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整天管着我，不让我跟异性说一句话，也不会无理取闹耍脾气。但我对她早都没感情了，就拒绝了她。然后她哭了，说她哪里不好都能改，为什么我还不肯回头，”

徐明总算放过他那饱经风霜的头发，有些颓丧地垂下手，“我就突然发现，她跟我好他妈像啊。我以前也整天管着你，有的时候会吃醋，好像也有点无理取闹，所以你……可能早就对我没感情了，也不会再回头看我。”

江宴不知不觉瞪大了眼。

“但陈韵跟我分手后还是朋友，我却估计连跟你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徐明神色逐渐变得羞窘尴尬，万分艰难才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然后我就觉得，我跟她都好惨啊怎么可以这么惨，所以摸了下她的头……其实我是在安慰我自己——你信不？”

第54章

江宴没说话，眼神复杂地盯着徐明看。

徐明有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脸色，又继续说道：“我对天发誓，我对别人真没那意思。”

“嗯。”江宴眨了下眼，依然没有移开目光。

“嗯是啥意思？”

徐明现在真怕了他了，这回再没说清楚，保不齐人家又得在心里憋很久很久，最后憋成一缸陈年老醋，光闻着味都受不了，

“你要不信，我还可以找医院里的同事给我作证……话说那小护士怎么能胡乱造谣呢，她长什么样来着？我回去说说她……”

“我信。”江宴目光恢复如常，好歹没了刚刚的冷淡——徐明觉得冷淡。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而记起杜秘书说的那张白大褂照片，眼眸微亮：“你办公室里放的，我那张照片就是那天拍的？”

江宴还在想着徐明刚刚的解释，很有些心不在焉，等徐明再重复一遍，他才迟钝地回过神，嘴唇动了动，“……不是。”

不是？徐明意外地挑了下眉，再仔细回想杜秘书那会儿说的话，时间好像的确对不上，应该要更早一些。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测，潜意识又不希望那会是真相，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道：“不会是我们在一起那会儿，你偷、你去医院拍的吧？”

江宴眼神一阵闪躲，耳朵尖泛起微红，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徐明却微微变了脸。

“原来你以前就去过我们医院，”他的眸光暗淡了些，“为什么偷拍我照片，却不来找我？”

“我……”

“你在意别人的眼光吗？”徐明冷不丁问。

江宴闻言神情倏地僵住，半晌十指交叉着握住双手，喉结滚动几下：“在意。”

即便对这个回答早有准备，徐明也仍在这一瞬间觉得心里像压了座山，他挣不脱搬不动，只能被牢牢地困在底下，艰难地吐气呼吸。

徐明没说话，他暂时没想好该做出什么反应。

两人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江宴的指甲开始在苍白的、淡青色血管凸显的手背上不住抠挠着，抓出一道道痕迹，脸上是近乎麻木的平静。直到他的双手被另一只手盖住，他才像是从魔怔状态中走了出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无论怎么做，你都会在意吗？”徐明指腹轻轻摩挲他的手背，看着上面浅白色的抓痕逐渐变红，有些茫然地问。

“……我不知道，”江宴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声音轻缓：“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他们指着你，受不了他们用那种眼神看你，我想挖掉他们的眼睛——”

他抬起眼，看见徐明震惊错愕的神情，忽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解脱过，哪怕是准备结束生命的时候。

江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甚至还露出一个笑容，

“徐明，你妈妈说的没错。你应该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这样就不会有人指着你的后背嘲笑你，也不用再在我这种不正常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最后一个问题。”徐明把手收回来。

“……什么？”

徐明的神色淡得看不出半点情绪，平静地开口：“你爱不爱我。”

第55章

“你爱不爱我。”

江宴完全没料到他最后一个问题会问这个，眼神顿时有些错愕。

“回答我。”徐明说。

江宴摩挲几下手背，哑着嗓子，“……爱。”

“我也爱你，很爱很爱。”徐明眸光平静，低声道：

“江宴，你当初什么都没说就甩了我的时候，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我说服自己，也许你是有什么苦衷，但每次打听你的消息，他们都在夸你，夸你最近又谈拢了多少大单子，说你有多风光。我想看来你过得挺好的，只是不爱我了而已。或者你本来就不怎么爱我，甩了我你指不定觉得多轻松呢。”

江宴怔住了，瞳孔一阵紧缩。

“之后我以为你是生病了不想拖累我，我不在意，我只想好好陪着你。后来我又以为你是在意别人的眼光，我想过放手，可我舍不得。我就想，只要你还喜欢我，那大不了以后我在外人面前跟你装作朋友，装陌生人也行，我偷偷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徐明声音一点点拔高，眼中的平静逐渐扭曲：“可现在你告诉我，分手是因为我妈反对，是因为你怕我有一天会厌恶你，是因为你怕别人嘲笑我——你变成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我？”

“不是，”江宴喉咙哽了哽，神色变得不知所措：“不是因为你……”

“谁他妈要你当情圣！”

徐明猛地从床上站起身，“我要真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会追在你屁股后面这么多年？！”

他的神情狂躁到了极点，眼底却藏着些不易察觉的悲伤，“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七年了。我这辈子从没对一个人这么上过心，可你，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江宴脸色煞白，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行，你不相信我是吧，”徐明红着眼点了点头，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他深吸了几口气，神色平缓下来，只双手还残留着些过度激动后的颤抖，

“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江宴还沉浸在徐明骤然爆发的情绪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床前站着的人已经把手机举到耳边——

“妈，”徐明说，“我有爱人了，你见过的。”

江宴猜到了什么，忙从床上扑过去拽住徐明衣摆，焦急而慌乱地冲他摇头。

电话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别告诉我，你跟……”

“没错，还是江宴，”徐明握住江宴拽着他衣摆的手，目光坚定地对准他，

“我要跟他结婚，一辈子在一起。”

“……徐明，”徐母的声音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你真有种。”

电话下一秒就被挂断了，徐明面不改色地把手机放回去，无声地跟江宴对视。

江宴嘴唇轻微颤抖着，想把手抽回来，却被徐明紧紧握住，“你怎么能……怎么这么冲动？”

“跟我在一起，你很累吧。”徐明低头看着他。

江宴终于能把手收回来，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垂眸道：“不会。”

“是吗，”徐明勾唇笑了一下，“我觉得你累。”

江宴抬头看他。

“但不管怎么样，你这辈子都甩不掉我了。”徐明说。

江宴又没能料到这个事态发展：“你……”

“你等等。”徐明突然抬手捂住他眼睛，他话语一顿，茫然疑惑地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轻搔着徐明手心。

视线被遮挡住，其它感官就变得格外清晰敏感，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像是把手伸进口袋里拿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听见徐明有些神秘兮兮的语气，

“你待会儿可别吓到啊。”

江宴愈加疑惑地眨了下眼，捂住他眼睛的手掌就忽然撤开了。

眼前突兀地出现一枚铂金钻戒，钻石在窗外投进来的金黄中微微闪着光，而原本站在他身前的人，正捏着这枚戒指，单膝跪在床前。

他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柔和的、充满爱意的眼睛里，那人笑起来，眼里的光比窗外的还要明亮，

“江宴，我们结婚吧。”

第56章

徐明到了这个岁数，围观过的求婚现场不下十次，可谓经验丰富。

成功了的兄弟告诉他，求婚时的心情就跟看鬼片一样，明知对方会答应，也还是心跳加速，话都说不利索，就差变成木头人。

徐明那会不信，毕竟他看鬼片从来没心跳加速过。他自认以后跟心上人求婚，绝对能发挥得比兄弟们好十倍百倍。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兄弟们除了鬼片这个比喻不恰当，其余的说法都太他娘准了！

床上的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徐明脸颊发烫，心跳快得耳膜都跟着震动，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很僵硬。

“这、这戒指是我们复合之后我去找人订的，”徐明直视着对方黑沉沉的眼睛，在心里告诉自己别怂，

“一个月前就拿到手了，你平时不喜欢花里胡俏的东西，我就没镶太亮的钻——绝对不是舍不得花钱。本来打算缓一阵子，我再搞个烛光晚餐玫瑰烟花，浪漫点跟你求婚，但我等不了啦，我想现在就把你……”

徐明说不下去了。

因为床上的人在哭。

不是悲伤难过的哭，也不是喜极而泣的哭，而是面无表情地、无声地掉眼泪，却还倔强地盯着他看。

徐明从没见过哭成这样的大宝贝，手忙脚乱地去给他擦眼泪：“知道你会激动，怎么激动成这样？你别哭啊，你哭我就不知道怎么继续了……”

江宴的眼泪唰唰地往下掉，脑袋往后仰，躲开徐明胡乱摸他脸的手，哑着嗓子问：“你跟我，求婚？”

“嗯，”徐明重新把戒指举到他面前，怕他胡思乱想，又道，“不是冲动，我早就想跟你求婚了。”

江宴眼眶通红：“徐明……我会当真的。”

宝贝儿我可求你了，快点当真吧。徐明抓过对方的手准备给他套戒指，头也不抬地回：“这个戴上去，啥都假不了。”

江宴猛地把手往回一缩，却在挣脱徐明手的同时把戒指夺走了。

徐明看着到了对方手里的东西，愣愣地：“你……？”

江宴握着戒指，边用手背抹了把眼睛，边闷不吭声地把双腿挪下床，才刚站起身就头重脚轻地踉跄了一下。

徐明忙蹿起来扶住他，猜不透他这一系列动作的目的：“别急啊，想上厕所？”

江宴抿着嘴拂开他的手，直直往前迈开腿。

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答应了，为啥不肯戴上戒指，还什么都不说就跑掉？

没答应，又为啥要把戒指拿走？

徐明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懵逼得不行。

江宴脚步虚浮着走到房间里的储物柜那，推开其中一扇柜门，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那里面放着的都是些办公用的文件资料，徐明平时很少去碰那扇门，他自己的东西都放在别的柜门里。

……这会儿还求着婚呢，他找啥东西？不会是又忽然翻出个财产转让协议书吧？

徐明满脑子疑问地走过去，江宴也没理他，径自把柜门里其中一个格子的文件资料都堆到一边，露出最里面的保险箱，伸出手去按指纹锁。

然后他看见江宴从保险箱里摸出一个黑色小礼盒，像对待什么珍贵的易碎品，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心里，另一只手还攥着他送的钻戒。

江宴终于转身面向徐明，通红的眼睛盯着他，脸上还带着泪痕，再一次问：“你要跟我结婚？”

徐明点头。

“不后悔？”

“不。”

下一刻，江宴用拇指顶开手心里的礼盒盒盖，把它推到徐明面前：

“戴上，结婚。”

第57章

这回轮到徐明哭了。

“你他妈、你知道我这钻戒订了多少钱吗？二十六万……虽然不算多但二十几万也是钱啊，你早说我就不买了——”徐明哽咽着问，“什么时候买的？”

江宴脑子里的想法全被他这一通哭诉给搅没了，下意识回答：“两年前……过时了？”

徐明痛哭流涕：“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啊。”

他说完也没等江宴做出反应，强行拽起他另一只手，把鼻涕眼泪全糊在他衣袖上。

“戴就戴。”徐明吸了两下鼻子，红着眼去拿礼盒里的戒指。

黑色小礼盒里同样是枚铂金钻戒，款式设计跟徐明订的那对戒指差不多，只是那颗钻看上去估计要比他的贵……徐明不肯承认贵太多，那就贵一丢丢吧。

他俩可真是天生一对，审美眼光都这么像。徐明想。

然而在他的手将将碰到那枚钻戒时，面前的人又把手往回一缩。

徐明：“？？？”

“……你想好了，”江宴看着满脸控诉的徐明，轻声说：“戴上去，就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

“想好了。”徐明的目光从戒指转回他身上。

江宴沉默了一会儿，“哪天你想走了怎么办？”

说了多少次不想走，他果然一次都没听进去。徐明很无奈，又有些心疼。

他神色严肃起来，说话还带着点鼻音，

gu903();“那你就把我关起来，让我哪儿都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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