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小兵想了下,看着有些费解,旁边块头大些的尤长泰就急急地道:“她找我们是初十前后吧,具体哪天小民记不清了,但是他交代的差事小民记得,就在四月十六,那日这届恩科放榜,状元和各位高中了进士的举子老爷们游街,小民故而记得清楚。那人先给了百两定金,让小民二人借着修葺家具的引子去了朱雀楼。”
胡天明道:“他收买你们去朱雀楼具体是做什么的?”
那人的目光闪过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来,道:“是要小民二人趁掌柜和伙计不注意,卸了……卸了朱雀楼二楼和三楼的两条栏杆……”
他话刚说完,旁边的骆小兵已经惊呼叫屈起来:“大人明鉴,大人冤枉啊,小民只是被人指使去卸了两条栏杆,却并不知道这是要谋害状元老爷啊。那个给钱的汉子没说!他没说他是要害人的,小民们也是被他诓骗了,我们冤枉,冤枉啊!”
胡天明面色冷沉,不动声色,也不戳破他这些鬼话,只又进一步问道:“你方才说买凶者许给你二人的是五百两酬金,而在你们去朱雀楼往栏杆上动手脚的时候他就只先给了百两定金,那剩下的四百两呢?又是怎么兑现的?”
骆小兵垂下眼睛去,声音又低了些:“当天那人就在朱雀楼,后来趁乱……塞过来的,并且嘱咐我们,拿了钱之后马上离开京城。”
“趁乱?”胡天明这么多年的京兆府尹也不是白当的,最善于捕捉关键证词和不动声色的诱供,“趁的什么乱?”
“这……”骆小兵一愣,随后就迟疑了一下。
胡天明却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语气陡然一重,又再问道:“而且……他说叫你们马上离京你们就马上离京了吗?你说你不知道那是要谋害人命,既然没有谋害人命,只不过毁了两条栏杆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二人又为何会匆匆离京,片刻都不耽搁的?”
两个嫌犯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胡天明继续道:“当日事发之后,本官接到报案就马上命人往各处城门都设了关卡,一个时辰之后,通缉你二人的画像和海捕文书已经张贴满了大街小巷,你们但凡有半点犹豫,都早就落入法网了。既然没犯什么大罪,又为什么逃脱的那般迅速?”
“我们……我们……”那骆小兵还想要狡辩。
胡天明已经眼神一厉,怒斥道:“当日本官勘察现场,二楼的雅间里坐着的只是女眷,那栏杆是被倚靠之后自然坠落,但是三楼的栏杆,分明是卸了钉子和卡槽之后又用绳索固定,是有人盯着状元过街的时机用利刃将绳索割断,推下了横栏去造成的事故。当时朱雀楼的掌柜伙计都可为证,状元跨马游街之时,那两个‘木匠’都还在他那楼上看热闹,你敢当着本官的面问心无愧的说一句,割断绳索蓄意谋杀的直接凶手不是你二人么?”
“不是!”骆小兵矢口否认,伏地磕起头来,居然玩起了耍无赖的招数:“就算草民当时是贪图热闹在那朱雀楼多留了片刻,可谁能证明就是小民二人割断的绳索,制造出的血案?小民冤枉!”
这种刁民,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这种人胡天明见的多了,根本不往心里去,说话间守在院子门口的捕头刚好出去了回来,和他交换了一下神色。
胡天明微不可察的略一颔首:“将朱雀楼的掌柜和伙计带上来!”
骆小兵二人俱是心头一慌。
随后,朱雀楼的朱老板和当时作证的伙计就被带了进来,进门正要磕头,那伙计已经一眼认出了两个嫌犯,激动的指着二人大声道:“大人!府尹大人!就是他们,出事那天来我们店里修桌椅的木匠就是他们,那天店里没进外人,在我们楼里做手脚的就是他们!”
两个嫌犯也不能过分争辩,全都咬牙不语。
胡天明便是大手一挥:“这桩案子,今日是势必要问个清楚的,既然本官的问题你们不能回个清楚明白叫人信服,那就来人……给我打!”
“是!”
骆小兵二人仍是急急地喊冤,但是衙役已经上来,将两人往地上一按就打起来。
板子结结实实的落下来,两人惨嚎不止,起先还是嘴硬喊冤,可待到十来个板子下去,那大块头的尤长泰也经扛不住了,哀嚎道:“大人!我说!我说!”
胡天明抬了抬手。
打他板子的衙役暂时停了手,旁边骆小兵那还挨着呢,板子声和惨叫声充进耳朵里,尤长泰本来就不如骆小兵奸猾,半点不带犹豫的就一囫囵全说了:“是小民!是小民和骆小兵一起做的,卸两根栏杆哪里值得五百两银子,那人当时给钱的时候出的主意,说让我们卸了栏杆之后就借故吃茶看热闹在那朱雀楼上呆着,到了时间割断绳子将栏杆推下去,到时候街上肯定要乱,我们就可以趁乱离开了,大家都慌慌乱乱的,也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两个了。他还说,还说案发之后衙门铁定要封锁城门拿人,让我们务必一刻不停的出城去,再也……再也别回来了。”
招完供,这尤长泰就彻底绝了念想,浑身无力的趴在了地上。
胡天明又再确认了一遍:“你能保证你方才招供的证词句句属实?”
“是……”尤长泰心灰意冷,心一横就咬牙认了。
胡天明给旁边奋笔疾书了半天的何师爷递了个眼色,何师爷就拿了记录的供词上前,摊在尤长泰面前让他按了手印。
旁边的骆小兵还在挨打,又十来个板子下去,他的嚎叫声都没了底气,渐渐虚弱起来。
胡天明也不喊停,只又问道:“既然你们自知惹了人命官司在身,又已经逃出了京城去,现在又为什么跑回来?”
“那是……”尤长泰还要说话,旁边的骆小兵却已经挨不住了,抢着道:“大人!小民招了,招了……哎哟……是……是官府的海捕文书下达各地,前几个月还好,最近这一个多月我们的踪迹就被发现了,不断被官府派下来的人追捕,逃命的时候落了一次江,银子也没了,就想着回京来找当初的雇主再讹一笔银子。”
因为胡天明一直没叫停,他索性就一口气全说了。
胡天明得了供词,这才抬了抬手。
打板子的衙役退下。
骆小兵臀部已经血肉模糊,趴在地上,全身又被冷汗糊了,牙齿间都是咬出来的血丝。
他浑身发抖的抬起头:“大人,纵然我二人十恶不赦,也只是被人收买利用的,我们……认罪!认罪!但……但我们罪不该死啊,我们愿意将功赎罪!”
胡天明不置可否,只又问道:“当初收买你们的人,你还能认出来?还是……你根本就知道是他是什么人?”
骆小兵现在只求供出别人能替自己脱罪,自然知无不言,颇有几分得意的冷笑了一声:“那人还算谨慎,当时就穿了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裳衣裳找的我们,只不过小民二人多了个心眼,事后尾随了他,发现等在街角跟她接头的居然还有旁人,看样子像是个大户人家的使女之类,之后再尾随,却见那丫头进了这长公主府的大门。然后前几日小民二人重新潜回这胤京,一直在公主府外打转儿,想碰碰运气,连着蹲守了数日,就见当初那个丫头每日早晚都贴身跟随公主府的郡主出入府邸,往来于宫里……知道她是郡主的人,于是……我们今日晚间终于找到机会,拿住了郡主娘娘的夫婿……”
本来想拿住姜平之上门要挟的,不想当时在街上动手的时候刚好被九城兵马司夜间巡城的士兵堵了个正着。
这也算天网恢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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