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萧樾就是要她这孙女,她抗衡不过;对内,武昙自己愿意,甚至连女孩子的脸面和矜持都不要了,当面来和她请求,她也是不忍心拒绝的……
“既然你自己定了心意……”沉默许久,老夫人才微微的叹了口气,“那这件事,祖母就不横加干涉了,至于你父亲那里,届时我也会尽力替你说和,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到时候再说吧。”
这件事,武勋是乐见其成的,只是——
他的意见,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谢谢祖母!”武昙破涕为笑,只要老夫人首肯,这件事她也就没了后顾之忧,感激之余就赖在老夫人膝头撒起娇来。
老夫人看着她眉目带笑的欢喜模样,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心酸,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过世的林菀娘……
想想,若不是儿媳去得早,孙女儿如今或许也不必像如今这样,一门婚事都要忐忑的自己替自己谋定。
武昙不是个喜欢斤斤计较的人,和老夫人说笑了一会儿,就已经神采飞扬,恢复如初。
一大早,各家的马车都陆陆续续的往宫里赶,虽然在宫门之外停得参差不齐,远近不一,但有一条规矩——
正中间是要留出一条路,给各家亲王和宗亲留着的。
萧樾本就外表出众,骑着高头大马从容而过已经十分招摇,却不想身后还跟着辆马车——
这就很是矫情了。
晟王殿下是没有家眷的,众所周知,就算前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有个定远侯武家的二小姐,可那姑娘据说最近还不在京城。
而且——
就算人在京城,也没理由是一大早坐着晟王府的马车进宫的。
宫门外聚集的众人纷纷驻足,倒不是诚心围观,而是因为萧樾的身份在那摆着,所有人都得让路等他先行。
萧樾一路打马到了宫门前才停。
诚然,众人真的就只当他是矫情摆谱儿,毕竟以前晟王殿下出门也多是坐马车的,如今骑着马却带了马车出门也不算啥,没准他回去的时候就想坐车了呢?
可是——
晟王殿下下马之后也没有马上进宫,而是直直的站在那里了。
当然,他也不可能亲自去开门或者扶谁一把献殷勤。
王府的下人打开车门,先是下来个老妇人,有点眼熟……众人正嘀咕呢,又一个穿着素服的俏生生的小姑娘也被扶了下来,不是武家二姑娘又能有谁?
这姑娘,居然真就一大早坐着晟王府的马车进宫来了?!
众人惊讶不已,还没等反应完,最后——
武家老夫人也从车上下来了!
这一下,整个人群里算是炸开了锅!
以前晟王爷去御前请婚,陛下没明着答应,这门婚事就不算成,现在武家老夫人都公然坐了晟王府的马车公然出行——
那就等于武家的长辈是认可了这门婚事的!
这是真的要成?
人群里,一片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老夫人见状有些头疼,不过事情都到了这份上,索性也硬着头皮上了,只就从容的又跟萧樾道了谢:“今日麻烦晟王殿下了。”
“老夫人客气了。”萧樾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不说怎样的殷勤,但是在他身上,已经是难得的和颜悦色了。
有老夫人的故交见状,已经按耐不住的抬手招呼老夫人过去说话。
老夫人看了武昙一眼,见武昙有些犹豫,她就径自自己先过去寒暄了。
武昙跟老夫人是一路脾气,敢作敢当,既然都坐了萧樾的马车了,索性就大大方方的任人议论好了,只是萧樾今天这先斩后奏闹的这一出,到底是叫她心里郁闷,趁着老夫人去旁边与人说话,她就蹭在萧樾的旁边不满的抱怨:“你看你,谁让你去武家接我了,现在弄的人人都在议论……皇帝陛下大丧当前,你不怕被弹劾啊?”
萧樾长身而立,在人前,他还是多少注意仪态的,并没有动手动脚,只就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不以为然道:“谁说本王今天是去接你的?本王分明是在给武老夫人献殷勤的,你就是顺便沾了光。”
他略一侧目,见武昙鬓边别了朵白色的绢花,看着膈应,随手就摘了,还没等武昙去抢,就碾在了脚下。
“哎!”武昙喊了一声,已经晚了。
虽说给那老皇帝服丧,武昙心里也恶心的要命,和既然是跟随众人一起进宫的,总归是要做做样子戴朵白色绢花以示哀思,就这么被萧樾踩烂了,回头宫里哪个主子要找她的麻烦,也是一找一个准。
武昙一跺脚,正要跟他翻脸,想抬头的时候,却被他的手掌在头顶挡了一下,同时听他声音低缓的传来:“别动!”
说话间就变戏法似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支白玉雕刻的小钗,随手插在她鬓间。
武昙贴身没带镜子的习惯,只下意识的伸手去摸。
摸到一簇白色的小花,却探不清具体的模样。
想来萧樾也不会拿这事儿故意坑她,样子应该是跟别人鬓间的也差不离,她只是还不满的嘟囔:“干嘛让我弄得跟别人不一样啊!”
萧樾此时已经一本正经的又站回了她身旁,闻言就不悦的冷嗤一声道:“本王好端端的,你戴什么白,还怕本王没有死的一天么?”
武昙:“……”
这阵子因为宫里在办丧事,为了方便东宫的女眷出入,就又把两宫之间的那道门锁给开了。
萧昀一早回东宫一趟找东西,回来时沿着内宫墙步行,刚好在宫门之内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
他驻足良久,脸色一直很阴沉。
这两天小尤子总觉得他是和以往不太一样了,易怒的很,甚至人也变得深沉了些,虽然觉得是受了皇帝突然驾崩一事的影响,可服侍起来也总不免要加倍的小心。
这时候心里着急,却挣扎了几次也没敢开口去催。
直至最后,萧昀自己收回了视线,转身大步继续往宫里走去,一边冷冷的道:“回头叫内务府总管来见我!”
“是!”小尤子唯唯诺诺的赶紧应了。
宫门之外,萧樾和武昙才彼此遮遮掩掩的说了两句话,就被赶过来的曲林给叫到了一边。
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武昙就没等他,先一步陪着老夫人进宫去了。
萧樾带着曲林走到马车旁边,方才简短的吐露一个字:“说!”
曲林道:“刚得到的消息,昨天宫里连夜送了密信去江北道,太子殿下紧急传了江北道都督郑修进京。”
“郑修?”萧樾略思忖了一下就想起来了,随即却是冷笑一声,“他是要拿这人去换下南境的武勋。”
曲林听得狠狠一愣,随后就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那怪不得,同时宫里还派了内侍南下去元洲城传旨,太子说要把定远侯传召回京为陛下服丧。”
历来朝中皇帝驾崩,都有调一些体面的外放官员回京服丧的习惯,算是一种殊荣。
虽然——
现在落在武勋身上肯定不是!
而那个郑修,是个颇有天分的武将,前世的时候武勋辞任之后,武家的所有子弟都跟着退出了军营,南境主帅就被换成了萧昀的心腹郑修。
郑修其人的战略休养具体如何,萧樾没有亲身领教,因为没有直接接触过,不过有武勋这个老资格的卖国贼在,后来南梁攻破南境边防是着实没费多大的力气的,而郑修,最后是战死的,总归算是条汉子了。
萧樾对他,暂时也不想褒贬评价,只道:“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就这两件。”曲林道。
萧樾颔首:“那就暂时先这样,就算萧昀换了郑修过去,武勋现在信心十足,对南境的一切又了若指掌,在他所认为的时机成熟之前,他自己就劝阻南梁进犯,一时还出不了事。继续盯着他那边的动静,先看看再说。”
萧昀这个时候传他回京,明面上还是殊荣,还不至于就这么惊动了武勋,想必是那些弹劾的奏章起了作用。
交代完曲林,萧樾就也转身进了宫门。
次日一早,他仍是早了半个时辰出门往定远侯府去,不想拐进了巷子,却见武家门前竟停了一排宫里派来接人的马车和仪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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