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秘书幅度极小地撇了下嘴,看上去对没法谈工资有点失望,但还是很快回复:
“据我了解应当没有。集团内部上下一心,公司蒸蒸日上,别人都得求着江总合作,没人会给江总不痛快。”
徐明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能让江宴自杀,他脑壳子疼。
他烦躁地扭头看一眼外面还在垂着头发呆的江宴,又扭回来瞪了一下杜源。
所以说杜源为什么要来得这么凑巧?他差一点就能撬开江宴的嘴了!
杜源:“?”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杜秘书忽然欲言又止。
徐明深吸一口气:“杜秘书,您请说。”
“据我猜测,江总唯一不顺心的事,可能就是徐医生你了。”
杜秘书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在窗外光线的照射下有些反光。
“……”徐明一瞬间怀疑杜源是在拐着弯讽刺他。
“怎样讲。”他说。
杜源却又不直接说了,他指了指徐明五颜六色的膝盖,问:“徐医生站着腿不疼吗?去那边坐坐吧。”
徐明不坐,他要待着这儿看着江宴。
杜源顺着他视线一看,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很上道地把客房里唯一的椅子搬来给他坐。
于是局面变成了徐明坐着,杜秘书站着。
徐明又有点不好意思了:“只有一把椅子……”
“没关系,照顾伤残人士,应该的。”杜秘书很大方。
你可以去外面搬一张椅子进来。徐明没出口的话被噎回了喉咙里。
他没好气地翻了下白眼:“杜秘书可以说了吗?”
杜源点头,却是把手上一直拎着的公文包提起来,当着徐明的面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他将文件袋递给徐明:“虽然这份文件应该由江总给您,但看江总刚刚的意思,我现在拿给徐医生看也没关系了。”
“这是什么?”徐明接过文件袋一脸疑惑。
杜源把公文包重新合上,习惯性地推了一下眼镜:“在说之前,我想徐医生应该先打开这个文件袋看一看。
徐明心里无端有种直觉,让他不太想把这个文件打开,但杜源让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原因,他只能压下心里的躁动,一圈圈解开文件袋上的绳子。
里面的文件被慢慢抽出来,当看到文件正中央印着的七个大字时,徐明手一松,文件险些脱手——
财产转让协议书。
第11章
他微微抖着手,把整个文件抽出来,文件袋被他随手丢到一边。
文件翻开第一页。
甲方(转让人):江宴;年龄:28岁,身份证:xxxx……
乙方(受让人):徐明;年龄:27岁,身份证:xxx……
徐明没心思去看文件上一箩筐的专业术语,直接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甲方签名上是江宴遒劲有力的字迹,乙方签名则是空白的。
杜秘书适时在旁边解说:“徐医生只要签下名字盖个章,江总所有的资产就都是您的了。江总没负债,您可以放心签。”
徐明用力攥紧了手中文件,文件不堪重负地发出了“喀啦啦”的声响。
他抬起头,眼里一片血红,面容逐渐扭曲起来,看得杜源微微一愣。
“谁他妈管他负不负债!我问你,我问你……”徐明咬牙从喉咙里挤出最后几个字:
“他是不是得绝症了?”
杜源沉默了一下,神情忽然有些悲悯:
“江总近半年来感冒发烧的次数增加了,似乎总会头痛,这两个月开始食欲不振,在公司吃饭的份量比不上正常员工的一半,后来开始三餐缩成两餐吃,前两天吃完午饭还有点干呕。”
“他……得了什么病?胃、胃癌?”徐明嘴唇颤抖着,只觉脑袋嗡嗡地响,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实不相瞒,江总让我准备这份文件的时候,我就猜测江总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所以让江总去医院全身检查了一遍。”
杜秘书抬起中指,推了下眼镜框:“检查结果是,江总除了因为睡眠不足导致身体免疫力下降和头痛,又饭量不足引发贫血干呕等症状外,身体还算健康——”
“没有绝症。”
“……”
徐明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短短时间内他的心情大悲大喜,大起大落,跟坐云霄飞车似的,滋味酸爽得不行。而给他买票的是面前这位说话总是不爱说重点的杜秘书。
杜秘书好似看不见徐明要吃人的眼神,面不改色地接着往下说:
“但江总心理上有没有问题,我就不确定了。”
徐明果然很快被转移了火力,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外面。
又颓又丧,姿势没变。
他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词,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抑郁症??”
“很抱歉,我不能给徐医生下定论。”
徐明往后一靠,皱着眉整理思路。
没有破产,没有绝症,没有人给他不痛快,那江宴所有异样的表现、割腕抹脖子、食欲不振精神不佳,的确只有心理上有疾病才能解释得通。
可他依然脑壳疼。现在的问题变成了狗男人好好的为什么会忽然心理有病。
噢,还有另一个问题。
徐明抿了抿嘴,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
“你让他去全身体检,他就乖乖去了?”
自己问什么江宴一个屁都不放,杜源却能轻轻松松说动狗男人去做体检?
“……”
杜秘书又闻到了一股酸味。
“徐医生猜得真对,江总一开始并不搭理我,”他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
“我跟江总说,如果他不肯去做体检,我就把他这一年多来总是偷偷看徐医生照片的事告诉您。然后江总就同意了。”
徐明想象了一下江宴吃瘪被迫同意的模样,眼神有点复杂,不得不由衷感慨一句:“杜秘书,您真称职。”
“应该的。”杜秘书愉悦地眯了眯眼。
“他的体检报告在哪?”
徐明还是有点不放心,想亲眼看一看体检报告。如果杜源事先没有坚持让江宴去做体检,那过会儿徐明说什么都要拉着狗男人去医院里里外外检查一通。
出乎徐明意料的是,杜秘书公文包里竟然连江宴的体检报告都有。
看来他早就预料到他会找他要体检报告。徐明对杜秘书洞悉人心的能力感到有点心惊。
他接过杜源递来的体检报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间一抬头,眼里闪着光:
“你说他总是偷偷看我照片?”
杜秘书:“……”
徐医生的反射弧还是这么长呢。
第12章
接下来徐明从杜源嘴里得知,过去的一年多里,江宴经常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一个相框发呆,有时候连下属敲门要汇报工作都没听见。
某一次杜源来办公室找江宴外出忘记带的工作资料,翻找间就看到了被江宴藏在抽屉最里面的相框——
相框里的人正是许久没来公司的徐医生。
徐明觉得这话里有bug。
杜源身为秘书不可能不知道江宴文件放在哪里,江宴也不可能会没告诉他具体位置,更何况相框还是“藏”在抽屉最里面的,以徐明对狗男人的了解,他不认为杜源翻找文件的时候会需要去翻那个抽屉。
综上所知,杜秘书就是冲着相框去的。
不过徐明并没有打算拆穿杜秘书八卦的小秘密,他光顾着品尝江宴那个闷葫芦偷看他照片的酸甜了,直到杜源说:
“……我才确信,江总果然没能从被您甩了这件事里走出来。”
“等等!”徐明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打断了杜秘书的话。
他看着杜秘书有些不明所以的神色,满脑子疑问:“你觉得是我甩了江宴??”
“当然,江总怎么可能会主动跟您分手,他那么喜欢您,”杜秘书毫不迟疑:
“还让我一起查哪个地方最适合同性结婚居住——”
“啪”地一声,手里的体检报告被徐明扔到了地上。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也顾不上要看着江宴了,大跨步过去拽住杜秘书领带,冲着他低吼: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就在两年前。”杜源皱了皱眉,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是他一直以为的那样。
他目光牢牢锁住徐明,连一点细枝末节的反应都不放过:“你不知道?”
徐明脑海里一片空白,茫然地放开紧拽着对方领带的手。
两年前,他们还没分手。
——原来他们差一点就能走到结婚这一步吗?
他慢慢挪回椅子上坐下,偏头看着外面的江宴,低喃道:
“不知道……他不告诉我,什么都不告诉我。”
杜源沉默地看着他。
气氛沉寂了一会儿,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平静下来,视线转向杜源,语气里多了些质问:
“你知道这些事,也猜出他可能有心理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我的电话,不是吗?”
杜秘书挑了挑眉,有些无辜:“我一直认为是徐医生甩了江总,所以江总只能对着您的照片聊表相思,还把所有财产转让给您,”
“况且,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外人是插不进脚的,我贸然打电话给徐医生,很可能会弄巧成拙,还会被江总扣工资……我威胁、哦不,劝江总去做个体检,就被江总扣了半年的工资和年终奖金呢。”
提到扣工资杜秘书就痛心疾首。
徐明咬牙切齿:“扣了多少我待会儿就给你转!”
“我的支付账号就是手机号。”杜秘书脱口而出,速度之快令人毫不怀疑他就等着徐明说这句话。
许是看出徐明很想暴走锤他一顿,杜源耸了耸肩,双手一摊,无奈道:“好吧,我的确想找您聊一聊。”
“大概半小时前,我给徐医生打了十三个电话,想告诉您江总让我今天送文件过来的事。”
“事实上,江总让我过来的时间是今晚八点,离现在还有六个多钟头。我认为江总应该会在今天联系您,可我总觉得放心不下,打您的电话不是没人接听就是在占线,所以只能提前过来。”
原来刚刚车上一直响的电话不止是陆泓的,还有杜源打来的,而他急着要回来找江宴,一直没去查看手机。
今晚八点……徐明心里有了个猜测。
医院下班是五点半,江宴跟杜源定下这个时间,是在等着他下班来找他吗?
江宴,你究竟有多少事没告诉我?
徐明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了,他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递还给杜源:
“杜秘书,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份文件用不上了,你不用拿给他。我出去跟他谈谈,你先在这等着,有工作上的事待会儿再说,别出来。”
杜秘书没有意见,低着头把文件上的褶皱仔仔细细地抚平。
徐明往门口走了两步,忽然灵光一闪,回头看他:
“杜秘书,今天是几号?”
“……6月26号。”
杜源眯了眯眼,也联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似乎是您跟江总的交往纪念日呢。”
第13章江总不为人知的二三事(1)
江宴公司里基本没有年轻女性,就算有也是长相平平无奇的。
有回公司人事部被塞了关系,招进来一个肤白腰细屁股翘、学历高能力也高的大美女当总裁新秘书。
第二天给江宴暗送秋波的大美女秘书就被辞退了,连带着人事部经理也被罚了一个月工资。
杜源成功上任。
公司里的人渐渐开始猜测他们老板有恐女症,时间一长,就连徐明也这样认为了。
其实江宴只是怕身边有好看的女人,徐明会跟她们看对眼。
因为徐明曾经熬夜给某个字母女团投票刷榜,还刷屏发帖子夸某个女明星长得好看对他胃口。
第14章
其实他们交往的时间并没有满四年,因为去年江宴甩了他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跟江宴过上四周年纪念日。只是徐明一厢情愿地认准了他们就是交往四年,而不是三年零十个月,连个整数都没有。
如果他们没分手,今天就是他们交往的五周年纪念日。
为什么……江宴会选在今天自杀呢?
徐明站在江宴面前,低着头默默地看着他。
江宴仍坐在沙发上对着地面的医药箱发呆,直到熟悉的声音钻入耳中,他的目光才逐渐聚焦,落在徐明身上。
“江宴。”徐明叫他。
他嘴唇动了动,嗓音有些干涩沙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可以走了吗。”
“你让杜秘书今晚过来,是准备让他给你收尸的,对吗?”
“现在你不是最后一个见我的人了,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要把财产转让给我?”
“……你走吧。”
“你曾经想过要跟我结婚,是吗?”
“……”
他眼睫一颤,抿着嘴不说话了。
徐明想着一年前毫无预兆的分手,想着从没听他提过的结婚,想着杜秘书递来的财产转让证明,想着江宴这一年多总是在办公室偷偷看他的照片,想着他异样反常的状态。
他咬紧了牙根,恨不能在江宴的头顶盯出一个洞来: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话都不说。”
——讨厌。
江宴右手痉挛了一下:“……既然讨厌,就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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