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叫花子?”沈应知拎着东西很想给他扔回去,但看到里面有她喜欢的真知棒,也就忍了。
叶南肆看着像是心情不错,提议说:“走吧,去小食堂请你吃饭。”
“我要吃葱爆猪肝。”
叶南肆嫌她口味重:“哪有女的喜欢吃这种东西?你能不能稍微精致一点?你看看那个护理学院的余洁,同样都是院系的颜值担当,你能不能稍微给我临床学院争点气?”
“我有脑子就够了啊。”
“你这样要不得。别看现在周尽城对你死心塌地的,等你人老珠黄,不,根本不用人老珠黄,等你过了二十五岁,胶原蛋白流失,你看看周尽城还能不能对你一心一意。现在外面的小姑娘啊,可是精得很。”
沈应知有点嫌弃他:“叶教授,鸡汤喝多了容易发福。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老看那些女性健康网站做什么?你是不是有潜在的人格分裂?”
“你盼我点好行不行?”
两个人一边互怼着一边一同出了医务室,沿着司勤湖往西区走,大概五分钟就能到达小食堂。
这个季节,司勤湖边的柳树开始抽芽,远远看去像有一层青色在风中飘荡着。
叶南肆看她情绪不高就给她讲黄化的糗事,说他以前读本科的时候很蠢,有一次出去买烧烤,伸了三根手指对老板说:“四根羊肉串。”觉得有点不对又伸出四根手指纠正,“三根。”
沈应知笑:“最后呢?”
“老板当时就蒙了啊,问他到底……嗷!”
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叶南肆一阵发蒙,左脸一阵闷痛后,只觉满嘴咸腥。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当街乱打人?
叶南肆准备就地发飙,可定神一看前面站着的两人,心底燃起来的火瞬间被扑灭。
面前站着满脸愤怒的江舟和一脸黑气的周尽城。
“沈应知,你究竟有没有心啊?”
江舟觉得很委屈,替自己也替周尽城——周尽城这家伙上辈子是得有多缺德才能在这辈子遇上沈应知啊。
先是一句话不说就离开,接着好不容易相遇了,恋爱就好好恋呗,非要整出些作死的幺蛾子干什么?折磨人很长身体?
旁边那个叶南肆也很不顺眼,怎么看怎么道貌岸然,穿得正儿八经实际就一骚包男,江舟老早就想打他了,这一拳头过去,完全没解恨。
时常跟这个男人混在一起,沈应知怎么就不知道要避嫌!一边晾着周尽城一边跟别人眉来眼去的,气谁呢!把他兄弟当什么了?
可是叶南肆被打蒙了。
自知理亏的江舟把求助的目光转向周尽城,哪承想,那家伙已经率先倒戈上前讨好沈应知,顺便把他给卖了:“江舟过来之前可能吃错药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知道他从小就那样,脑子构造简单,特别容易短路。我可是没有怀疑过你。”
江舟心想:“我在帮你哎,丧心病狂吧,周尽城!”
沈应知也跟着解释:“我们叶教授的口味你也知道吧。”
“嗯,我知道,你跟我说过,他不正常。”
叶南肆道:“谁不正常了,你俩恋爱就恋爱,能不能不要伤及无辜?”
“你还没吃晚饭吧?”沈应知问。
周尽城摇头:“专门过来找你一起吃的。”
于是沈应知就非常有礼貌地和叶南肆告别:“那我先走,不打扰了,你俩慢慢聊。”
江舟愤愤道:“等一下,‘你俩慢聊’?喂,我说,吃饭没我的份儿?再说我跟他有什么好聊的,大型尴尬现场,你们让我怎么收拾啊!”
刚走没几步,周尽城又转身回来。
江舟眉开眼笑,心说还是自己兄弟仗义,没想到对方走过来凑近他的耳边只是交代:“刚才表现得很好,下次记得再揍狠一点。”
“没问题,”江舟做好一同去吃饭的准备,“听说他们学校的葱爆猪肝很好吃,我想吃……”
“下次吧,今天你就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吃点。”
说完就撤。
留下江舟一人吊着嗓子哭诉:“周尽城,你会遭报应的!”
隔天。
小门在单杠引体向上的考核中又没达标。
这次黄建平有了经验,不惩罚了,直接让他们跟着后勤部出去体验生活。
说是体验生活,其实就是变相地让他们卖苦力。满足一个学校几千名学生一周的米面油盐,那米山面山堆在眼前着实闪瞎了那四个人的眼。
小门机灵,在他们没开口骂之前主动认错:“下次,我要是再不达标,就给你们洗袜子,洗到毕业。”
没说到施仰的心窝子上:“瞧把你美的,哥的袜子要留着给哥未来的媳妇儿,你自己扛面去吧。”
“别啊,这么多,我会扛死的,”小门转而求助周尽城,“尽城哥,下次你让我三点起来锻炼,我绝对两点半就起。”
周尽城烟瘾犯了,手插进口袋,什么都没摸到,于是说:“别说哥不帮忙啊,你去找后勤部师傅弄两根烟来,一切好说。”
小门瞅了一眼几个正凑在一起抽烟的后勤部师傅,应下周尽城的要求,满心欢喜地跑过去。
于盏笑:“小门那孩子就是傻。”
周尽城弯腰,轻松抓起一袋面扛上肩,朝后勤部小货车走:“一根筋。也不知道毕业了会被分到哪儿,会不会被欺负。”
施仰抓着两袋米凑到周尽城跟前:“问你个事。”
周尽城单手将面袋子扔进车厢:“说。”
“‘天鹰’大队长周湳浦跟你什么关系?”
周尽城回头继续扛米:“没关系。”
“都姓周啊。”
周尽城一副“你脑子没问题吧”的表情,回:“全国姓周的两千多万呢!”
施仰跟上他的节奏,两袋两袋地扛:“不是,能不能说上话啊?我不想直接下连队,听说他会来招人。”
“来招,你就好好表现呗。”
“上下铺四年,你就不念及一下这种难得的缘分?”
周尽城扭头,两行汗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顺着两根突出的锁骨钻进衣服里。他换了表情,眼神很真挚:“那条路,不好走。”
多的话他也没说了。
男人都有英雄梦,而作为军校生或者说作为一名军人,终极梦想就是成为那千万分之一的精英。
戴着一层神秘的面纱,神龙见首不见尾,用惊人的战斗力完成一项又一项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可这背后需要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他也是知道的。
自己从未有印象的父母、沈应知的父亲,他们都有着同样的梦想,也为了那梦想献出了自己的一生乃至生命和家庭。
海城医科大的附属医院有好几个,但知名度最高的那个在城北,也是叶南肆挂职的医院。
这附近大型农贸批发市场很多,而最多的就是粮油市场。
跟着黄化一起查房时路过窗口,向末随便往下一瞟,就看到了周尽城和施仰他们,不禁感叹:“这世界小得限制了我的想象。”
一边的沈应知认真地记录着黄化查房时嘴里说出的数据,没听到向末的嘀咕。
黄化年纪轻轻但长得很急,一点也看不出是叶南肆本科同学。
被吐槽许久后,黄化实在憋不住,终于为自己辩解——得意什么,你们男神叶教授读本科的年纪,我才在读高中,我们同窗时,他才十六岁好吗?
打那以后,吐槽依然不减,还多了许多同情的目光,毕竟跟那样的人做朋友,压力很大的,关爱弱势群体是社会公德。
“今天的雾化做了吗?”
黄化低头询问病人的空当,向末扯了扯沈应知:“有惊喜。”
沈应知和她闹着别扭呢,不看。
不看拉倒,向末自己看,再看却发现那几个人已经不在了。
装好车后,江舟开着黄建平的车去了另外一个目的地,他们顺便要去另外一个地方拿批生活用品。
这样折腾一圈后,上午已经结束。
周尽城开车拉着物资和战友准备回学校,却在海城医院门口看见一群见习完也正准备回学校的医大学生。
副驾驶上的江舟眼尖地看到了人群当中的沈应知,牙齿莫名一酸。
接着,叶南肆也从楼上下来,鹤立鸡群般地站在人群里在和他们说着什么。
周尽城按了一下喇叭,从施仰的角度看过去,真的骚气。
众人齐齐望过来。
冬末,寒风依旧萧瑟,沿着粮油市场两边窄窄的街道刮过去,吹在周尽城伸出窗外的脑袋上。他那双幽深的眼睛穿过人群盯着沈应知,嘴角止不住上扬。
他看到沈应知就好像看到了最美的风景,欢喜直接写在脸上。
坐在车里的四人见状颇有些心颤,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一场劫难在等着他们。
周尽城开了车门下去,沈应知抿嘴笑着朝他走来,两人在路中间会晤。
一白一绿,也是相当扎眼了。
周尽城将她的手攥在掌心,往嘴边一送亲了一下,问:“冷吗?”
沈应知点头:“冷。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周尽城把她的手拉起来放进衣服里贴着胸口的地方焐着:“有句话不是那么说的吗?当你真想做一件事的时候,老天爷都会帮你。”
沈应知被他逗笑了:“你想做什么?”
“还需要回答?”周尽城挑眉,带着一抹邪气的笑盯着她。
看着沈应知他就心痒痒,心一痒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低头亲了下去。
其他人不知道,反正小门是看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所以在周尽城过来说他要先送沈应知回学校,然后再来接他们的时候,小门几乎举了双手赞成这个提议。
“不是,”江舟不同意道,“这气温刚过零摄氏度呢!”
周尽城点头:“所以啊,这么冷的天气,我哪儿舍得让她挤公交车回去。”
“那这些怎么办?”施仰抱着一堆挡着他视线的东西问。
“你们先抱着呗,我很快就回来。”
果不其然,之前的预感都成了真。
被周尽城撂下,冷风那么一吹,四人幡然醒悟。特别是江舟,暴怒道:“周尽城这个王八蛋,明明是不想我们打扰他约会吧,送她回去也不用把我们赶下来啊。就算把我们赶下来,也不用把东西留给我们啊,这些东西碍着他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一辆骚包的银灰色小跑车开过来停在江舟面前,驾驶室的车窗缓缓落下,叶南肆那张五官端正精致的脸带着点正经的笑就出现了,他字正腔圆地问:“要搭车吗?”
江舟本不想搭理他的,但想到前一天与他之间的误会,心想也许可以解释一下,于是也就没拒绝。
上车后,叶南肆好像生怕他会反悔一样,油门一踩,炮仗般冲了出去。
剩下可怜兮兮的两拨被遗弃的人由黄化和施仰分别带着头,站在人群杂乱的粮油市场里,乍一看,凄凄惨惨戚戚。
江舟有些拘谨,这种状态很少见。
也许是因为叶南肆的车载香水正好是他也喜欢的味道。
抑或是,叶南肆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道貌岸然,至少在他面前的时候一直都非常礼貌。
“你觉得车里的温度怎么样?”叶南肆关切地问。
江舟强装淡定:“可以。”
叶南肆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脖子有些红,轻笑:“热的话,跟我说。”
“那个啥,”江舟觉得现在是个机会,“昨天,不好意思啊,你嘴巴还疼吗?”
“我是医生,那点伤不算什么。”叶南肆笑道。
接下来的沉默让气氛再度尴尬起来,江舟后悔了,自己脑子是抽风了吗,要坐他的车?
见江舟不说话,叶南肆问:“你好像对我有意见?”
“没有啊。”
“成年人了,不用这么遮遮掩掩,有什么就说什么。”
江舟就不客气了:“意见说不上,就是我总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像是有很多秘密。”
幸好他没说他觉得叶南肆对他有意思,否则就收不住场了。
“是吗?”叶南肆松了一口气,“的确有。”
可能是因为无聊,江舟出于礼貌,无意识地问:“是什么?”
其实他并不想知道。
“你确定要听?”
并不想。江舟有点骑虎难下。
叶南肆抓住机会,把整个人生不多的一点勇气拿了出来,说:“那我就随便说一个。我以前有两个朋友,其中一个喜欢另外一个,因为害怕被拒绝,所以一直没表白。后来在我们的怂恿下,他告诉了对方,但是对方却因此选择永远不再见他。”
江舟表示自己没懂:“不接受就不接受呗,有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他们性别一样。”
江舟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叶南肆预料到这个结果了,抓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用力,憋出了青筋,讪笑道:“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坏啊,我也后悔来着,不应该怂恿他的,这种事一般人谁接受得了?哈哈。”
“不是的,”江舟说,“你那个朋友没必要反应这么激烈。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喜欢谁让对方知道是他的人权,至于对方接不接受,也是对方的事。”
这让叶南肆有些惊喜,趁热打铁道:“没想到你思想挺包容的嘛,你是说你能接受这种感情?”
江舟有点累了,往后一靠:“我只是理解,这和接受之间还隔着一个银河系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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