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赌着气道:“我走到门口,正好迎着宫里来人,说宫里赐婚的圣旨马上就到,让咱们府上赶紧准备接旨。”
程橙也停下手里的活儿:“是三小姐?”
杏子气鼓鼓的,不想说话。
在这桩婚事上,两个丫头都替自家小姐鸣不平,虽然一开始说可能要被指婚给太子的时候自家小姐也没见就是怎么乐意,可不乐意归不乐意,现在被三小姐算计着抢走了婚事,这根本就是两码事,这可谓是她们小姐在三小姐面前最憋屈的一次了。
程橙也是担心武昙气不过,有些忧虑的转头看她。
武昙左右看看两个丫头看她的眼神,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她冲杏子抬抬下巴:“干嘛呢?她接旨又不是你接旨,赶紧给我送信去啊!”
杏子也不知道她家小姐怎么突然就大方起来,不过想着这赐婚的事已经板上钉钉,她是懒得看三小姐得意的,干脆就躲出去算了,于是一跺脚又转身走了。
武昙倒是无所谓,低头看看身上。
她现在正在长身体,每年都会拔个儿,这身春衫就是今年新裁的,就是颜色略显素净了些。
程橙问:“小姐可是要换身衣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好歹也是输人不输阵。”
程橙并不是个争勇斗狠的性子,但是这一次的事却是怎么想都替自家小姐憋屈。
武昙白她一眼:“你们这几个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儿?人家大喜的日子,咱们跟着抢什么风头?我告诉你啊,一会儿出去了,一定给我高高兴兴的稳住了,别让人觉得你家小姐输不起,那才是真真的丢人。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越生气反而是让武青琼越得意呢。”
程橙想想也是,立刻打起精神来:“那奴婢出去跟下头的人也都说一声。”
武昙把院子里的人都叫齐了,也没等秦管家再派人来请就带着大家往大门口去了。
彼时武青林已经到了,在忙着帮秦管家安排接旨的事宜。
老夫人和武昙几乎是前后脚,左右一看却是孟氏母女两个还没到。
“祖母!”武昙快走两步迎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看她笑得灿烂,毫无负担,可不觉得她就是心里没疙瘩,反而只当她是为了府里的和睦和名声懂事儿的不计较,便越是心生愧疚,抬手给她把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丝整理好,又握住她的一只手道:“没事儿,这满京城的品貌双全的世家子弟,祖母一定给你挑个最好的。”
进宫去有什么好?也就武青琼那种眼皮子浅的才会处心积虑的去抢这种风头。
老夫人是这么想的,可也诚如大家所知道的——
这事儿就不是好不好的问题,重点是武青琼是通过损人利己的手段抢了原本是武昙的婚事。
人家再不看好,再不喜欢,也不是你强抢的理由。
所以老夫人还总觉得对不住武昙。
武昙多少能明白老夫人此时的心情,也不多做解释,只乖巧的笑了笑:“我知道祖母疼我!”
祖孙两个又等了会儿,一直到宫里传旨的仪仗进了巷子口了,孟氏母女才姗姗来迟。
武青琼换了自己最名贵也最亮眼的一套衣裙,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被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扶着快步走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可走在她身边的孟氏看上去却忧心忡忡的,脸上都没见个笑影儿。
老夫人看见她二人就不悦的斥责了一句:“这是什么场合?怎么才来!”
一边示意周妈妈把被乳母抱过来的武青睿接过来,放在了地上,安排在适当的位置上站好。
“哦!”孟氏猛地回过神来,赶紧解释:“母亲莫怪,睿儿中午吃饭的时候弄脏了衣裳,我给他换衣裳耽误了一会儿。”
孟氏一开始就反对武青琼嫁入皇室,这是武昙早就看出来了的,可是今天这样的场合她却露出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就确实有些过了。
武昙狐疑的盯着她看了好几眼,以孟氏的精明,本不应该无所察觉的,可今天她就是始终心不在焉的完全没有注意。
反倒是等武昙重新移开视线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武青琼已经盯她半天了。
可能是因为她一直也没个反应,武青琼的眉毛都皱成团了,看见武昙终于看向她,就很是得意的抬高了下巴冷哼了一声。
武昙懒得理她,倒是很乐于配合她,也跟着冷哼了一声。
然后,姐妹两个就很默契的把视线从彼此脸上移开。
宫里陶任之的轿子转眼就到。
老夫人领着武家众人跪地,听他宣读了圣旨,武青琼含羞带怯的上前接过圣旨,她跟萧昀的这桩婚事就算定下了。
陶任之笑得还是一脸褶子:“恭喜三小姐,恭喜老夫人,定远侯爷不在京城,来日府上着人往南边送信的时候也替老奴问声好。”
这就是说皇帝不会亲自去信通知武勋此事了。
周妈妈搀扶着老夫人上前,老夫人笑道:“老身替犬子谢过大总管记挂,您出宫传旨,一路辛苦,请入内喝杯茶吧。”
陶然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上笑容仍是甜腻的无懈可击,却是稍稍压低了点儿声音道:“多谢老夫人好意,茶老奴今日就不喝了,我还得赶着去下一家,因着您这边和平国公府顺路,老奴图个省事儿,就先往您这来了!”
老夫人听得微微一愣。
昨日皇帝寿宴,姜皇后特意让平国公老夫人带着姜玉芝去她那说话的时候,老夫人对萧昀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心里有了考量,这时候还哪有不明白的?
本来武青琼就只是个侧妃,就算顺路,陶任之传旨也该先去姜家的。
而显然,陶任之自己不敢这么随便,他会先来武家,必然是有帝后授意的。
老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孟氏则是还完全的不在状态,一点也没个当家主母的样子,半点事情也不出面张罗,还杵在那里,神游太虚。
武青林看在眼里,立刻给秦管家比划了个手势,同时不动声色的上前,替老夫人说道:“既然大总管事忙,那我府上就不留您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来府上坐。”
“世子客气了!”陶任之笑道。
这时候老夫人也缓过神来了,一看孟氏居然完全没个反应,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就赶紧给周妈妈使了个眼色。
周妈妈上前,从袖子底下将老夫人准备的那个红封递给武青林,武青林又借着跟陶任之寒暄的间隙一样是从袖子底下塞了过去。
历来出宫传旨的内侍都要拿红包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陶任之也不推脱,顺势将东西收了,“谢过老夫人和世子!”
老夫人那边却是有点急了——
就因为孟氏平时办事还算稳妥,而且今天这事儿又是冲着武青琼的,她根本就没想到孟氏会连赏钱都不准备就出来了。
毕竟是这么大的喜事,就算她塞了红包给陶任之,这要是不给随行的人都发个赏钱,传出去定远侯府一定会被人耻笑的。
正在着急,也好在是秦管家的动作够快,武青林一示意,又稍微寒暄着拖了陶任之一会儿他进进去取了些银子出来。
托盘上都是十两一锭的银锭子,只是仓促之间来不及找荷包装,不过只要不让跑腿儿的人空手而归也就成了。
武青林对众人道了声辛苦,让秦管家把银子拿去发了。
武青琼本来就只顾着自己心里美呢,压根都不记得还有打赏这回事,这时候反应过来,再回头一看自己的母亲还一动不动的杵在那,跟个木头一样,顿时就觉得脸上无光,颇有些无地自容。
她拉下脸,去拽孟氏。
孟氏猛地一个激灵,这才骤然有点清醒了过来,就见老夫人正不满的斜睨她,而武青林已经客客气气的把陶任之往巷子外面送。
孟氏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小声道了句:“母亲,对不起,我……我今儿个有点不舒服,所以……”
她这样子,看着确实是不对劲。
武昙全程将她的神情举动都看在眼里,就越发肯定孟氏是心里有事!她明明是个很稳得住的人,如今却在武青琼和太子的这桩婚事上频频失态,即使她跟自己是一路心思,担心宫里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可现在武青琼都还没嫁呢,又不是遇到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了,她何至于这就丢了魂儿?
老夫人已经不想再跟她多说什么了,只道:“两个月后的婚期,时间有些仓促,嫁衣宫里应该会来人给她裁,嫁妆还有别的事儿你都抓紧安排吧。”
“是!”孟氏十分牵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儿媳省得了。”
老夫人不耐烦再看见她,就转头交代武昙:“一会儿青林忙完了让他去我那一趟。”
“知道了祖母!”武昙顺从的应了,老夫人就带着自己院里的人先进门去了。
武青琼因为孟氏没替自己安排好赏银的事,弄得很不高兴,正不满的盯着她呢,孟氏却又进入了那个神游的状态,默默地往大门之内走去。
要不是她向来心疼自己,武青琼简直都要怀疑她这是故意的让自己下不来台,左右一看,只能自己大声的道:“秦管家,一会儿去母亲院里支银子,阖府上下全部都有赏,每人五两,管事以上的十两。”
“谢三小姐恩典!”在场的下人们纷纷磕头道贺。
听着这一波高亢的恭维声,武青琼总算是觉得心里不那么堵得慌了。
武昙的心思却压根不她身上,见着孟氏进门,就匆忙的吩咐了程橙一声:“你在这等着大哥,一会儿替我传话,我先进去了。”
说完,就提了裙子匆匆的进去了。
她尾随了孟氏一路,孟氏走得很慢,可是一路上都没跟身边的人说一句话,一副心事很重的样子,从头到尾都没发现她就在后面。
等走到不得不分道扬镳的时候,武昙才放弃了,带着安巧这些人回了镜春斋。
太子的婚事,是一件值得举国欢庆的大事,宫里接连两道赐婚的圣旨传出来,甚至是圣旨还没送到两家人手里,稍微有点人脉的勋贵之家就都得到了消息。
其中,也包括霍芸婳。
昨夜请大夫去看过,确定她是被赵贤妃踢断了鼻梁,她当时简直就有如晴天霹雳,差点吓疯了,连夜就又叫人去请了城里最好的接骨大夫上门给她正骨医治。
可是伤在脸上的骨伤,并不好治,稍微一个不慎,留下一丁点儿的缺陷都有可能毁了她的整张脸。
虽然霍文山从小就在不遗余力的培养她,琴棋书画,甚至于歌舞琵琶她都样样精通,可是她却很清楚——
她的脸,才是重中之重,是一切其它才艺的基石。
试想,如果她是一个丑八怪的话,那么就算她再是多才多艺,又有哪个男人会有兴致多看她一眼?
如果说,昨天在宫里她暗算临安公主的事情败露,她就只是害怕,那么知道鼻梁被踢断了之后她就是惶恐了,惶惶不可终日,一整个晚上不能入眠,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浑浑噩噩的,午间刚小憩了一会儿,还没睡熟呢,就又听到了这个雪上加霜的消息。
“你说什么?”霍芸婳蹭的就从睡榻上翻身坐起,瞪着眼,眼珠几乎都要脱眶而出,死死的盯着带回来消息的秋凝。
因为没怎么睡,她的眼睛里都是血丝,脸上还有淤青,看上去十分的恐怖。
不像是平时那个美艳高贵的小姐,反而像是个横死的女鬼一样……
秋凝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闪躲着目光道:“是真的,陶总管亲自出宫传的旨,平国公府的姜玉芝姜小姐为太子妃,定远侯府的三小姐为侧妃,婚期定在六月廿五,说是皇后娘娘特准两人同日入东宫与太子殿下成亲。”
霍芸婳听完她的话,双手就缓缓的的丧失了力气,失魂落魄的跌坐回美人榻上。
其实昨晚那件事败露之后她就意识到自己已经完蛋了,可是接踵而来的各种冲击太多,将她打击的筋疲力尽,这才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忧虑自己的前程。
而现在,这猝不及防的两道圣旨出宫,终于让她再次清楚的意识到她是真的完了。
她的皇妃之梦,还没正式开始,就这么化作一片飞灰,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这前后也才仅仅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个梦,碎裂得太快,所以哪怕接连遭受打击的痛苦还在身上,她都还是觉得恍然如梦。
可是——
怎么就会这样子了呢?
明明一个月之前,她还胜券在握,笃定是已经将一个太子侧妃的头衔收入囊中了……
这才几天,怎么会天崩地裂,让她一夕之间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就好像是老天跟她开了一场天大的玩笑一样,霍芸婳觉得好笑,最后却捧住自己的脸,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如果说,武青琼和霍芸婳都各自经历了她们人生中的一场转折巨变,那么这一日的宫中,小太子萧昀也在经历他人生中一场巨大的风暴。
昨夜皇帝宿在了正阳宫,说是有事要和姜皇后商量,他不方便跟着去,但是想着他们要商量的事,就一整个晚上都心烦意乱的,一直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
次日一早,他要跟着皇帝上朝听政,偏偏又赶上南方有紧急奏报进京,说是由于最近连日暴雨,导致了南方数地受灾,商量重建河堤和赈灾的事情就耽误了大半天。
等他下朝从大殿出来,等在殿外的小尤子已经满头大汗,“殿下!”
萧昀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不好:“出什么事了?”
“一大早皇上留了两道圣旨在正阳宫,半个时辰之前,皇后娘娘已经命陶总管往姜、武两家传旨给您赐婚去了。”小尤子道。
萧昀心里一怒,当即沉下脸来,额角都鲜见的现出青筋。
他一撩袍角,快步往台阶下面跑,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字:“回东宫,调集侍卫去追,务必把人给我截回来!”
圣旨出宫,皇帝不说追回来,谁敢妄动?
小尤子追在他后面跑,哪里敢应:“殿下……”
“让你去你就去!”萧昀不耐烦的大声呵斥,“先给拦下来,本宫这就去见母后!”
头也不回的直奔后宫。
------题外话------
某男主装逼脸:本王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吸引?不!绝对不可能!
雷鸣碎碎念:我都看出来了……
某男主捂脸:看出来了也别说,本王坚决不承认!
昙子:俩蛇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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