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进院子的时候,武昙那边房间的门大开着,里边就只有两个丫头在整理东西,他还以为那小丫头在萧樾这,本来还想别不是自己过来的不是时候,进门之后左右一看,没看见人就随口问了句:“武二小姐呢?前天晚上宫里的事实在是抱歉的很,父皇今日又提起,特意让人去库房里寻了些小玩意儿让本宫转交二小姐,多少算是一点心意吧。”
萧樾朝他看过去。
燕霖就招招手。
外面七八个宫女手捧着托盘和锦盒进了院子。
萧樾侧目示意尉迟远:“送武昙屋子里去。”
“是!”尉迟远把人带到隔壁,青瓷两人接了东西,许畅就带着宫婢们退下了。
“你也出去吧。”萧樾给尉迟远递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引着燕霖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
待到燕霖坐下,端起茶碗要喝茶的时候他才开门见山的说道:“武昙……本王先打发她回去了。”
燕霖手下正在拢着茶叶的动作不由的一顿,这次是真的意外,不由的就抬头看向他。
萧樾手里也端着茶碗,没抬头,继续有条不紊的慢慢说道:“眼下多事之秋,她在这里不是很妥当,本王就让燕北先护送她回去了。”
什么?燕北也走了?!
这一次,燕霖就直接忍不住当面失态,手下碗盖擦过茶碗的边缘发出一声突兀的声响。
但随后他就冷静下来,只是表情还有几分僵硬,有半天没回过神来。
萧樾也不跟他浪费时间,紧跟着又继续说道:“本王不想节外生枝,所以这两件事得太子殿下配合我暂且隐瞒。不过么……既然他们两人离开了,就不要浪费了契机,徐穆那里太子殿下找到突破口诱他出面了吗?”
燕北就这么干净利落的走了,燕霖的心中是忍不住有些失落的。
可眼下并不是他计较这些的时候,他飞快的定了定神,跟上萧樾的思路,思忖片刻就心里有数:“徐国相一直不看好本宫,他一开始是将一半的希望放在兄长的身上,后来知道兄长不肯受他的操纵,又将兄长视为摆在他眼前的障碍,若是叫他知道兄长根本无心皇位和北燕的政务……说不定就能激发他重燃斗志。”
在徐穆和北燕绝大多数的朝臣眼中,燕霖就是个不堪大用的病秧子。
即使他承袭皇位是名正言顺的——
大家现在只怕也都已经在暗忖将来等他驾崩之后,下一任皇位继承人的人选了。
徐穆是知道燕北身世的内幕的,自然将燕北视为最大的障碍。
现在,燕北居然半点谋权的打算都没有,还这么干脆利落的在这个角逐皇位的最佳时机拍屁股走人了?这足以让徐穆相信这个人是真的完全无心皇位的。
这样一来,徐穆就会看到新的希望。
“就是这个意思!”萧樾点头,燕霖的思维敏捷,他还是颇为欣赏的,顿了一下,又补充,“既然要帮他重燃斗志,那就不要吝啬,顺便往他手里递把刀。武昙他们约莫七八日之内就能抵达陵川城,那么保守估计,约莫五日之后就可以想办法把燕北的行踪透露给徐穆了。徐穆是个精于算计的文臣,届时他必然会派人跟着沿路去证实这消息的可信度,那时候就可以顺便把本王和太子殿下背地里的交易露出端倪给他看了。”
燕霖的眸中也跟着闪现一丝老谋深算的精光,牵起唇角道:“让徐穆看到燕廷襄的败相已露,同时本宫会想办法把何大小姐真正的死因透露给他,届时天时地利人和,他自己就会想到出面把鲁国公府的立场争取过去。这样一来,何家临时反水……就算燕廷襄和皇后聚集手上能笼络到的兵马和人手起事,至少在朝堂上和他们里应外合的朝臣不会有多少,起码不至于乱了整个朝中的局面。”
徐穆临时策反了鲁国公何家的话,一来能背后捅刀子让魏王府在关键时刻失去了联盟和内应,二来——
将鲁国公及其党羽的势力争取过来,将来还能为他所用,等到他想操纵朝局的时候,这都是助力。
这样一举两得的事,而且能得到的又都是巨大的利益,徐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机会的。
暂时把鲁国公稳住了,以燕霖和皇帝目前的准备,单独拿下一个魏王府的势力,成败基本毫无悬念,至于那些三心两意的文臣,就可以等燕霖掌权之后再想办法慢慢地清除了。
现在最要庆幸的就是徐穆和魏王府之间积怨已深,他们没有联合的可能,否则这一次若是是他们双方联手——
就算燕霖这边早有准备,可以镇压住燕廷襄用来起事的部众和人手,朝中那么多文臣动摇立场也是没法收拾的。
萧樾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顿了一下,又问:“天牢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哦!”燕霖定了定神,“昨日晟王爷离开之后那个风氏就已经嚷嚷着要面圣了,不过本宫想再磨一磨她的耐性,暂时还没提她出来问话。”
萧樾道:“她的事,明日就着手办吧,不过太子殿下得尽量拖延着,晚一点将此事定案。燕廷襄那里得吊着他的注意力,否则他太清闲的话,难保不会注意到本王这边武昙和燕北的行踪。”
风七为了保命脱罪,只会把脏水都往魏王府还有何皇后身上泼。
何皇后反正是已经等于是废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但她在宫中多年,势力根深蒂固,燕廷襄为了继续利用她手上的人脉和关系,一般不会舍得将她置于死地的,那么届时就只能忍痛大义灭亲,让魏王世子妃顶了这个混淆皇室血统的罪名。
这件事,不仅能拖他个几天,并且一旦结案,他也会受到刺激,届时全力谋划大事,应该也很难再分出注意力来打个别人的主意了。
燕霖没在萧樾这里滞留太久,两人谋定了正事他便起身告辞了。
他过来的时候武昙的两个丫头都在,随行的内侍宫女就只当武昙是去了沉樱那里,谁也没多心,这就在一定程度上替武昙和燕北二人掩饰了行踪。
武昙他们这一路上十分的顺利。
她坐一辆普通商户人家都能用的起的小马车,被装扮成护卫和家人的燕北等人护送,一路南下。
几个负责护送的暗卫开始还很有点觉得事情棘手——
谁都知道王爷供着的这个小祖宗娇贵,他们一群大老粗,简直就觉得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就唯恐路上要被她折磨。
可是出乎意料,这小祖宗出了门,离了王爷的跟前反而好伺候的多,一路上都很配合,白天就安安静静的缩在马车里跟着他们赶路,中途歇脚和晚上休息的时候对食物和住宿的条件也不挑……
这跟来的路上简直就像两个人似的。
一群糙汉子,新奇的不得了——
这小祖宗是看人下菜碟么?还是因为和王爷闹翻了,有了失宠势头这才自觉的低调了起来?
总之不管怎样,她这样配合,是给大家都省了许多麻烦,一路上就格外的稳妥些。
如此赶了五天路,这天晚间,因为白天下了两个时辰的雨,晚上就没赶得及进到下一座城池,一群人商量之后就只能将就着在野外的一座小客栈落脚。
这客栈没在官道上,位置比较偏僻,是因为实在赶不及进城了,燕北提前叫人来前面查看才找到的,一行人就提前半个时辰下了官道找到这里。
离着客栈不远的地方还有个小村庄,客栈就是村里有点家底的富户开的,小本营生,没敢太靠近官道是怕生是非。
这客栈地方不大,收拾的还算干净整洁,一行人投宿过去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武昙吃了饭,又让店里帮佣的小姑娘打了热水来洗漱了一番。
这几天连日里颠簸在马车上,她其实已经有点吃不消了,浑身散了架一样的难受,只不过她也很清楚现在的处境,这里是北燕不是大胤,萧樾又得罪了好些人,这就是个是非之所,所以这不是她矫情喊累的时候,早点离了北燕境内,对谁都好。
她心里是恼了萧樾也对他失望至极的,可大是大非面前——
总不会帮着外人坑他。
乡下地方僻静,她一时也不想睡。
这客栈是个二层的小楼,听到外面有动静,武昙就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往外看。
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是数百人的队伍押解着几大车的货物,货物都是用麻袋装的,看着应该是米粮之类。
这样的队伍,今天沿路她还遇到过三次,只是队伍都没有这一支庞大,都是几十人或者上百人的商队。
这些人没走官道,在这个偏僻的小客栈落脚,好像也没有住宿的打算,只是跟店家采买干粮。
这么多人的伙食,小客栈自然供应不出,好在他们似乎是早有准备,自己带着干粮,就借了店里的土灶,客栈的掌柜又回村里帮着采买补给了一些,供应他们。
楼下忙的热火朝天,不过这些人并不吵闹,其实动静倒是不大。
武昙在窗口看了一阵,想了想就推门出去了。
因为楼下来了外人,护送她的暗卫就不好太明显的直接守在她门口,而是进了隔壁的屋子,但是听见她开门的动静还是第一时间推门出来了:“您有什么吩咐?”
武昙从屋子里走出来:“燕北呢?”
燕北住在她另一边的房间里,这时候也听见动静开门出来了:“二小姐!”
武昙看见他,又看了眼楼下来来往往搬着热好的干粮往来的旅人,忽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挑眉道:“这就是你们主子跟燕太子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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