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李云道给朱子胥点了根烟,虽然朱子胥号称戒烟,但那仅仅是碍于周怡文的督促这才在家中极少碰烟,在局里或者外头的社交场合,难免会碰到烟友交际,再加上市里和局里经常会碰到各类棘手的问题,所以这烟瘾一时间也很难戒掉。
朱子胥露出一团烟雾,神情中仿佛有些说不出的苦楚:“算命的说我今年流年不利,上半年我还不信,到了下半年,唉,还真不得不信了。”
李云道也苦笑,算命一说,从唯物的角度来看毫无根据,但见识过十力嘉措和张小蛮神乎其神的推算后,就算原本不信这档子事情,也必然要变通一番想法。
“人一死,所有的调查也没了指向,顶多追查资金的来源。不过,我估计就算查也查不出个明堂,那些钱肯定早就被洗得干干净净。”李云道叹了口气道,“早上碰到范书记,他说娄大鹏两规的消息这两天就要对外公布了,钱强的案子是个特例,但如果再加上一个郭昭杰,就麻烦了。”
朱子胥岂会不知道李云道说的麻烦是什么,他干了大半辈子的公安,有同一战线的同盟者是不假,得罪过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出了娄大鹏的事情后,已经有人拿这件事指责朱子胥做事不择手段,再加上钱强的案子,如果不是已经确定调回中组部的明国书记帮他左右斡旋,或许此刻朱子胥步了娄大鹏后尘——试问能在体制内风生水起的,谁敢说自己真的两袖清风?在李云道看来,哪怕是真正的两袖清风,如果不能给百姓谋利,尸位素餐,蹲着茅坑不拉屎,那比贪官来得更让人痛恨。
麻烦已经够多了,现在又多了一个郭昭杰,估计如果把郭昭杰股票账户里的两千万数额公布出去,朱子胥起码要负一个监管不力的责任,到时候倒朱派会不会卷土重来也是个未知数。这几天明国书记已经到京城履新,就再他想再拉朱子胥一把,或许真到需要出力的那一刻也会有鞭长莫及的尴尬。
朱子胥很踌躇,一边是他从警多年一直坚持的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真相原则,另一边是自己很可以面临前所未有诘难和危机,甚至可能是牢狱之灾——终其一生为国为民,临到最后晚洁不保,这肯定不是朱子胥所期盼的结果。
两人在楼梯口抽了两支烟,除了开口两句后便陷入了沉默。李云道知道朱子胥正在进行很复杂的心理斗争,从自己的角度来看,这个时候就算将真相公布出来,也于事无补,倒是会让某些小人从小作梗,倒不如先放郭昭杰一马,低调处理丧事,再暗中调查,等到水落石出那天,或许很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下山这么几年,李云道已经深刻体会到凡事都讲究一个“势”字,顺势而为,事半功倍。
良久,朱子胥抬头,望着李云道,轻声道:“此事,要不先便宜行事?”
朱子胥说得很含蓄,但双目盯着李云道,此时此刻,他的身家性命已经全部都押在了李云道的一念之间。
李云道点头:“我正是这个想法。”
朱子胥道:“但暗中调查还是要继续,股票账户也要暂时冻结起来……”说着,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还是不对,只是……”
李云道打断他,拍了拍朱子胥的胳膊:“局长,您为了西湖治安鞠躬尽瘁,单冲这一点,这么做便是有道理的,您放心好了,事情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就算查清楚了,有些事情过去便过去了,有些人或许已经不在了。”
朱子胥会意,感激道:“云道,我……”
李云道摆手笑道:“接下来有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是免不了的,我这儿个头大,目标太明显了……”
朱子胥拍了拍李云道的肩膀:“快过年了,你嫂子张罗着喊局里的老兄弟们到家里聚一聚,到时候你一起来,反正以后你们都要搭班子开展工作的嘛!”
李云道立刻会意,他刚刚应承给朱子胥的安然退休扫清障,老朱这会儿立刻投桃报李,看样子是想将原朱系人马整体托孤给李云道了。事实上,从目前局里党委班子的构成来看,娄大鹏被两规,朱子胥提前退休,娄系人马就剩下政治部主任汪华一人孤掌难鸣,目前最有威望的便是原先一直保持中立的纪委书记范志宏,但他是纪委书记,加上性格原因对仕途也没有大的想法,因而很难自成一派,但因为此前的相处,相信范志宏就算支持,也不会站在李云道的对立面。而分管交警巡警的甘辉是个墙头草,哪边有利益就往哪边倒,剩下的副局长金浩、王一珉、乐军、朱卫国、于柏明都唯朱子胥马首是瞻,如果能与这几位同仇敌忾,就算新局长上来便放三把火,也伤不到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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