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阎怎么说?你为什么不多休息?”
“你怎么回来的?”自己才回京晏昭和这就后脚跟上,洵追急忙道,“你是不是骑马没休息?”
“你别笑。”
晏昭和看着洵追的模样莫名觉得好笑,少年脸上什么都有,烟熏火燎的黑还有干涸的血渍,尤其是他额前被撞伤后立即淤青的伤口,哪里还见娇生惯养的模样。
太狼狈了。
晏昭和找到一处无人的院子才将洵追放下,洵追脚一挨地便冲着晏昭和扑过来,他伸手就要扒晏昭和的衣服,晏昭和一只手便能轻易将洵追两只手的手腕都握住,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硌手。
“你的伤怎么样?”
“你的呢?”晏昭和反问。
洵追整个人疼得站都站不住又要被晏昭和提溜着手,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他使劲呼吸没想居然岔了气,他面目瞬间扭曲了下,再抬头时瞬间平静如水道,“我很好。”
少年的小动作被男人尽收眼底,晏昭和顾着洵追的面子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臣现在送陛下回宫。”
臣?陛下?
洵追的火药筒被晏昭和这句“臣”彻底点燃,他对晏昭和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也是,你根本不可能放弃权力,在朝堂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怎么能轻易放弃呢?你可真有手段,没有令牌也能畅通无阻,你到底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你不是想走吗?我放你走你怎么不走,你是狗吗?以前不是巴不得扔了我去过你的逍遥日子吗?晏昭和你怎么这么贱。”
“李洵追!”
洵追狠狠挣脱晏昭和的手,后退几步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名字!”
我有什么资格让你重新回到我面前?
再见晏昭和只能让他更加牢记方韫那晚所警告的一切,只能让他更加在晏昭和面前抬不起头,让他只要念起晏昭和的这三个字都会心疼的要命。
如果晏昭和也知道前朝往事,他还会义无反顾的追回来吗?
“晏昭和,我不想见到你。”
“可我想见你。”
晏昭和心平气和道:“我做了个梦。”
“我梦到你问我,我有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你让我别丢下你。”
“现在我回来了,你不留我吗?”
洵追张了张嘴,他看着晏昭和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倒映着自己,就好像世上所有事物都再也入不了他面前这个男人的眼。
“我们……不能。”他艰难道。
“晏昭和,我和你之前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我们之间还横隔着数道陡峭的山,隔着数片雾气弥漫的沼泽,我没有信心和你一起走。
洵追认真地与晏昭和对视,从未有过的认真,“你要是想听,我可以告诉你,我很喜欢你,我只见过俞聂生对薄阎的喜欢。我也是,我对你,就像俞聂生对薄阎那样。”
“我看着你会很高兴,见不到你我会失落,没有你我会在夜晚睡不着,还会一个人流泪。”
可那都不足以让我感到艰难,因为我知道你在没有我的地方会生活的很好。
但现在你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害怕,我害怕你比我喜欢你还要喜欢我。
“我和你生活这么多年,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洵追伸手碰上晏昭和的脸,弯眸浅笑,“我知道你对我下毒,但我不怕,比起死,我更怕有一天我看不到你。”
“但我现在不能喝了,我要让我的身体慢慢好起来,天下和你之间我选择天下,我不能愧对列祖列宗。我不能因为我的个人恩怨让朝局动荡百姓流离失所,不能让今晚的悲剧再一次在以后的日子里重现。”
“我不会纳妃,我不会背叛你,我会守着我们的感情,但我希望你能成家。”
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洵追哽咽地说不下去,但仍旧笑着面对晏昭和,他用手指缓缓揉散晏昭和紧蹙的眉。
“我希望晏家百年后后继有人。”
“别再跟我耗着。”
小院隔绝了外界无数嘈杂,寂静地仿佛整个天地只剩下他和晏昭和二人。
洵追挪动脚步与晏昭和只剩一拳的距离,他颤抖着手将掌心贴在晏昭和侧脸,低头想要吻在晏昭和唇上时忽的一停。
世子和七皇子相拥着,七皇子的嘴唇正好碰在世子的额前。
老侯爷终生未娶在军中领养了一个孩子,先帝南下带皇贵妃回宫。
他将晏家的未来交给先帝,先帝将这个未来交给了自己。
“我欠你的。”
洵追的精神在高度紧绷时几近崩溃,他将手指放在晏昭和的唇上,隔着自己的手,唇贴在中指的第一个骨节上,给了晏昭和一个郑重而绝望带着眼泪咸味的吻。
“你怎么知道我不娶呢?”晏昭和一如往常那样温和,他揉了揉洵追的后颈,将自己的额头与洵追的抵在一起。
他握住洵追放在唇上的手指,留恋般地一吻再吻,每吻一次他都能感受到洵追更加害怕,落的泪更加令他感到心疼
“上一次在灵疏寺我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幸运只有积攒才能拥有一次珍贵。”
“洵追,我把所有的幸运都给你,都给我们的未来。”
“所以你不要放开我的手。”
……
须臾,晏昭和找到洵追的手,十指相握,趁洵追泣不成声无法思考时又道,“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我……”
“洵追,你没有必要把之前的我还给我自己。这么多年每走一步都是我自己决定,没有任何人强迫我,到现在也是。你强迫我成为独自一人,让我留在南方,但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是晏家人,但我也有自己的人生,我希望我的人生能由我自己选择。”
“可我想不到没有你的人生。”
第六十六章
想不到没有你的人生,想不到没有李洵追后晏昭和的人生。
洵追鼻尖一酸又要落泪,晏昭和以手覆盖住他的双眼,“别哭。”
晏昭和的手虚虚放在洵追眼皮上,洵追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他下意识顺着晏昭和的手臂一路找到他的脸,他手背才碰上他的脸颊便沾上一片湿润。
“别哭。”洵追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找不到任何措辞,他只能学着晏昭和这样说。
在他的记忆中晏昭和似乎是没有特别对某件事注入过多情感,也没有令他印象深刻的大喜大悲。
洵追将下巴放在晏昭和肩窝,他自己的声音已经残碎的不成样子,每说一个字每发出一个音都让他觉得心如刀绞,他的心就这样被晏昭和揪着放在火上烧灼,“晏昭和,别哭。”
这是他第一次安慰晏昭和,是晏昭和第一次将所有情绪铺展开来呈现在他眼前。
他以前只顾着自己,只想着自己的自由,根本想不到有一日会如此被一个人折腾地要崩溃,让他除了流泪还只能是流泪,无论发泄多长时间都不能让他觉得好受。他对晏昭和的留恋铺天盖地地将他整个人卷入情感的漩涡,在漩涡中他无法保持理智,可又要可笑地挣扎。
“以后很多事情都会让你离开我,就算这样你还要跟我在一起吗?”洵追闭上眼,“晏昭和,我们生活十多年我想什么你都能猜到,我一个眼神你都会知道我下一刻想做什么,如果有一**的聪明才智猜到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的原因,你会不会放开我的手。”
晏昭和收紧抱着洵追的手臂,他无力道:“我不会。”
洵追指尖挑起晏昭和一缕发丝,他缠在指尖绕了好几圈,自语道:“我无话可说。”
去他的前尘往事,去他的道德伦理,纵然是火坑他也只能睁着眼义无反顾地纵身越下,只因他还有晏昭和,晏昭和拉着他的手和他一起。
正如同他对方韫说的那样,他后悔了,他后悔放开晏昭和的手,他更不想晏昭和也放开他的手。
他捧着晏昭和的脸,他用唇一点点一点点将他的眼泪吻干净,从眼角到脸颊,从脸颊再到下巴,最后他吻在晏昭和的唇上。
谢谢你。
他们接了一个对方脸颊上的湿润的都被风吹干的吻,直至结束时洵追脸颊才飘起一抹绯红,他懊悔地双手深深插入发间蹲在地上。
这不是他所希望的,他想拒绝晏昭和,可晏昭和一哭他整个人都懵了。
“洵追,我们走吧。”晏昭和也蹲在他身旁说。
“去哪?”
晏昭和的情绪已经迅速收拾好,就好像方才一起崩溃的不是他,“崇王还未抓捕,今日我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洵追问。
晏昭和跪倒,他牵着洵追的右手在他手背上亲吻,弯眸浅笑,“我的陛下,今夜臣送陛下一份大礼。”
“李崇大逆不道觊觎皇位理应斩首,臣将李崇的头颅献给陛下。”
洵追听罢沉默了好一会,他轻轻缩回手小声:“太血腥了。”
“只要陛下喜欢。”晏昭和说。
洵追立即摇头,不喜欢。
“抓活的还是死的。”
“……死的。”洵追说。
晏昭和拍拍洵追的脑袋,将洵追的佩剑还给洵追,“乖乖在这等我。”
“他不知道我会武功。”洵追摇头不赞同晏昭和的提议。
外人都知道他的武功是晏昭和教授,但晏昭和从未让洵追在任何朝臣面前展露,以至于到现在外界对洵追的印象都是文不成武不就,全凭昭王打天下。
“不行。”
“听话!”洵追立即提剑起身推门而出,晏昭和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能无奈地跟上。
解决最近最令洵追痛苦的要事,洵追一身轻松心情大好,他脚步都轻快不少,他转身对晏昭和说:“康擎军里混着匈奴人。”
“不能打。”
洵追点头,对,没错,“现在不是和匈奴开战的好时机。”
他并不觉得以开战的方式来对匈奴进行制裁是件好事,饮鸩止渴罢了。李崇为了皇位引贼入门当真愚蠢至极,洵追本想留李崇一条命好歹是兄弟一场,将他圈在府中一辈子不许踏出门便是,没想到他竟真胆大包天。
只是这么一小会的时间,城内大部分叛军已被清扫完毕,一小部分庆城军已经开始清理街道上的尸体以保证道路畅通。
洵追记起道:“那些药粉是你带来的吗?”
“哦?”
“方韫这种久经沙场的将军最看不上用毒,楚泱没脑子用毒,萧……萧统领善用蛊,毒是你从青藤山庄带回来的。”洵追道。
晏昭和啊了声,洵追一挑眉,“我知道你要夸我。”
少年面若桃花,眼角眉梢虽哭得红肿却带着笑意,晏昭和提醒道,“别得意的太早,用毒是下下策。”
“你这哑巴的毛病是什么时候治好的?”晏昭和一盆凉水当头对着洵追浇下来,洵追脸色一变。
“别太高兴。”晏昭和见洵追情绪散得快,“知道你不喜欢听,有觉悟也好耍小聪明也罢,你现在表现得太招摇只会让朝臣们离心,他们很多人都是顾着你是先帝钦点继位,老臣们为着先帝才迁就你。”
“别让他们觉得你一直在耍他们。”晏昭和握住洵追的手。
洵追不情不愿被晏昭和拉手向前走,他整个人都赖在晏昭和身上,晏昭和推了他一下,洵追更加黏糊糊地像只猫般用手挠他。
晏昭和捏住洵追的手腕思索片刻,朝前走一步弯下腰。
“嗯?”
“我背你。”晏昭和说。
洵追脸颊一红,嘴里嘀嘀咕咕“这怎么好意思”,身体却顺从地双手搂住晏昭和的脖颈,整个人趴在他背上,他的唇贴着晏昭和的耳朵说:“伤口好疼。”
其实晏昭和也是有私心在其中,不光是因为洵追走路姿势已经能够从外人的角度明显看出身上一定有伤。他想离洵追再近一些,可又不能让人觉得他和洵追过分亲近。尽管现在不合时宜,可他还是想多和洵追说说话。
“你的伤怎么样?”洵追忽然想到晏昭和是带着伤回来的,连忙要从他背上下来。
“全好了。”晏昭和说。
“我是不是太重了。”洵追扎在晏昭和肩膀上咬唇道。
其实洵追比之前还要瘦一点,他爬上来的瞬间晏昭和便能大体清楚洵追到底瘦了多少。洵追骨架大撑衣服乍一看也不觉得有多瘦,可只要一摸就能发现其实他浑身上下也没几两肉,薄薄的皮肤覆盖在骨头上好像用刀一划便能看到其中的白色。
洵追张嘴咬了下晏昭和的脖子,晏昭和提醒,“一会还要见人,别太重。”
洵追哪里舍得真咬,他也就用牙齿刮了刮晏昭和的皮肤,久违的茶香令他心旷神怡。
“现在去哪?”洵追问。
“找匹马,回宫。”晏昭和说。
“回宫?”洵追一愣。
晏昭和:“抬头看北边。”
洵追顺着晏昭和提示的方向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北边火势滔天,黑色的浓烟瞬间笼罩整个天地,火光好像要把天都烧起来一般,烧灼的橙红色令人想到还未锻造的生铁,只要碰一下便皮开肉绽化为脓水。
北边……城内的北边……
洵追有点崩溃,“晏昭和,北边有什么啊。”
“有陛下的家。”还有陛下的歪脖子树,还有陛下的床。
洵追拍拍晏昭和的肩膀催促道,“快走!”
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被气得慌,洵追又闷着声咳嗽好几下,胸腔震地生疼,他强忍住不适道:“楚泱把情况都告诉你了吗?”
“你把萧统领放在宫里是对的,但你不该只让他在宫里。”晏昭和很快找到一匹站在路边无人管的马匹,先将洵追放好然后才跨上去。
“萧倜他不熟悉宫中情况,你让他看守太后没错,但你有想过李崇进宫吗?”晏昭和问,“李崇在城外自然有办法进城内,现在城内无人是因为叛军全部都集中在宫门口,宫门不比城门只要有人撞,一群人的力气足够大很快便能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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