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阳长公主的脸色不好,缄口不言。
武昙转身冲外面叫了声:“来人。”
等在院子里的蓝釉小跑着出去,不多时尉迟远就将他们从王修苒那绑来的那个小厮拎进了院子。
他揪着人在院子里,并没有往厅里进。
这小厮,世子妃当然不可能亲自露面去收买交涉,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人却是她暗中相中,这才跟人牙子定下来的,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见到此人出现,她不免又心虚了一瞬,未免失态,赶紧用力捏住了袖口。
“此人我便留下了。”武昙冲外面摆摆手,示意尉迟远将人交给谢府的下人。
湖阳站公主静坐不动,吴嬷嬷则是不用吩咐就三两步快走了出去,从院子外面叫了两个护院进来,把五花大绑并且堵了嘴巴的小厮给拖了下去。
双方交接完毕,武昙知道自己此刻在谢家已经不受欢迎了,所以也就不虚伪的再多寒暄,只重新转身又给湖阳长公主福了一礼:“那武昙就先告辞了。”
“嗯。”湖阳长公主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会不分场合和轻重,还是沉沉的应了一声。
武昙于是不再多言,转身就带着自己的人风一样的撤了出去。
世子妃一直目送她离开,心中却始终忐忑,不禁又回头叫了湖阳长公主一声:“老祖宗……”
想要跪下来请罪。
湖阳长公主却先一步站起身来,冷着脸往外走:“去佛堂跪着吧,等晚上你公公他们回来再说。”
她闯了这么大的祸,就算湖阳长公主在武昙面前替她遮掩,为她妥协了,这府里也必定追究的。
她也不敢有怨言,只就恭敬的垂眸应下:“是。”
送了湖阳长公主离开之后,她的大丫头才唏嘘着凑上来扶她:“总算是有惊无险,晟王妃既然把人交出来了,就不会再有后患了。”
世子妃脸上表情却并不乐观,苦笑了下,但随后又马上恢复了正色冷静,嘱咐她道:“你不用陪着我了,老祖宗罚我去跪佛堂的事不要跟宜儿说,你去她那盯着,她若是寻我,你就说我有事出去了。”
事情她已经做了,总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解除了谢明宜的危及就好,便不需要让女儿知道其中详情细节,再提她担心了。
“是。”那丫头也懂得她的心思,所以直接应诺就去了。
湖阳长公主虽然气恼的厉害,但是今天谢明宜在王修苒那刚出了事,武昙也登门造访过,如果这个时间就匆忙再去把瑞君王父子都叫回来处理家务事,难免要惹人揣测和怀疑了,所以她也没声张,直接就回了自己院里。
这边武昙一行从谢家出来,坐上马车回王府。
上了车,青瓷就凝重说道:“王妃,湖阳长公主说的是实情么?”
她会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
武昙接过杏子倒给她的水,端着杯子在手里轻轻的晃了晃,唇角扬起的弧度别具深意,缓缓的道:“这位长公主殿下还算是个撑得住事的,我都闹到这个地步了,她不至于还拿莫须有的事来搪塞我。”
青瓷闻言,面色却更加凝重了几分:“那这事情就更有深意了?如果怂恿谢家四小姐,并且出谋划策的也都是她,那这位公主殿下的手也未免伸的太长了些吧?谢三小姐被选定了联姻人选的事,我们姑且可以当她是在宫里偶然打听到的风声,可那时王家小姐才初来乍到,在这胤京城里不过随意一走动,就能被她探知到行踪,并且拿来做局?”
蓝釉听到这里,也恍然大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王家小姐身边也有被她收买的眼线吗?”
话刚出口,她自己就也发现了明显的漏洞,愕然怔在那里。
“怪不得姑母将此事隐下了,想必是她也早就看到了其中反常了。”武昙手里把玩着那个杯子,冷笑之余却又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若说谢家世子妃这次行事,还是钻了王修苒在胤京买仆役的空子,可她初到胤京那两天,身边跟随伺候的可没有外人,所有人都是她从南梁带过来的。若说是我或者王爷去做这事,还可信些,可是德阳长公主无权无势,又是年前刚被解禁的,她的手是怎么伸真么长的?”
王修苒是个很谨慎的人,要在她身边安插眼线,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一个不下心就容易被她识破的。
一个一直混迹于深宫之中的德阳公主,怎么看都没有能力做到这样的事。
武昙并没有将今天大闹湖阳长公主府的事瞒着萧樾,回府就直接去前院书房找了他,将事情的经过和探查到的消息都一五一十的与他说了。
萧樾听了,却是往椅背上一靠,洋洋洒洒的笑了:“这样算来,王妃今日一行可谓收获颇丰啊!”
他坐在案后的太师椅上,武昙就在桌案一头,双手撑着桌面靠着桌子倚着,晃了晃脑袋,露出个颇具得色的表情来:“街头惊马事件的真相原来也是有两种可能,一种还是王修苒自导自演,自己的提供的消息,利用宫里的德阳转了一手做的局,另一种就是……南梁朝中另有一双幕后黑手推动,并且借德阳之手操纵了这一出。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在那次的事件中德阳都只是个被人操控的傀儡。这样一来,她那边也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她太蠢,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以为是自己巧妙操纵的一切而沾沾自喜,而另一种……就是她什么都知道,却甘愿被人操纵,她是与人合作在谋前程的。”
湖阳长公主应该也是联想到了这背后的水深,一旦追究,谁都不知道这水究竟有多深,又会不会倾覆了所有。
她不想拿整个谢氏一族冒险,所有在对幕后之人身份不明的情况下,她才选择了最保守的处理方法,讳莫如深的将事情隐下了,没提德阳公主从中参与的事。
武昙说着,就干脆跳到了桌子上,甩着腿坐在了桌面上。
萧樾瞧着她的侧脸,挑了挑眉:“听你这语气,你倒还是不怀疑王修苒?对她就这么有好感?”
“好感也谈不上吧,毕竟接触的也不是很多。”武昙耸耸肩,也转头过去,与他的视线对上,“主要是王修苒她没必要这样,她若真是要铲除谢明宜这个对手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还假手于人,从德阳那里倒一手,虽说这样转个弯,一旦事发,德阳能首当其冲作为挡箭牌被推出来,可只要她联络了德阳,只要中间的环节多了,就也相对的会留下更多的破绽。她是个聪明人,如果只是铲除异己的话,大可以用更简便直接的方法,只要安排的更加谨慎细密些就可以了。而且……这才刚出了北燕的那档子事,那件事的矛头和线索也都是指向南梁的,所以我隐隐有种感觉,会不会这些事其实都是同一个人在操纵推动的?”
之前北燕发生的变故,因为远在千里之外,线索又被断的干净彻底,仿佛事件陷入僵局一般,叫人很是无所适从,可这次阴错阳差的从谢明宜事件中打探出了线索,反而像是柳暗花明,倒是有了一个可以明确追查的方向了。
夫妻两个,相视一笑。
武昙就知道萧樾是和她想到一处了。
她于是就有点蠢蠢欲动的兴奋起来,手一撑桌子跳下来,蹭到萧樾身边去,抱住他,靠在他身上,近距离的逼视他的双眸问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去找德阳公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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