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觉得，自己压根不用弄清楚为什么他明明流露出对音乐的深沉热情，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玩乐队。

也根本不用再考虑把他弄进自己的乐队里。

这人不安分。

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瓶水喝下，才稍微舒服些许。

走出体育馆，外面阳光灿烂，美食节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往前走着，惯性地去找刚刚那个穿白短袖的清瘦男生。很快看到，他竟然已经加入了大一同学创造美食的队伍中。

就在自己最不愿靠近的摊位上。

臭豆腐是他的保护色。

顾池不可。

只能远远地站在气味杀手攻击不到的安全距离外。

男生系了一条蓝色格子围裙，站在摊位的桌子后，手持锅铲，边跟旁边的学弟学妹们说话，边利索地翻动着煎锅里的臭豆腐。

把食物盛出来的时候，那兴奋的样子，大概是连眼睛都在放光。

迫不及待地开吃，用签子扎了就往嘴巴里放，烫得大张着口往里面疯狂扇风。白t恤被风吹着，将他的身体包裹出劲瘦的线条。

远远看着许燃风卷残云地消灭了一整盒臭豆腐。

顾池不得不承认，除了吉他和唱歌外，他吃垃圾食品的能力也挺让人佩服的。

正准备叫孟悦离开，摊位中间的迷你舞台突然有了动静。

顾池先前就注意到舞台上摆着架子鼓，现在，又看到几个男生把调台、功放等演出设备，一样一样往台子上搬，舞台周围也拉上了护栏。

还真有人要演出？

男生们很快就把一套简单的户外演出设备布置起来了。

周围自由活动的同学们也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开始以舞台做向心运动，很快，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顾池退到体育馆门口的台阶上，虽然离得远，但视野还不错。

居高临下，看到三班的林稚、许燃和孟悦几个人，已经挤进了离舞台最近的地方。

“谁要演出啊？”

“在我们学校，除了归途摇滚社，还有谁能弄这么专业的乐队演出。”

“那校草顾池呢？他不是也玩乐队么？”

“听说顾池的乐队还没人呢。”

“原来如此。”

“归途！我喜欢颜柏！”

“听说是寒山来表演，为马上要到的社团招新做宣传。”

“这么有名的大社团也要做宣传么？”

“排面呗。”

听到周围的议论，被林稚强行拉进来的许燃倒是立刻有了兴趣。

刚以为是也就图个热闹的业余演出，没想到是寒山。

颜柏一直有意让自己加入，但寒山究竟是支什么样的乐队，许燃完全不了解。

索性下午没课，不如看看好了。

户外演出跟室内小空间不一样，对音响的要求比较高。

眼前这个现场已经尽量做到了最好。

结合颜柏的跑车来看，倒也应该。

等这边舞台布置得差不多，大眼睛的颜柏从梧桐路走向体育馆。

人群立马响起一阵骚动。

颜柏五官精致，眼睛大大的格外可爱，但个子很高，套在灰色rock风短袖里的身材是隐约带着肌肉线条的结实，有点金刚芭比的反差萌。

从10的视频以及现实里的几次接触，许燃对顾池的水平心里有数，但颜柏作为原著里能跟主角攻抗衡的男二，他的寒山是什么样的呢？

小可爱旁边跟着三个男生，其中两个背琴袋的应该是贝斯和吉他，剩下一个就是鼓手。

衣服颜色浓重，印花夸张，每一个穿得都很rock。

颜柏从同学们让出的人路中走进舞台，沿途看到许燃，露出欣喜而愉快的表情，“你也来看寒山？”

先前颜柏说寒山的贝斯手很弱，许燃饶有兴趣地把几个成员扫了一圈。

背琴的，一个胖子一个眼镜，剩下的鼓手是个穿红色短袖的瘦高个。准备先看看乐队的实际情况，许燃随口鼓励了一句，“加油。”

颜柏笑笑，上台准备去了。

键盘摆在主唱的立麦前，显然是颜柏自己来兼。

学生会长很有亲和力，做音乐却还蛮严谨的。

试音的时间比较长，下面的同学又散开去寻觅吃食了，等一段激烈的电吉他扫弦和震耳欲聋的鼓点响起时，大家才再次如沙丁鱼罐头般围向舞台。

等场面稍微平静，颜柏面带微笑地开口“大家好，我们是寒山。”

一句话介绍后，没有任何停顿和多余的操作，舞台上立刻响起了乐器的声音。

开始就是非常funk的节奏，让许燃意外的惊喜。

funk，骤停打击乐，是一种偏复古的曲风，强调节奏，鼓和贝斯就显得格外重要。

律动强烈的前奏之后，主唱颜柏开始唱歌，“你的单车没有导航，找不到路的方向，还好我有摩托车，可以载你一起晃……”

颜柏唱歌时音色干净，唱腔松弛，搭上这种轻松的曲风简直恰到好处。

本是个很nice的表演，切入间奏后，贝斯的节奏却没有跟上鼓点，旋律瞬间有些混乱。

台上的贝斯手就是刚刚背琴的小胖，因为过分投入，弦扫得特用力，表情投入到近乎狰狞。

同学们照样很嗨，许燃听着乱了的节奏，特别想冲上舞台提醒小胖一句把眼睛睁开，看鼓手！！

与此同时，也理解了颜柏找自己的决心。

幸好，节奏很快拉回来，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这首歌。

funk风的编曲，吉他停顿到位，歌词轻松俏皮还带点甜蜜，洋溢着的青葱气息和闲适氛围，听着就会让人无端的开心起来。

别说，还挺打动许燃的。

最重要的是，除了贝斯手，颜柏自己不用说，唱得好，键盘合成器6得一批，外加吉他手技术娴熟，鼓手没问题，简直是只现成的半顶配。

一首轻松欢快的“单车没有导航”之后，节奏松弛下来，吉他旋律干净，复古的感觉更为强烈，仿佛高跟红唇的暧昧和性感。

表演了七八首颜柏的原创后，接的是一首归途的歌。

归途是当下的大火乐队，歌曲传唱度高，作为乐队的出身社团，颜柏致敬乐队，还能把现场气氛推向更高。

果不其然，连唱了两首归途的热门歌曲，底下的同学都嗨爆了，连蹦带跳外加大合唱。

第三首，刚出个鼓点前奏，许燃就听出来是前天才跟顾池一起玩了的《梦境交换》。

这首歌很有名，气氛空前热烈。

贝斯小胖在台上蹦得欢快，满场溜达，简直进入了忘我境界，结果激动过头，穿着凉鞋的脚踢到了舞台边缘的铁板上。

嚷了声“卧槽”后，停下了手里的贝斯，另外几样乐器发现异常，也续断停止，正热烈的演出被迫中断。

颜柏回头，看是小胖那边出了意外，先扫了一圈，见没什么大事，开口问了一句，“阿伟，还好么？”

本来就不是大事，阿伟自己也知道，这样中断了演出不合适，但既然已经停了，索性顺水推舟地回答“脚伤了，疼得厉害。”

颜柏点头表示了解，走过去，亲手拉着背带，帮他把琴摘了，安慰般地拍了拍阿伟厚实的肩膀，“你先休息吧。”

小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原定《梦境交换》就是最后一首表演曲目，本以为自己停了，寒山今天的演出也就到此为止。一时间，对颜柏这句，“你先休息”格外懵逼。

颜柏也没多解释，走向舞台另一侧，跟吉他手低声耳语几句后，就见吉他手点头，摘下背带，把吉他交到了颜柏手里，换上了小胖的贝斯。

颜柏握着吉他的琴颈，一步跃下舞台，走到站在人堆里的许燃跟前，粲然一笑，语气轻松地开口“许燃，帮我把这首歌完成一下。”

第31章帮忙

瞬间,现场几百个同学的目光全部汇聚到了许燃身上。

颜柏举着琴，认真看过来,笑容里带着鼓励和信任。

许燃知道,就算今天小胖一点幺蛾子没出，颜柏也会找机会让自己“帮忙”的。

之前他就对自己说过，“能洗清许燃这个名字的，绝不是几个小女生的道歉,更不是公众号的关停。”

甚至,因为那天在rabo从顾池口中听说自己不是贝斯手,还特意跟吉他手换了。

颜柏这种对自己完全坦诚的认可,要说一点不感动，那是假的。

许燃并没有刻意出风头的想法,却也不想把场面搞得尴尬,扫了眼递过来的吉他，几乎没有犹豫就伸手接了。

“行”,答应后，他步伐轻快地跳上舞台，开始做准备。

颜柏加深笑意,跟着他转回到舞台。

重新插上线，许燃背好吉他，准备试音。

这是一把onster的中端系列,墨绿色的琴身,白色枫木指板,拾音器是单单单配置,音色纤细柔亮，背带的颜色是搭配琴身的浅绿。

这期间，舞台下的窸窣讨论一直没有停止过。

“许燃帮顾池弹过贝斯，现在又要帮颜柏弹吉他？他会这么多乐器，以前怎么一点看不出来？”

“会不会是以前痴汉顾池，就算会也无心出来秀？”

“很有可能，毕竟公众号都澄清了。以前扒啦啦可是天天追着他们三个八卦的。”

“对对对，我听说前段时间扒啦啦公众号给他连续长文道歉了一个星期。”

“何止，不但给他道歉，还反复澄清他跟顾池的关系，仅限同学。听说是他把公众号的几个管理搞了。”

“什么叫搞了？”

“不知道具体情况，你没看这几天，公众号完全消停了么？”

“对对对，我发现了，不但没再发他和顾池的奇葩八卦，连颜柏的那些特傻逼的每日配对都没有了。还连续推送了一周的机械原理难点重点。俨然是要转型？”

“不但公众号要转型，我觉得许燃也是，从他剃了寸头，整个人打扮气质大变后，很多地方也越来越不一样了。”

“比如，他和顾池……现在又和颜柏，再加上孟悦，嘶，突然脑补了一出n角狗血大戏。”

“奇怪哎，之前不是说贝斯很简单，随便学学就会了么？难道电吉他也很简单？”

“我也不懂，一会看看他到底弹得怎么样吧。”

这首《梦境交换》，之前听了无数遍，何况，那天晚上在rabo还跟顾池一起表演过，旋律很熟。

但同样的旋律，不同的演奏技巧，呈现出来的效果也会不太一样。

由细密的镲声开始后，许燃捏着拨片勾动琴弦，从第一小节的三连音开始切入。

前奏之后，听到颜柏开口唱“梦境像潮水翻涌，天亮时都丢进垃圾桶……”

跟上次帮顾池毫无感情的完成任务不一样，这次演出，许燃从心底感觉到一份释放，很多东西都像是自然而然流泻出来的。

上一世，他虽然是主唱，但跟着炎哥练熟吉他后，也经常会客串。

不管是用自己的声音，还是吉他的声音，那种自由创造旋律的感觉很快乐。

顾池在体育馆门口目睹了换人的全过程。

那天晚上，只是隔着一间间的寝室，听到他技巧娴熟的《aliez》，今天，见他亲自背起了吉他，不禁走下了台阶，围到人圈外近距离观看。

视线穿过人堆，落在舞台。

清瘦的男生身背墨绿吉他，微垂着视线，神情认真，锐气的眉梢舒展而唇角微翘，背脊拉出利落线条，短短的发丝在风中抖动。

他右手拨弦，左手扣指板，搭在下沿的四根手指很干净，交替按动琴弦，在各个把位间轻松自如地移动。

所有推弦、滑弦和揉弦的动作都从容不迫和成竹在胸，而泛音和颤音又绝无分毫窘迫。

但，顾池在意的并非是这些技巧上的东西，而是他一站上舞台，就自然而然焕发出跟平时全然不同的气质。

松弛、享受，身体上的所有细小动作都完全融入音乐和节奏。

尽管一言不合就来一句“我不玩乐队”，但顾池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他对音乐的那份深沉的热情，是从心底迸发出来，全然无法伪装。

颜柏对这首歌烂熟于心，一心二用，边唱歌边一直从返送里辨认吉他声。

在此之前，除了知道顾池都认可许燃的吉他外，只亲自确认过贝斯节奏不错，因此，刻意让他帮忙吉他，颜柏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但是仅仅听了第一小节，就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

跟寒山排练的固化版本比较，许燃的很多处理透着股灵性。

比如，在原本没有泛音却又恰到好处的地方，带出一道虚浮的音色，勾兑出一份微妙的扣人心弦。

不为炫技，完全从歌曲本身的情绪出发。

而跟顾池那种凭借多年沉淀所构筑的精致细腻又不同，许燃的《梦境交换》，更加放肆和自由。

这首rb曲风的歌，在此刻这只寒山的演绎下，已经不像交换了美妙梦境，反而像是单方面的输出。

仿佛是在所有听众的眼前，铺开了一副梦幻般的绚丽画卷。

场下的同学忍不住在抖腿的间隙低声讨论起来。

“许燃的吉他弹得蛮好的嘛。”

“真的么？可是我只能听整首歌，分辨不出吉他单独的声音。”

“你仔细听，低沉的是贝斯，清亮的是吉他。”

“卧槽，许燃背吉他弹琴的样子，帅炸了，我心脏狂跳，可能是要黑转粉了。”

“哎，我之前躲过了他的颜，难道还是躲不过他的吉他么？想起他以前做的那些，我真的想拒绝呢。”

“咦，你们两不是吧，我还是比较喜欢学生会长。”

“颜柏可爱了点，许燃硬朗的长相比较合我心意。”

“前几天你不是还在花痴顾池？”

“磕颜嘛，不用这么真情实感的啦。”

“我好喜欢学生会长唱歌，感觉是温柔一挂的。”

“嗐，我在学生会，颜会长还主动帮我搬东西，又亲切又热情。”

中间的间奏，颜柏也学上次顾池，特意加了一些合成器音效，丰富效果，推进歌曲情绪。

许燃从返送里听到了，感觉比顾池玩得好。

同学们听得带感，连在人堆里蹦跶了半天的孟悦，看着舞台，都忍不住感叹，“几年没怎么见，颜柏是越来越厉害了。”

刚才，林稚拖着许燃往人堆里挤的时候，碰巧挨着孟悦。平时两人就有点不对路，听到他夸颜柏，忍不住瞅过去一眼，语带炫耀地嘀咕了一句，“我哥们弹吉他更帅。”

弹吉他这个字眼显然戳了孟悦的g点，侧身过去跟林稚瞪眼“许燃算什么，那是你没见过顾池弹吉他。”

“我为什么要看顾池弹吉他？我又不像你，喜欢他喜欢得跟什么似的。”

林稚略带鄙夷的口气惹怒了孟悦，“我喜欢顾池？是许燃天天觊觎顾池吧。”

听到这句话，林稚是要替哥们打人的，“公众号发了那么多次你不会看啊。”他又一字一字地强调，“许燃跟顾池仅限同学关系。”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地争执半天，台上的演出已经在一波震耳欲聋的激烈鼓点和穿透耳膜的失真扫弦中结束了。

台下有吹口哨的，有鼓掌的，欢呼声爆了大半天。

等场面平静，颜柏宣布结束，周围的美食摊也收得差不多了，大家在激烈的讨论声中，往四面八方散去。

看着空了广场，许燃吁出口气，用指背抹了把额角的汗，从肩膀上卸下吉他，正想帮忙一起收设备。被从旁走来的颜柏喊停了，“不用动，等会有人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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