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宜华的话,他却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他确实就是宜华所说的那种人!
周畅源攥紧了拳头,极力的隐忍情绪,好一会儿才松开。
他重新站起来,也就无所谓了,只是声音里又洗不去的苦涩:“其实我也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顿了一下,就又笑了:“不过,这也没关系。为了靠近你,为了走到你的身边来,这一条路我足足的走了二十多年,宜华,不管你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总归都是今天的这样的结果。哪怕……哪怕你就只是为了梁晋那个小子,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只要你好好的呆在我身边,我就别无所求,否则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宜华站在他面前,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既没有靠近他的打算,也没有再与他争辩什么。
两个人,四目相对。
一个眼神愤恨不甘,一个则是从头到尾都是冷淡。
明明是离得极近的距离,却有种站在两个世界,两种极端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周畅源深感不适。
他心里莫名就堵的十分难受。
于是,他脚下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然后,一咬牙,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宜华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表情冷漠的看着他狼狈离开的背影。
如果说前一次见周畅源的时候,她心里还有惋惜,觉得他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自己是需要承担一部分的责任的,那么这一次——
她对这个人最后的一点旧情也消耗干净了。
她是从来就没有爱过他,可至少是将他当成亲人来看待的,哪怕他的性格有缺陷,也哪怕他的有些行事太极端了,她不能苟同,也在竭力的说服自己包容……
可就是再好脾气的人,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她已经不想再在这个人身上浪费任何的时间和感情了。
周畅源出来关雎宫之后,一直扒着偏殿门缝看状况的邝嬷嬷两人才又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殿下,这二公子这次看来的动了真格的了,他能在这三更半夜的随便出入后宫……”邝嬷嬷自己说着都觉得蓦然心惊,“咱们该怎么办?”
周畅源对宜华的执念那样深,现在情况来看,整个皇宫都在他掌握之中了,可以随他为所欲为,他是一定不会放过宜华的。
虽然他也应该不至于会伤害宜华,可宜华是那般尊贵骄傲的一个人,她这前面近二十年被关在这南梁后宫的方寸之地里,已经是受尽了委屈,邝嬷嬷承认她之所以一心的盼着梁晋好也是有私心的,因为只有梁晋掌权了,宜华才能得个好结果。
而现在——
难道还要她的后半生再继续被周畅源囚禁限制吗?
这可是曾经大胤朝中最风光高贵的一个女子,她这一辈子甚至都没害过谁,怎么就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邝嬷嬷是一心将宜华做亲生女儿来疼的,自己说着就先红了眼眶。
又怕宜华看见了伤心,赶忙别开脸去往旁边抹泪。
叶芸腿脚不太方便,这时候才扶着门框慢慢地走进来,一边扶了邝嬷嬷的手,一边宽慰:“嬷嬷先别急,咱们这是被关在这里,不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况,可南梁朝中既然出了这样大的一场变故,咱们自己朝中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再等等,再等等,没准会有转机。”
邝嬷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想起了别的,又问宜华:“殿下,不知道太孙殿下现今如何了?”
宜华的表情很冷。
但事实上,她心里也是怒恨交加,远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云淡风轻。
以前梁帝和大胤朝中为敌,再怎么样的苛待她,她都无所谓,可现在,周畅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面搅局,要坏她的事,断她的路……
人,最难忍受的,并不是来自敌人的恶意,而是身边亲近之人带来的伤害。
“我倒是愿意相信他方才的说辞,最起码晋儿现在应该是无恙的。”她说。
周畅源今天过来,绝对不仅仅是为了警告她他已经掌控住了南梁的局面,他也不是单纯来宣誓主权的,在这些目的之外,他这其实——
还是一种试探。
他知道她很在意梁晋,所以在最后的对决之前忍不住的又再次过来当面试探她所能容忍的底线。
他是想要最后确定,他到底能不能直接杀了梁晋,永绝后患!
邝嬷嬷和叶芸互相对望一眼,眼中都不禁燃起一线的希望来:“这样的话,是不是咱们还有指望?太孙殿下再怎么说都是有正经名分的皇储,宫里的那位还没有真的登上帝位……哪怕是为了您,太孙殿下也绝对不会放任您不管的。”
宜华缓缓的走回椅子旁坐下,神情并不见乐观,再次讽笑出声:“刚才本宫与他摊牌了,无论如何,他应当是至少不会伤及晋儿性命的,可能会是软禁,也有可能会是囚禁,以后好拿那孩子的性命做筹码来限制我!”
她虽然极厌恶周畅源这些龌龊的心思和伎俩,但却又不得不承认——
也得亏是他对她存了的那份执念,至少因为这,梁晋在他那里就是有利用价值的。
有这一重利用价值托底,宜华反而心安不少。
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就挥挥手道:“反正现在你们着急也只能是干着急,都被瞎想了,都睡去吧。”
眼前的局面真的已经很糟糕了么?
其实也不尽然。
最不济,她也还有最后的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和周畅源玉石俱焚。
只不过么——
最起码目前是还没到那个小走极端的份上。
她那位母后,虽然是脾气强硬又冷酷了一些,但至少是不算是完全绝情的,宜华虽然心里恨她,却也很清楚,就算梁晋没能力翻盘,她那母后就不能看着周畅源在这里为所欲为的软禁了她。
她暂时什么也不需要去做,只要等着就好。
这一点定力,她还是有的。
邝嬷嬷和叶芸两个本来是都忧心忡忡的,但无疑是宜华的心态影响了她们,两人看着主子尚且冷静淡定,心里的紧张情绪多少有所缓解。
宜华坐在正殿里,一时没有挪动的意思。
两人也很识趣,知道她这是想自己单独呆上一阵,于是就关了殿门先退出去了。
这边周畅源从关雎宫出来,就又冷声警告把守宫门的侍卫:“眼下咱们和大胤的边境上是个什么局面想必你们也都有所耳闻,贤妃不仅是贤妃,她还是大胤皇室的长公主,这个身份极其特别也极其重要,这里容不得任何的闪失,听明白了吗?”
人人都知道这位阮先深得太子殿下的信任,并且还很有体面,所以侍卫们对他本身就存着敬畏之心,自是半点不敢怠慢的,连忙拱手应诺:“是!请先生放心,卑职等人一定会守好关雎宫,看护好里面的人。”
周畅源心情不好,话也懒得多说,径自举步离开了。
他这一走,自然还是回的御书房。
虽然已经时过三更,但是在没得他的明确指示之前,假梁元轩甚至都不敢擅离御书房回寝宫去休息,就兢兢业业的坐在那里一边勉力的翻看奏折,一边心不在焉的等着他。
等周畅源从殿外进来,他立刻就起身从案后绕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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