,复杂的三角关系,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出租车司机摇摇头,实在不明白现在的年轻男女,怎么就那么多的爱恨情仇。
后半夜。
李若青回到李宅,她满脸疲倦,身上淡淡的酒味还没退散。
客厅亮着一盏灯,她走进玄幻,弯腰把高跟鞋脱下,脚趾被勒了几个红色痕迹。
今天走路太多,脚脖子差点断了。
换鞋的动静并不大,但也把楼上的赵秀雅吵醒。
她披着那件晚上起夜习惯穿的酒红色披肩,扶着栏杆下来,看一眼李若青,眉头皱了皱。
“怎么回来这么晚?”说着走到跟前,又闻到李若青身上的酒味,明明说是在公司加班,加班怎么会喝酒,心中的不安升腾,“怎么还喝酒了?跟谁喝的酒?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李若青刚进门就被四连问,问的心里更加不爽,耐着性子摇摇头。
赵秀雅见她回来就要上楼,连饭都不吃,留下的补汤也没有喝一口的意思,顿了顿,在后面追着。
“好歹吃口饭?”
“不饿。”
“那喝口汤?”
“不想喝。”
赵秀雅扯着前襟,怎么看怎么觉得李若青今日不对头。她往日虽然也有为工作烦忧的时候,但起码很有孝心,从来不会让长辈担心,而今日,一反常态的消极懈怠。
想到陈舒那边态度大改,再结合自家女儿的言行举止,哪还有什么耐心,拦住李若青问:“你跟岑旭,最近是不是闹了不愉快?”
李若青闻言稍顿,她有些疲惫,仰起脖子,看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才回头,“我跟岑旭,就没有愉快过。”
李若青这话说的还是很实在的,她跟岑旭,确实就没愉快过。
被人倒贴惯了,如今去倒贴别人,从高傲的孔雀变成卑微的丑小鸭,心里的落差太大。
李若青以前觉得自己比冯景觅高一截,现在就因为岑旭,她觉得自己比冯景觅矮一截,前前后后,差了两大截。
母女两个都有各自的心思。
在赵秀雅眼里,岑旭固然优秀,但自己的女儿也不是平庸之辈,他们两个在一起相处的状态,不敢说一定是岑旭捧着李若青,十有□□也应该是多有忍让和迁就。
所以李若青今天这么一说,赵秀雅自然就被说糊涂了。
“什么意思?难不成,岑旭对你有什么不满?”
李若青深吸了口气,“他对谁都那个死样子。”
说到这忽然就浮现冯景觅的那张脸,紧接着浮现岑旭跟冯景觅在御府花苑拉拉扯扯的一幕。
李若青跟着岑旭这么久,岑旭对谁,不管是男人女人,态度都是淡淡的,疏离中带着客气与周到,还是第一次见他无奈的,宠溺的,纵容的,哭笑不得的样子,那么一张淡漠的脸,竟然也能有那么多生动的情绪。
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一个如果不是沾冯景觅的光,她永远看不到的,岑旭的另一面。
李若青明明记得,岑旭跟冯景觅,只不过是有一段不太光鲜的,甚至都算不上地下情的ROU体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段男女之间最原始YU望的ROU体关系变成了这么惹人遐想的男女之情?
***
冯景觅一夜宿醉,睁开眼,入目的先是熟悉的淡色花纹的窗纱。
挺翘的眼睫眨了眨,微凉的冷风从肩膀划过,有些冷。
她拥着被子翻身,大片白皙后背露出来,暖阳的日光传递微微的热度。
细长的腿儿一搭,被一个东西硌到,脚趾动动,勾起来。
岑旭的领带。
还是打结的状态。
蹙着眉打了个呵欠。
一抬眼,看见床边地毯上,自己的黑色紧身裙,再旁边,深紫色真丝布料的bra,薄薄的一层,xing感简单的款式。
冯景觅被子外面举着的,纤细胳膊立即顿住。
倏然放下,顶着一头凌乱蓬松的秀发慢吞吞坐起来。
环顾四周,没有岑旭的人影,刚松口气,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某些记忆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回笼。
冯景觅昨夜喝的比较多,但如果说完全醉的不省人事,那显然是为这场不该发生的关系开脱,不过醉酒加上困倦,她全程是真的很迷糊。
岑旭亲吻她,一边亲吻一边抱起她去掉衣服的过程冯景觅记得,不过她一直困得睁不开眼睛,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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