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沉寂了一会儿,江宴又开了口:
“你……你过得还好吗?”
徐明笑了笑:“有你的生活,我过得很好。”
江宴闻言猛地抬起了头,刚刚还黑得看不见一丝光亮的眼眸里瞬间闪烁着光。
像是绝境中忽然接受到了投喂的流浪狗,欣喜雀跃却又不敢置信。
他握了握手指,想说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被徐明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可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更快活。”
第4章
江宴怔了一会儿,眼中的神采慢慢淡下去,再透不出一丝光亮。
让对方尝一尝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痛苦,徐明此时本应觉得痛快,可心底却是泛起了丝丝密密的疼,针扎似的。
他看见江宴露出像是自嘲又像是解脱一般的神色,回他,
“我知道。没有我,你可以过得更好。”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压抑,闷得徐明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咬了咬牙,猛地站起身来,觉得跟江宴没什么好说的了。
将手边的袋子啪地一声甩到茶几上,徐明转身面向门那边,用侧脸对着江宴:
“东西在袋子里,没什么事我走了……以后就别再找我了。”
他说完便逃也似的大步往门的方向走,刚刚进来时没关门,此时的门还开了一半。
只要出去了,就不会再心疼了。
身后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直冲着他而来,徐明临到门前,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想看看对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下一瞬他就被从身后蹿上来的江宴一把抱住了,整个人都被对方有力的臂膀圈在怀里。
好家伙,脸是瘦了,身上的肌肉却没减多少,胸肌还是这么硌人。
江宴紧紧地抱着他,手掌越过他的胳膊按住他的肩,用力得像是要将他整个人融进骨血里。
徐明鼻间充斥着对方熟悉的气息,浑身的骨头被江宴勒得生疼,内心却在这一刻久违地感到了满足和踏实。
算了。
他对自己说,算了。再主动一次,没什么难的,只要能把狗男人追回来。
徐明抬起双手,回抱住对方,一边放柔了声音,在他耳边问他:
“江宴,你想和我重新在一起吗?”
他说完便满心忐忑又期待地等着对方答复,却只是等来了漫长的沉默。
徐明在他怀里挣了挣,声音有些冷了:“你说句话。”
男人觉察到他挣扎的动作,忙更用力地按住他,将头埋进他脖颈里,闷声说:
“别动,再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徐明听了这话气得心肝胆肺脾都疼了,哪里肯乖乖听话任他抱?
他不由分说地反手抓住对方的胳膊,一点一点,艰难地将男人拉开,抽离了对方的怀抱。
江宴一丝不苟的西装被这一通挣扎弄皱了一些,头发也凌乱了。
他低着头,神色木然地盯着徐明。
徐明从没见过江宴这样空洞的神情,心下惊了惊,想说出口的难听话又没能蹦出来。
最后只能瞪了眼还是没动静的江宴,气冲冲地转身出去上了车,把车门关得发出一声巨响。
他的眼睛飘向倒车镜那,看见江宴还在门口站着,眼睛正望着这个方向。
徐明抬起手,对着倒车镜竖了个中指,而后直接打了方向盘往右拐,离开了江宴的视线范围。
在进江宴家之前就被徐明调成了振动扔在车上的手机,此时就躺在副驾驶座上,嗡嗡嗡地振动个不停。
不用猜,肯定是陆泓那缺德玩意儿打过来笑话他的。
他连耳机都不想戴了,空出一只手抻过去按了扬声,接听了电话:
“你要敢说让老子不痛快的话老子就剁了你的屌。”
“……诶嘿,”手机的扬声和窗外的车流声混在一起,嘈杂得令人心烦:
“小明,你这是想剁我的屌呀还是那个人的?”
“挂了。”徐明冷冷地说。
“诶别!”电话那边陡然提高了音量,衬着窗外又响起的喇叭声,让徐明心中的焦躁一节节攀升。
这股焦躁里还隐隐夹杂着不安,令他心慌意乱、心神不宁,却又不明缘由。
“行,不说他,”陆泓生怕徐明再挂电话,忙接着说:
“成子他们这两天都在群里发了消息说要出来聚一聚——你肯定是没看群聊的。就约今晚,出来碰个面,怎么样?”
“再说吧,我……”
徐明突然一脚踩住了急刹车。
车轮剧烈摩擦地面,发出了“吱”的一声响,手机由于惯性一下子滑到了副驾驶座下,陆泓在那边焦急地问他怎么了。
徐明却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忽然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安——
江宴突如其来的短信,也许就是他的求救信号。
更或者,是最后的求救。
徐明将车挂了最高档,一路飙着往回开。
紧张、恐惧、愧疚、不解等等情绪通通席卷而来,让他的肾上腺素几乎飙到了最高。
江宴被他推开时,西装袖口让他的一通挣扎弄得往上跑了一小截,几道伤疤就横亘在他的手腕上,从徐明的眼角余光一闪而过。
他明明看到了,却在心神不稳之下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些伤疤代表着什么。
那是割腕留下来的痕迹。
“草!徐明你他妈就是个智障!”
徐明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极速的行驶下,这样的动作让他的车险些撞到路旁的电线杆。
他险而又险地把车开回正道,死死地盯着前方。
如果……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
“徐明你他妈……开这么快,你不要命了吗?!”
电话那边的陆泓久等不到他的回应,直接顺着徐明手机查了他的定位。
这一看,就看到定位上飞快移动的小红点。
徐明眼睛红得几欲滴血,嘴里喃喃重复着:“等等我,等等我……”
江宴,我等了你这么久,你也等等我,一会儿就好,等我去找你,好不好?
那栋别墅没一会儿就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这一趟足足减了三分之二的时间,他却犹嫌不够快,把车子拐出了飘移的高难度动作。
下了车后,吵吵嚷嚷的手机依然被徐明落在了车里。
他跑得脚后跟都碰到了屁股,在别墅门前的台阶上拌了一脚,膝盖重重砸到了地板,他却一秒也不敢停下,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按门铃。
“江宴,江宴!开门!”
他一只手不停地按着门铃,另一手用力拍门,扯着嗓子叫江宴的名字。
纯铜制作的大门冰凉厚重,在他的拍打下依然纹丝不动。
“江宴,你……你开开门……”
没有人回应,没有人开门。
第5章
徐明不相信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江宴会出了门,他用力拍着门的手垂下来,又红着眼去按门铃下面的密码锁。
他和江宴还交往那会儿,徐明就把江宴家的密码改成了他们确认关系那一天的日期。
10626。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江宴改了密码,这很正常,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却仍是下意识地输入这串他曾经按了无数次的密码。
徐明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在乱成一锅粥的脑海里揪出江宴可能会使用的数字,接着一一输入进去。
自己的生日、江宴的生日、他公司上市那一天的日期……
徐明甚至连江宴极少提及的母亲的忌日都输入进去,却依然显示密码错误。
一次又一次试验失败,他用力砸了一下门沿,脑袋里嗡嗡作响,双眼发黑,已经几欲崩溃。
怎么办?怎么办?
不行,不能慌,不能乱……他还在等我。
徐明狠狠抹了一把脸,指甲深陷进掌心里,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冷静。
以江宴的性格,他会用什么样的密码?什么数字对他来说具有特别的意义?
毫无预兆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串数字。
徐明神色一滞,自觉不可能,却只能不抱希望地伸出手去输入那串密码。
190411。
这一天,江宴把他甩了,两人四年的恋情正式告终。他还跑去酒吧喝酒发泄,喝到胃出血——
密码输入正确。
徐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咔嗒”一声,熟悉的大门开锁的声音传入耳里,他才后知后觉地扭头去看已经开了一条缝的大门。
来不及思考江宴为什么会拿他们分手的日期来做密码,徐明猛然暴起,重重地一把推开大门。
江宴就站在大厅中央,神色愕然的看着他。
徐明脑海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他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张开双臂狠狠地抱住江宴,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阿宴!你他妈吓死我了……”
被他抱着的人身体瞬间有些僵硬,徐明没有察觉,只是眷恋地拿自己的脸颊去蹭江宴的脖子,却蹭到了毛绒绒的不明物体。
他正感到疑惑,就被江宴拽着胳膊拉开了距离。
“落下什么东西了吗?”江宴问。
徐明这才从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巨大的恐惧感中平复下来,开始正眼观察站在面前的男人。
他的脸色变得比刚刚走时还要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头发也更加凌乱了,几缕碎发垂下来盖住了额头,看上去显得年轻了一些,却也多了几分颓靡。
而他刚刚感受到的毛绒绒的触感,正是来自于江宴脖子上挂着的U形枕头。
U形枕是黄色的,两侧还带着卡通小狗的耳朵,徐明当初买了情侣款,江宴挑走了小狗,把情侣款中的白色小猫留给了徐明。
原来江宴没有把他买的东西都丢掉……
不对,这不是重点。
这人现在身上还穿着西装呢,挂着个卡通小狗的枕头是不是太格格不入了一些?!
无论是迟迟没有被打开的门,还是江宴苍白的脸色,脖子上违和的卡通枕头,都让徐明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他反问道:
“你戴着枕头干嘛呢,这么久不来开门?”
江宴垂下眼:“在睡觉。”
“穿着西装睡觉?”
徐明狐疑地看着他。
江宴正要回答,面前的人却突然动了,目标直奔他脖子上环着的东西,出手又快又准。
他猝不及防之下被夺走了围枕,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迅速抬手去遮住自己的脖子。
却还是晚了一步。
徐明强硬地扯开江宴捂着脖子的手,看着他脖子上正在淌血的伤口,目眦欲裂:
“你告诉我你这叫睡觉?我要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直接长眠了?!”
他此时心中又是庆幸又是后怕,整张脸都变得有些扭曲。
庆幸的是江宴脖子上的伤口并不深,只是破了皮,并没有被割到动脉;
后怕的是如果刚刚晚来一步,从江宴脖子上这长约cm的伤口来看,他完全没打算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而显然,他估计是为了去除血腥味,给自己的脖子简单粗暴地用水冲洗过,因此伤口周围还有些微发白,领口除了鲜红的血迹外还有些透明的水渍。
还他妈围了枕头遮伤口。
江宴却好像并不把脖子上带血的口子放在心上,也不在意他暴跳如雷的状态了。
他伸手拿回了徐明手里的围枕,垂眸看着围枕内侧染上的血迹,声音轻缓:
“脏了。”
他的神色漠然得不太正常,徐明皱了皱眉,心里急着要给他包扎伤口,想也不想地回道:
“脏了就丢掉,你跟我去处理伤……”
江宴抬起眼,抓紧了手中的围枕:
“你为什么要回来。”
第6章
即便知道江宴现在状态不对,徐明仍是被他这句话里的排斥激怒了。
没有谁喜欢热脸贴冷屁股,更何况是徐明这样脾气爆又要面子的人。
他冷笑了一声:“不回来好让你去死吗?”
“你想多了。”
“我想多?”徐明忽地拽住江宴的右手腕,一把将他的袖口推到手肘处,指着腕上那几道伤疤,怒骂道:
“割腕不成就割脖子,你不是想去死难道还是割着玩儿吗?!”
江宴脸色变了变,倏地把手扯回来,袖口拉下去,重新盖住已经变浅却仍是显得有些狰狞的伤疤,又把手藏到背后。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似是明白在这种情形下已经瞒不过徐明了,便干脆放弃了挣扎。
“我们已经分手了。”他目光落在徐明满含怒气的脸上,轻声说:
“我是不是想去死,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徐明气到极点,反而诡异地冷静下来了。
他盯着江宴脖子上已经开始停止流血的伤口,依然是冷嘲的语气:
“没有任何关系。那你今天发短信让我过来干嘛?还在短信里告诉我你要自杀?”
他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彼此呼出的气息都几乎尽数喷洒在对方脸上。
“现在来了你又说跟我没关系,江宴,你是在欲擒故纵吗?”
江宴猛地退后一步,眼神有些惊异:“你……你从哪学的这种话。”
徐明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多说废话,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大厅的沙发那边走:
“处理伤口,别逼逼。”
江宴手里还抓着卡通小狗枕头,被他拽住的时候挣了一挣,又忽然不动了,乖乖任他牵着走。
徐明把江宴拽到沙发那,正要让他坐下来,自己去找找医药箱,一转身却被江宴按着肩膀推到沙发上。
他整个人猝不及防地重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睁大了眼看着男人俯下身来。
他的脸色霎时有些惊愕,又隐隐夹杂着期待,半晌,徐明闭上了眼睛,微微撅起嘴。
直到膝盖一凉,裤子被人挽到大腿上,他才茫然不解地睁开眼。
江宴正单膝跪在他跟前,皱着眉头看他的左膝,沉声问:
“腿怎么弄的。”
徐明知道自己想歪了,一张脸囧得通红。
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不敢对上江宴专注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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