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宗室和老臣们更是噤若寒蝉,轻易不敢说话了。
胡贵妃已然是气得浑身发抖。
她没跟何皇后呛声,只深吸一口气,然后就扶着膝盖慢慢地站起来。
“娘娘!”唐嬷嬷低呼一声,走上前去扶她。
胡贵妃起身走到风七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风七不敢抬头。
虽然如果事情能成,皇帝一旦认了她,那么胡贵妃就是她名义上的生母了,可是她也很清楚自己今日的举动会给对方造成怎样的困境和打击。
她跟这个女人之间,是不可能以母女的名分相处的,从一开始就是你死我活。
所以——
她也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去讨好对方!
而她今天进殿之后没看见燕北,这就是她最大的运气了。
否则如果燕北当面站出来跟她抢夺玉佩,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现在这样,她让皇帝先入为主的听了她的故事,回头就算燕北知道了,想要通过萧樾跟皇帝阐明真相也晚了。
风七微垂着眼眸,做出冷漠状。
胡贵妃已然是恨不能将她掐死了,面上却还是竭力的隐忍,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你说这玉佩是你的?你是从何处得来?”
她当年生的就是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甚至也知道,现在皇帝并没有相信何皇后对她的指控,可当众闹出这么个所谓的“皇女”来,不能彻底推翻他们这些人做的局,这件事始终无法对朝臣和天下人交代。
这就是人在高位的弊端。
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你说什么做什么,没人会刻意挑你的毛病,可是身处高位,受万众瞩目,你就是所有人嫉妒和打击的对象,这时候哪怕是任何一点小的瑕疵和漏洞都可能演变成你的催命符。
风七终于抬起头来看她,简短的吐出一个字:“是!”
胡贵妃的声色突然一厉:“本宫是问你你这玉佩从何得来?”
风七被她嚷的头皮发麻,但又马上稳住了,再次开口回道:“臣女也不知道这是从何得来,只是从我记事起就已经贴身带着了。”
魏王和燕廷襄已经秘密派人出京,赶着去陵川城解决燕北的养母了。
只要把那个女人灭了口,那么这块玉佩不是她的也是她的了!
风七此时就只是这样安慰自己,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不卑不亢。
胡贵妃原来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民女,被她这一施压必然慌乱,到时候就会有破绽可寻了,却没有想到这个女子居然还是惜字如金,滴水不漏!
她心中不由的恼怒。
唐嬷嬷见状,就赶紧代为开口:“你说你有父母?那么你的父母又是什么人?”
“民女说过,民女五岁上就成了孤女,都不记得了。”风七仍是镇定的回答。
胡贵妃问话,她还很克制,此刻便是抬头对上唐嬷嬷的视线:“这位嬷嬷,民女虽然是在民间长大,但民女的师父一向视我如己出,我知道您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您也不必如此轻贱我。我现在之所以会在这里,并非为了攀龙附凤,而是因为有人说我的身世有疑。生而为人,我想到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从何而来,这才想要问个明白。我方才说的,都是实话,再多的我也确实不知,您与我多说无益。”
她这番义正辞严,倒是颇俱风骨的,完全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武昙要不是早知道这女人心胸狭隘不是善类,恐怕都要觉得她挺有气度了。
风七现在一口咬定这块玉佩是她的,并且额外解释澄清的话也不说,反倒是让胡贵妃想要从她的话里找漏洞来反击都没机会……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对手了。
既然从风七这里找不出破绽,她也不能公然逼迫,只能咬牙转身又看向了皇帝:“陛下,臣妾当年产下的确实是个皇子,如今时隔多年,真的没有想到还有人会这样颠倒黑白来污蔑臣妾。臣妾受冤事小,只是陛下……还请陛下莫要轻易听信谗言,一定要再细查此事再做定论。陛下若是受人蒙蔽,就此认下了此事,那岂不是要让我们的骨肉,真正的皇室血脉永远流落在外,永不见天日么?一块玉佩能说明什么?当年皇儿是在臣妾身边的宫女双绮手里被冲散的,别的不说,最起码也要等找到双绮,听听双绮怎么说。物件是死的,随便遗失了或者是被什么人捡到,都有可能造成误会。何况此民女自己也说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这玉佩的来历,又凭什么认定这东西就是她的。”
实在是因为事情过去的太久了,当年她身边陪着她生产的人,因为皇子没找回来,被处决了七七八八,后来再过十八年,现在就剩下唐嬷嬷、向婆子和双绮了。
唐嬷嬷是她的心腹,要避嫌,说的话不足取信;向婆子年纪大了了,早就糊涂了,说话颠三倒四,就算把她带过来,她的话皇帝和朝臣们也要思量着来,唯一能证明此事的就只剩下一个双绮——
可是那丫头现在根本就不肯站在她这边,下午徐夫人将她带进宫来,双绮就一口咬定她当年只是因为宫中内乱而流落出宫,绝口不认她带走了小皇子的事,一味地装傻充愣。
胡贵妃心急如焚,却又拿不出更有利的证据来反驳风七和何皇后。
何皇后却不打算善罢甘休,干脆就跟她来硬的,反驳道:“当年你说产下的是个皇子,也是片面之词,既然你同这民女都是红口白牙一张嘴……本宫倒是觉得巧了,你们母女倒是一个套路!”
“皇后娘娘!”胡贵妃忍无可忍,厉声道:“什么母女?皇上还没认呢,臣妾敬重娘娘是国母,但是也请您自重,不要尽说些有失身份的胡话。”
这话倒是真的,何皇后被她噎了一下,脸色顿时一沉。
胡贵妃也想通了——
毕竟是事关皇室血统的大事,皇帝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认了这个女子,那便索性拖着就是,然后她趁机想办法让双绮说实话,只要双绮开了口,那么一切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而至于徐穆——
她不敢供出徐穆来,因为在皇帝的眼中她不是个弄权的不安分的妃子,她不能叫皇帝知道徐穆在私底下帮她做事。
这事儿也是徐穆太小心了,本来就不该等着先来问她,如果下午就把玉佩交给了皇帝,把事情说明,哪里还会生出这样的枝节来?
只不过就算不该发生的,现在也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晚了!
胡贵妃紧张的揪了揪帕子。
皇帝不表态,他们又争执不下,这件事似乎是真的要搁置在这了。
朝臣们也全都不敢妄论,大殿当中霎时间寂静一片。
武昙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将整个暖阁里的这些人都看了一圈,然后眼中就闪过狡黠的一抹光亮。
她扯了沉樱的袖子,侧身在沉樱耳边低语了两句。
沉樱皱了下埋头,转头与她对视一眼。
武昙冲她眨眨眼。
沉樱犹豫了一下,再看看旁边泰然处之的萧樾,然后才有些勉强的缓缓开口说道:“本宫曾在医书上看见过,据说至亲之人的血一起滴在水里是可以相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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