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胡言乱语了一阵,最后江小满用力一抱荣廷。
荣廷摸摸他的头,低声道:等我回来。
御书房里,太监宣:太子求见。
难得太子主动上门,皇帝甚是高兴,忙将笔放下,说道:快让他进来。
荣廷走进御书房时,肩上还有未融的雪花。
今日的荣廷穿着一身青色布衣,打扮朴素,眉宇之间却仍显出别样的贵气。皇帝坐在案前看着荣廷走来,忽然惊觉昔日那还抱在怀里的孩子竟长这么大了。
荣廷的长相随他,眼与鼻像他,但眉与唇却又像贤妃。皇帝看着他,又想起了早逝的爱妃,心底不禁升起浓浓的愧疚与怜惜。
他道:走过来的么?也不乘轿。朕再让人把火升旺一些,你身子刚好,别再染上风寒。
他正要喊太监来,但还没开口,就见荣廷衣摆一掀,朝他跪下。
怎么了?皇帝一下站了起来。
父皇,儿臣今日是想来同您道别。荣廷平静道,还请父皇免去儿臣太子之位。
你在说什么?皇帝傻了,怎么儿子一进来就噗通跪下说不干了?
谁委屈你了?前两日还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回事了?
这事不是这两日才有,儿臣自当上太子的那一日,便已有了这个念头。
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荣廷却仍不起,挺直着背脊跪在那,平静道:儿臣生性愚驽,这些年来无法做个好太子,太子之位本不应由儿臣所有,还请父皇将太子之位交予其余皇弟。
你哪里愚驽?你要不要看看你那些弟弟,看什么是真正的愚驽!交给他们,这江山还不垮了?
三弟淳厚善良,又有皇后相助,若由三弟作为太子,父皇的江山定能千秋万载。
不行!朕不允许!
荣廷不说话了,直直地跪在那。皇帝对上这儿子总是毫无办法,如今更是手足无措。他道:这都怎么一回事,这么突然!定是有人又朝你说了什么!
皇帝左思右想,却想不透。忽然他想起了仙人,便道:是不是又有人说你与仙人的闲话?
荣廷眉头微皱,皇帝知道自己猜对了,忙又道:朕不都答允你与仙人的婚事了么?他人要还敢多说什么,直接杀头。
荣廷还是轻轻摇头,皇帝急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喜欢个八十岁的男人,朕都允了,朕还能有什么事不依你,你还有什么事尽管说,除了卸位一事,其余朕都答应。
荣廷却是朝皇帝直直磕头,低声道:儿臣有罪,不值得父皇如此期望。
荣廷道:儿臣欺骗了父皇,罪该万死。
荣廷那下磕得挺猛,额头被磕出一个红印,看得皇帝心疼。这下他更怕了,就怕说错了个什么,儿子还要哐哐哐朝他猛磕头。
他轻声细语道:什么罪,你说,朕不生气。
荣廷抬头,颤声道:仙人其实不是八十岁,而是十八岁儿臣与仙人一同蒙骗了父皇。
仙人不是八十岁,而是十八岁想起江小满口称自己八十,而自己也全然相信,还将他尊为老人,让他去参加重阳敬老,皇帝便怒火中烧。
他差点就要砸砚台,但见荣廷身体一晃,准备哐哐哐磕头了,砚台拿起又放下了,咬牙轻声细语道:十八十八不更好吗?
儿臣有罪!荣廷还是磕了个头,这一下磕得更猛,他头上隐隐有着血痕。
十八好!十八很好!皇帝快疯了,朕龙心大悦,廷儿你别再磕了!
作者有话要说:昔有陆朗自抽巴掌,下跪喊娘,今有荣廷以头抢地。
多采多姿十八岁。
第79章
皇帝如此一说,荣廷准备再磕下的头停住了。皇帝见他冷静了,便道:事情来龙去脉究竟如何,你仔细说来。
荣廷道:仙人本是清溪道人的徒弟,清溪道人在来京城的路上骤然飞升,飞升前将一身法力与名号传予了仙人,是以仙人其实并非八十岁。
那为何又要匡骗众人!
他胆小,听闻有假冒仙人者被斩,又被人误会,不得已也只好冒充八十岁。
江小满给人的印象本就天真烂漫,要说是他胆小,也不无不可。此时荣廷又道:仙人一直为这事所苦,最后因心慕儿臣,便将此事朝儿臣坦白。儿臣也是一时冲昏头,只想到他年纪还小,能与儿臣厮守一生,便也未禀报父皇。
荣廷说到这里,声音微微发颤,又道:可近来皇后已知此事,儿臣仔细思索,才知自己犯下欺君大罪。儿臣知父皇仁慈,定不会责罚儿臣,但儿臣如此戴罪之身,又如何能担太子之位?还盼父皇将儿臣逐出皇宫,贬为庶民。
荣廷这话把皇帝所有能说的话都掐死了,既说了不是有意欺瞒,又承认自己的错误,还给皇帝冠上了个仁慈的名号,要是想对他干点什么好像都不仁慈了。
你呀你皇帝又气又无奈,仙人也是,怎么都这么糊涂!
那仙人的仙法,究竟是真是假?
儿臣只知仙人的仙法对世间有益无害。
荣廷又是磕头,皇帝摆手,叹道:行了,朕免你们无罪,这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可皇后那边
就交给朕罢,皇帝还是叹气,无论仙人几岁,皆对国家有功,岂能让人任意非议。
荣廷又朝皇帝一磕头,低声道:谢主隆恩。
太子之位的事不许再提,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别想碰。皇帝平稳道,朕不想看你们兄弟几个为了皇位闹得你死我活。
儿臣听从父皇的安排。
知道了就起来。
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还有什么事?皇帝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儿臣想出宫几年,出巡各地,体察民情。
皇帝沉默。荣廷明白,前面那事皇帝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如今这事却没那么简单。
他认认真真地道:爹,让孩儿走吧。
兴许是前面荣廷要辞去太子之位的刺激太过强大,又兴许是皇帝看着儿子那张与自己和贤妃相似的脸,令他想起自己十八岁时也是一样在外游历。
最后皇帝还是摆摆手,叹道:去罢,记得平安回来。
荣廷最后又朝父亲磕了个头。
长乐宫里,江小满抱着咪咪和寅将军,坐在后院里边看着雪边等着荣廷回来。
他脑海里的《娇蛮神偷:瘸子太子好霸道》仍是时不时地吐出一章,最新的那一章里,荣廷追着南宫雪离开皇宫了,准备随着南宫雪浪迹天涯。
江小满明白,荣廷大可就像故事里一样,潇潇洒洒说跑就跑,不必再去找皇帝一回。如今荣廷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他,想让他能够安心踏实。
雪不停地落,江小满看着雪,嘴里呵出白气来。
雪落无声,忽然江小满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正回头要看,眼前便是一黑,有人用黑布蒙住了他的眼。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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