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景觅坐回去,不理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安全带,许久,苦着一张脸,继续垂头丧气。
质问他——
“正常人谁会一个人跑出去喝酒?”
“你是正常人?”
“我再不正常,也不会自己出去,死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收尸的没有,捡尸的有。”
“……”冯景觅嘟嘴,看看远处路灯,说话非常欠儿,“还不如遇到捡尸的,捡走了干净,然后还能免费爽。”
这句话成功惹来开车人的不悦。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他空出一只手,拨过来冯景觅的脸颊,捏着下巴非常温柔的引诱,“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来,再说一次——”
“没什么没什么……”
冯景觅缩着肩膀往后躲。
岑旭追问:“免费什么?”
“……”
冯景觅没有重复,巧妙的逃脱岑旭的禁锢。
岑旭开着车,没功夫跟她计较,看过去一眼。
只这一眼冯景觅就不敢了。
讪笑着,“我当然不会那么豪放,幽默一下嘛……”
岑旭唇线绷紧,无情打击她,“你真觉得幽默吗?把低俗当高雅,真那么幽默吗?”
冯景觅看着这个,虽然只比她大五岁,但教训起人来特别有经验的岑爸爸,抿了抿唇瓣,“……三岁一个代沟的话……”
冯景觅看看他,故意掰着手指头,装腔作势的计算,“那,我跟您就有一又三分之二个代沟,差一点点就是两个……”
她说到这摇头,“啧啧啧——”
岑旭眯起眼,看也不看她,脸庞瞬间变得冷硬。
冯景觅诡计得逞,一丝愉悦染上眉梢。
车厢内接下来是长时间的静默。
经过一家加油站,岑旭旋转方向盘,车子停靠到一边,抬手熄火,他推车门下去。
有服务员过来帮忙给车子加油,岑旭拉开车门,从车上找到黑色钱包。
看看她,刚才的不愉快主动过滤掉,他主动说话:“我跟你,思想上就差那么多?”
冯景觅不解的看他。
岑旭指了指手腕上的表盘,又说:“看看几点了,被你折腾到现在。”
“折腾这个词儿可不能乱用。”冯景觅抬起眼皮子,语气轻飘飘的反驳。
车子加满油,岑旭继续开车。
他并不急着把冯景觅往御府花苑带,漫无目的的在市里兜圈子,从东城区兜到西城区,又从西城区兜回来。
凌晨一点。
有人给他打电话,岑旭在车里接了,“我在外面,你们在哪……在烟雨飘渺唱歌?”
岑旭看冯景觅一眼,“我看看吧,不一定过去。”
挂了电话没几分钟,陈年又打过来电话,邀请岑旭去酒吧喝酒,岑旭仍旧是刚才的话术,一个字都没改动:“我看看吧,不一定过去。”
冯景觅在一旁打呵欠。
岑旭挂断电话,“去哪?去私人会所唱歌,还是去酒吧喝酒?有人请,我们只需要过去就行,不过我如果带着你过去,他们可能安排休息的套房。”
冯景觅想了想,还没回答,岑旭又说:“这两个地方我都不喜欢去,今天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时间我肯定在家,你知道除了应酬,我不喜欢晚上到处跑……否则回去还要擦手机擦鞋,还要洗澡……”
冯景觅困的神魂颠倒,也没闲情逸致讲什么原则底线,现在只要给她一张床,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细声细气说:“我哪都不想去,只想睡觉。”
岑旭笑了,有意逗她,“那我送你回去?”
“……”
冯景觅勉强睁开眼,“你觉得,我还有脸回去吗?”
岑旭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诚恳的道了句歉,继续在路上漫无目的的乱转,把峄市附近的几个景点开车饶了一圈,大半夜的,别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冯景觅上下眼皮子已经在打架,车窗上一靠,恨不得马上睡过去。
岑旭忽然说:“真困了?”
冯景觅不愿搭理他。
“不如我们去御府花苑?”他用妥协的,跟她商量的语气,“不能在马路上转悠到天亮,毕竟车子是喝油的。”
冯景觅慢悠悠睁开眼,很迷离的看他一下。
“是嘛,我以为车子是喝水的。”
“那是你的车子高级,我的车没你的车高级。”
是挺高级的,十万左右的尼桑骐达,花的钱用来买岑旭的车子,别的不敢说,一个螺丝钉还是能买到的。
冯景觅倒不是对车子到底喝水喝油有想法,主要是……
最近这次喝醉酒,被他带到御府花苑的时候,晚上酒醒就说了狠话,如果以后再跟着岑旭过去,就是他妈的王八蛋。
冯景觅觉得自己这么清新脱俗的姑娘,跟王八蛋真的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
誓言难道是用来遵守的?
不,是用来打破的。
二十分钟后,两人来到御府花苑。
“我很困,什么也不想做。”下车的时候,冯景觅很直接的表示自己的想法。
岑旭站起来,笑了一下,“放心,我也很困。”
“那我们就纯睡觉?”
“没问题,纯睡觉。”
两个虚伪的男女结束一场虚伪的对话。
冯景觅熟门熟路的推开洗漱间的门,把岑旭关在外面,简单冲澡,然后刷牙。
嗯,是的,刷牙。
冯景觅在家里睡觉之前当然已经刷过牙了,她也不准备做什么,不过还是仔细的刷了牙。
她对自己说的话是有信心的,奈何对岑旭没信心啊,万一这个禽兽心血来潮想吻她,冯景觅觉得,作为一个女人,一定要口吐芬芳,香香的拒绝他。
身上的酒味退散的差不多,冯景觅推门出来。
卧室里很安静,冯景觅以为岑旭不在卧室,往沙发上扫一眼,看见他。
岑旭在看手机,看的还很专注,她走过来,他才抬头。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无话。
冯景觅头发没有彻底吹干,还潮着,慢吞吞拿起毛巾擦拭。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有些不自在,这份不自在,多少出于害羞。
当然,她已经跟岑旭睡过很多次了,也不知道害羞个什么劲儿。
大概是卧室光线太亮了,一个裹着浴袍,一个衣衫整齐,冯景觅觉得不平等。
岑旭站起来,撇下她,“我去个卫生间。”
“那我先睡了?”
“你随意。”
冯景觅往岑旭背影消失的地方看了看,直到卫生间门锁“啪嗒”一声关上,她才解开浴袍,换上之前留在这里的睡衣。
冯景觅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岑旭会去很久,他那双手,在从卫生间出来之前,一定洗一遍,再上一遍洗手液,然后再洗两遍。
如果洁癖症犯了,可能会因为手碰过门把,转身回去再冲洗一遍。
她裹着被子,强烈的睡意席卷而来,顾不得他,埋头睡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
半梦半醒时,一边床榻下陷,被子被掀开,温热的体温凑近。
冯景觅被打扰,很不配合的拧眉。
“不碰你,”男人觉察到她的抵触,声音低低的哄她,“只抱一下?”
说话同时手臂递过来,冯景觅勉强睁开眼,跟男人较了几秒劲儿,还是妥协,往他那边挪了挪,枕上他的臂膀。
空气中大概安静了一、二、三,也只有三秒。
岑旭忽然起身,笼罩而下,另一只空闲的手很主动的给自己找事情做。
她仍旧闭着眼,眉头情不自禁促起来,声音软侬,带着颤音儿,“……干嘛?”
他声音低低的:“嗯?”
冯景觅来不及启开眼,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她困得混乱,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纤细的手腕一开始还抵着他的胸膛推搡,后面被伺候爽了,改变了方向,攀上他的脖颈,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
一阵窸窣之后,房间陷入短暂的宁静,不多久,冯景觅纤细白皙的手腕垂下来。
慢慢往外,搭在床沿上,完全放松状态,那枚祖母绿宝石特别醒目,很衬托手指,显得又长又白,细细的。
下一秒修剪干净的指甲,忽然抽离,冯景觅拧起眉,睁开眼眸瞪他。
刺眼的光线让她视网膜不舒服,手背遮着眼睛。
男人闷闷的笑,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拿走,“你挡着,我看不到你的表情。”
她冷静了几秒,提着嗓子问:“什么表情?”
“只有我能看的……表情。”
冯景觅的脸瞬间红透,被火烧了一样,忸怩半天,哼哼唧唧的提条件——
“太亮了,关灯。”
床头“啪”一声,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屋里暗了。
“不行,还是亮。”
“啪”一声,又暗下来。
“还亮。”
这次“啪啪”两声。
冯景觅柔声撒娇,“亮啊。”
男人不耐,“亮就忍着。”
冯景觅:“……”
第44章
清晨,冯景觅准时醒来,看一眼床头的闹钟,才刚刚六点,昨晚有些热,窗帘没有全部拉上,留了半扇。
外面的天空泛着鱼肚白,还没有彻底天亮。
冯景觅有些渴,轻手轻脚爬到他那边,端起杯子,也不管是否凉,直接一饮而尽。
细微的动作吵醒岑旭。
他翻过身,平躺着,手一抬,握住冯景觅的脚脖子,拇指摩挲两下。
顺着往上。
冯景觅身上的白色雪纺吊带群很轻薄,他的手藏匿其中。
“考虑考虑,来御府花苑住。”
冯景觅愣怔了下,杯子放回去。
“跟你同居吗?”
岑旭眼睛启开一条缝,观察她的神色,他自然是有这么想法,不过看冯景觅的态度,如果这么说了。
冯景觅不仅会拒绝他,估计还会打破此刻的温/存。
于是他想了个折中办法,“当然不是,只是觉得你在李家住的憋屈……一个人住这里,多惬意?”
冯景觅歪着头,居高临下的看他。
岑旭继续说:“不要有顾虑……这样,如果你哪天想见我,我就过来,你不想见,我不会仗着自己是房住,不声不响过来打扰。”
岑旭说话的语气太认真,态度也太认真,她微微心动,“那你万一说话不算话呢?”
“你可以报警,”岑旭认真的,煞有介事的给她分析,“在峄市,不能说我是什么大名人,但认识我的人不少,你想想,如果你报警的话,对我名誉损失大不大?”
冯景觅点头:“估计你这边还没到警察局,整个峄市就传开了。”
“是啊,”岑旭悠悠叹气,“你也知道我叔叔就在警察局工作,我家里那边,更不好交代。”
冯景觅盘着腿儿,岑旭平躺着,两人一个仰视,一个俯视,相互看着对方。
一两分钟后,冯景觅开始咬指甲。
岑旭拧眉,拉下她的手,“啃指甲?你三岁吗?”
冯景觅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会儿,继续刚才的话题,“御府花苑环境是不错,地理位置也便利,我挺喜欢的……要不这样吧,我租你的房子,你给我算便宜一点?”
岑旭挑眉,好笑的看她,“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冯景觅也挑眉:“那肯定在我接受范围内最好。”
岑旭眯起眼,一条手臂抬起,枕到脑后,要笑不笑的看她好久,一句“每月五千行不行”在嘴边酝酿着,开口变成:“三千?”
冯景觅眼睛亮了亮,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三千?你会不会太吃亏?”
听这个意思,岑旭知道自己没要多,他像个中介一样,开始打官腔,“闲着没人住,还要请人打理,你如果住的爱惜,我何乐而不为?”
冯景觅想到什么,忽然陷入纠结,歪着头想东想西,不确定道:“那我考虑一下。”
“……价钱咱们可以再商量。”
“主要是这边每月的物业费太贵了……”
“……物业费包括在内,一共三千?”
“……”
“……水电物业费包括在内,一共三千?”
“……”
冯景觅眨巴眨巴眼睛,低低嘀咕了句什么。
岑旭没听清楚,他坐起来,凑近她,“你说什么?”
冯景觅清清嗓子,垂下眼眸,悄声呢喃:“那你……求求我……”
岑旭愣怔。
“求你什么?”
“你真想包括水电物业费,把房子三千块租给我?”
“自然。”
“那你求求我,”她抬起薄薄的眼皮子,看着别处,揪着白色的衣角小声呢喃,“求求我,我就租。”
***
李若青消沉几天,就如人格分裂,忽然打起精神,第二日准时到公司上班,这个第二日当然是冯景觅深夜被岑旭堂而皇之接走,并且彻夜未归的第二日。
李若青长这么大,还没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早晨在公司楼下碰见冯景觅,冯景觅穿着一件烟青色的雪纺衬衫,浅色牛仔裤,脖子上添了一根新项链,整个人容光焕发,如沐春风。
李若青看了心里更加难受,不过她忍了。
主动唤住冯景觅:“冯主管,前几天岑经理要的资料,关于保兰地产那个项目的,让我整理好交给你。”
冯景觅抬头看她,迟疑着,没立即接过去。
“既然是岑经理要的资料,你就多跑两步路,送到岑经理办公室呗。”
李若青一笑:“是岑经理要的不假,但岑经理还说,让我整理好,送到你手里……这样你是不是可以接了?”
冯景觅无话反驳,拿上文件。
gu903();翻开一页看看内容,抬起眼,心想,这个东西不是岑经理的秘书负责跟进的嘛,怎么岑经理要东西还要亲自跑到上面找李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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