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郑秉文的声音略透着几分紧张和局促。
武昙没想到他会追出来。
不过因为是在自己家里,她就也没多想,顿住了脚步,回转身来。
她的眉目明艳,却又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清朗,即便是最不动声色的一个表情,每回入眼,也都会叫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郑秉文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之内狂乱的跳动。
与她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又不禁微微有些脸红。
他强作镇定的走上前来。
武昙不好冷着登门的客人,就盈盈含笑的同他打招呼:“郑二公子怎么出来了?是要逛园子么?我叫个小厮过来给您引路?”
她的态度客客气气的,但因为态度坦荡自然不扭捏,反而会叫人格外觉得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郑秉文正经与她碰面,这不过才是第三次,但是每一次都有惊艳之感。
那种感觉,很奇特,是他这些年里苦读钻营书本时完全不曾体会到的。
他的心跳快得有点不正常,鼻翼微微翁合,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走上前来,努力的控制好表情,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维持住一个还算是得体的表情,拱手深深一揖。
武昙看得一愣——
这礼也行得太大了吧?
她的眼睛本来就不小,这时候微微瞪大了,整张脸上的光彩仿佛就更是跟着明艳了几分。
郑秉文压制住内心激荡的情绪,方才语气略有几分尴尬的开口:“前阵子在宫里的事,是我母亲思虑不周,多有得罪。我……其实早些天就想登门来道歉了,但是又怕贸然登门会惹人猜想,反而连累了二小姐的名声,故……就拖延怠慢了。今日我母亲她们过来拜访武老夫人,我特意跟过来,还好是有缘遇上二小姐了。在这里,就正式给您赔罪了。那件事,是我郑家鲁莽,多有不当之处,还请二小姐海涵。”
那次的事,都过去快半个月了,而且她大哥不是都登门当面和郑家人说清楚了么?
郑秉文特意追上来居然是为了说这事,武昙还着实有几分意外的。
反正两家还是要相交往来的,武昙本来也没记仇,闻言便就只是轻巧的笑过:“本来就是误会一场,我没放在心上啊,郑二公子不必介怀,揭过就是。”
“不不不!”郑秉文本来就是在她面前强自镇定,听她这般大度随意,只恐是她出于礼貌才刻意隐忍,一着急就连连摆手,“那样的事,不是小事,纵然你大度不计较,我也知道事后多有人议论的,确实是我郑家的不是,对不住的很,我……”
武昙看他紧张的鼻尖上都在冒汗,心道这位郑家公子不愧是个书呆子,这是实诚过头了么?
她长这么大,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打滚,见过不少的人,但真正接触过去,有萧樾那样强势蛮横的,也有她大哥那样利落干脆的,也有像是大表哥林彦瑛那样谨慎寡言的……
但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见惯了世态炎凉,无论何种场合,基本上都能收放自如,从容应对的。
就是别扭得很讨人厌的小太子萧昀,也能完美的用面具掩饰情绪的。
像是郑秉文这样腼腆实在的,还真是头一份。
武昙觉得这样的人也挺有意思的,不禁失笑:“道歉也道了,我也说了没关系,郑二公子若还是要执意的过意不去,那……您是究竟觉得怎么着才能叫此事过去了才能安心?”
“啊?”郑秉文被她这一笑晃花了眼,再又被问住了,怔怔的愣了片刻,脸上顿时绯红一片。
他就是诚心来道歉的,因为确实觉得那天在宫里自己的母亲做法实在是太欠着妥当了,虽然武昙说了没关系,他也依旧是觉得心里有愧,不能安生。
但要说怎么才算能彻底抹平了旧账——
确实一时也不知道该是如何。
武昙看他满面窘迫局促的模样,就又再度失笑:“我与郑公子说笑的,咱们两家怎么都是有交情在的,既然郑夫人就只是无心之失,事情彼此说开了,便也就过去了,确实不必再挂在心上了。”
说着,就举目四下环视了一圈道:“冬日里没什么颜色可瞧,但我家花园的景致布置的还是能过眼的,我还有事要忙,就少陪了,您自己随意吧。”
言罢,也是冲着郑斌文略一颔首,转身便要离开。
郑秉文听她一席话,心中熨帖的同时竟有莫名的着急起来,眼见着武昙转身要走,就又连忙脱口叫住她:“武二小姐留步……”
武昙止步回头。
郑秉文觉得自己一定是头脑发热了,也不知怎的,就仓促的往前追了两步,急切的脱口道:“我……我其实是真的心悦二小姐……”
“呃……”她大哥和萧樾之流都不会这么文绉绉的说话,虽然武昙也是读过书的,可是对郑秉文脱口而出的话——
一时是真的没太反应过来。
她表情木然的眨了眨眼。
睫毛扑闪,眸子清澈。
郑秉文就更觉得心跳有些紊乱不堪。
但既然是话已出口,他反而平地生出几分的勇气来,一咬牙,再次说道:“自从月前在郊外一遇,在下就对二小姐十分思慕,虽说我母亲贸然于太后娘娘宫中说亲,确实唐突,失了礼数……可是我……”
他确实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再加上是个饱读圣贤书的书呆子——
那脸皮和萧樾想比,武昙觉得差了就不止是一两面城墙的事儿了。
郑秉文自己说着,已经语无伦次,脸上红的几乎能滴下血来,眼神也不太敢与武昙对视了,闪躲了半天,终于憋出最关键的一句话:“我知道武二小姐还不曾定亲,虽说不该这般唐突,可是……”一时没忍住啊!
武昙惊讶之余,还是有点发懵。
而站在她身后的青瓷,早就脸黑成了锅底灰,斜眼盯着郑秉文。
也好在是郑秉文自己紧张过度,否则真对上她那个杀气腾腾的眼神,武昙觉得怕是要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而武昙自己也很有些尴尬——
郑二公子虽是慌不择言,但是这话说的却是很有技术啊!
她确实没定亲,这时候总不能直接澄清说“我非萧樾不嫁”吧?在外人面前,脸还是要的……
郑秉文期期艾艾的看着思慕已久的佳人。
武昙也十分窘迫,面皮十分僵硬的扯着嘴角打哈哈:“咱们也没见过几面……”
郑秉文这种腼腆的读书人,一般都比较一根筋,推拒的理由她不是没有,比如说“我年纪还小啦”,“我家里正给继母守孝呐”,可万一对方再蹦出来一句“我不着急”,“我等你”之类的措辞来,她才是真的说不清。
所以,还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吧。
都没见过几面的人,说过的话也是两个巴掌就能数清楚的——
这位郑家二公子,不过是一叶障目,被美色所迷罢了!
武昙特别有自知之明,她大小毛病一大堆,郑二公子这种白面书生哪儿能扛得住她那臭脾气?
郑秉文却仿佛是唯恐她就此封了自己的追求之路,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连忙道:“不是的,在下好歹也是读圣贤书的,绝非以貌取人之辈,我是……十分倾慕二小姐的性情,您不仅没心地好,还率性,豁达,真的是十分的……”
他像很是搜罗了一遍合适的词汇形容,方才锁定一个词,坚决道:“可爱。”
武昙:……
我当初借你马车,只纯粹是为了搭讪好相看你家的姑娘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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