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渺看向城楼下那些不停忙碌着的工人,没有反驳邢伋的话,只是语气平静的说:“我亲眼见过一座城被妖兽攻陷的样子。”
邢伋闻言眉头紧皱,千年之前他与游渺初次相识,就是在破封期前后的那段时间,但是游渺在到云方殿之前有过什么经历,他是不知道的。
这些事情牵涉到他的身世,邢伋虽然从很多细节里推测出了些什么,也只不过猜出他的师尊云方君,应该就是游渺的生父,至于其他更多的内情,就一概不知了。
感受着身旁人投来的担忧的目光,游渺抬起头朝他笑了一下,一步踏上台阶,走下了城楼。
“云方君是我的生父没错,但是我小的时候,哦,我指的是刚破壳,那个时候我是被一个人族收养的,只不过后来恰好碰上破封期,我们住的地方很快沦陷,我的养母就死在了那些妖族手里。”
游渺拍了拍身侧的城墙,“那里的城楼比这里的还要高,我也曾站在下面往上面看过。但即便是那样,还是没能阻止的了惨祸发生,总有些妖兽一跃就能跳进城里,把一切消灭殆尽。”
这是邢伋第一次听到游渺讲起他小时候的事情,没想到青年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他看了一眼城楼,决定之后有机会要再去提醒一下武连山。
然后,他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游渺话里,提及到他身世的部分:“你从没说过你是被人族收养的,那你的生母·······”
游渺是玄蛇一脉的妖皇,拥有着族中最为纯净的玄蛇血脉,所以说他的母亲应该就是上一代妖皇。
但是邢伋却从来没有在玄蛇一族中听说过相关人物。
邢伋还记得,当年云方君把游渺送走之后,他因为还要继续修行,再次见到游渺的时候已经是两三百年之后,那个时候,凭借着分别那一幕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黑衣少年,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森丘古地七大妖皇之一。
“我的生母吗?”游渺没有要细说的意思,他走在邢伋前面,听到询问,回过头来看他,“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见她。”
邢伋心中有些疑惑,但是见游渺不想说,也没有再问,他点了点头,见两人已经转弯走上了大街,便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游渺背着手看街道两侧摊位上摆着的各种小玩意儿,时不时还会驻足拿起来翻看,“你不是说到处逛逛吗?总不能只在城楼上吹风。”
“······”邢伋有些无奈,手伸进怀中,摸出来一点银两递给老板,指着那些游渺的视线停留稍久一些的小物件上,“这些都要了。”
“哎,好嘞,您稍等!”老板就喜欢这样不问价钱的客人,他喜笑颜开的收下银两,便把游渺拿起来看过的东西都包了起来,“来,客人您拿好。”
“······”游渺愣愣地接过小布包,看向邢伋的眼神复杂:“我没想要。”
邢伋忍着嘴角的笑意,“那就是我想给你买。”
“·······”
从街头走到街角,游渺已经不敢再睁着眼睛到处看了,他拉住还想给他买糖葫芦的邢伋,哭笑不得:“你怎么会随身带着那么多银两?”
邢伋闻言笑得狡黠,没有说他这是故意的。
游渺把邢伋给他买来的东西送给了街边玩耍的小孩子,只留下了一个拨浪鼓,“我留下这一个就可以了。”
邢伋没什么意见,只尽职尽责地做一个小尾巴,看着游渺走走停停。
突然之间,游渺停住脚步,看向一个地方的脸色沉重。
邢伋无故紧张起来:“怎么了?”
游渺右手摸上缠在腰间的蛇骨链,眼神变得阴森森,“碰到一个熟人。”
“熟人?”
跟着游渺闪身越过几道街,停在一处散发着惑人香气的建筑前,邢伋这才知道,所谓的熟人,就是弄丢了游宁之后,心虚到消失不见的青檀。
红香阁外面,莺声燕语从屋内传出来,低声似情人间情到浓时的呢喃,有几位姑娘扭着腰站在街上拉客,看到站在门口的游渺与邢伋,就像是饿了三天的野狼闻到了肉味,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们扭着柳腰一窝蜂跑了过来,还没走近,游渺已经觉得自己被各种花香包围了,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冷不丁撞到了什么东西,他回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邢伋的怀里。
身后之人的体温比他高太多,冷静下来,游渺就感受到了周围彷佛燃起了一团火,赶紧退了出来。
难得见到游渺有这么手忙脚乱的时候,邢伋看得开心,但注意到他踉跄两步要往前倒去,又赶紧扶住他的手臂,“没事吧?”
游渺脸色通红,低着头不敢直视邢伋,“没事。”
邢伋握着游渺手臂的手紧了紧,刚想再说些什么,姑娘们已经全部围了上来。
“哎呦,两位是第一次来我们红香阁吧,我带您进去啊!”
“去去,有你什么事?客人您别听她的,奴家领着您······哎呦,哪个贱人踩我鞋了?!”
“别挤啊,别挤我···哎那两位客人呢?”
几位姑娘总算停下了,她们左看看又看看,都不见刚刚两个男子的身影,“真是奇了怪了,人去哪儿了?”
“······”
红香阁里,没有人注意到门外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沉浸在各自的热闹之中。
游渺走进大堂,旁边有一桌坐满了客人,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怀里圈着个瘦弱女子,正嬉闹调笑着互相灌酒。
他沉默着,一言不发地侧着身走过去,刑伋跟在他身后,笑容里满是无奈。
“我的小美人儿,咱们继续喝···哎呦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我!”
走了没两步,身侧喝高了的男子突然举起酒杯,眼看着就要撞上游渺的下巴,他刚要躲开,身后跟上来的刑伋已经动手了,顺手从附近的桌子上拿了个杯子扔过去。
两个酒杯相撞,“啪”的一声碎裂,酒水洒了男子一身,他拍打着身上的水迹,一把推开了怀里的女人,手按在桌面上,身子一挺站了起来。
“谁,是谁……”
游渺静静地看着他。
“……”,男子喝的脸色通红,视线中的景物全在上下左右地跳跃,一眼看到了游渺,误把他当成了楼里的姑娘,只觉得面前的人清瘦挺拔、气质冷冽,虽然看不清长相,但光凭身段就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哎呦,美人是新来的吧,没见过你啊,这样,你陪我喝两杯,本大爷就不跟你计较这事,怎么样?”
男子色咪咪地看着游渺,说话间就要动手动脚,但是他伸出来的手还没有碰到游渺的衣角,就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只见游渺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瞳孔中的黑色越来越少,只剩了一条狭长竖瞳。
男子看着,冷汗已经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强烈的恐惧感油然而生,他下意识想跑,却无奈一动也不能动。
危急时刻,刑伋走了过来,犹豫着拍了下游渺的肩膀,“不要跟他计较,我们上去吧。”
游渺点了点头,转身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一楼大厅里,与男子同座的人还在等着看热闹,但是见人站起来对上陌生青年以后,半天没有动静,不由得纳闷:“老王,人都走了,你还傻站着干嘛?”
刚才被男子推开的姑娘又凑了过来,手臂缠上男子脖颈,在他耳旁吹着热气,“王老板,你这是怎么了,奴家继续陪您喝酒啊……”
随着游渺上了二楼,被叫做王老板的男子手指动了动,总算从刚才的诡异感觉中恢复如常,他伸手擦了下冷汗,酒都被吓醒了。
“喝喝喝,就知道喝!”王老板拉开女子的手臂将人甩到一旁,拿起桌子上的酒坛,仰起头来大口大口地吞咽,然后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将酒坛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快步走出了红香阁。
边走还边说:“他娘的,老子喝个花酒而已,怎么觉得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这可真是邪了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是用默认封面吧,被自己的字丑到了2333
☆、第7章
红香阁二楼,青檀靠在一个姑娘怀里,正悠悠地喝着小酒。
他是这里的常客,每一次到连山城里来,都会选择在这里过夜,挑一两个姑娘,吃喝玩乐到天明。
青檀生来爱玩,性子跳脱不羁,最爱寻花问柳、时常处处留情。他在红香阁换过无数个姑娘作陪,每个人都不会超过三天,理由是世有娇花万千,他怎有可能独嗅一株芬芳?
红香阁里的姑娘也都知道他这个习惯,不过欢场之人,最忌认真,能遇到这么个英俊且大方的恩客,她们高兴还来不及,自然懂的该收手时就收手,也不会纠缠不清,所以倒也没有发生争风吃醋的事情。
这也是青檀寻欢会一直选择红香阁的原因。
今日陪他的姑娘花名叫雀尾,身段婀娜,脸蛋圆圆,肌肤吹弹可破,一双凤眼轻挑,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最绝的是她那一张薄唇,轻点朱色,润透如樱桃。
青檀窝在雀尾怀里,单手捏着酒杯,举得高高的,稍微倾斜杯口,然后慢慢往嘴里倒。
喝到兴头上,他翻了个身,右手伸到雀尾后颈,力道加重,把人拉下来,对着她的红唇“啵叽”了一下。
雀尾搂住他的脖子,嘴里发出让人一听就浑身发麻的声音,正想自己解开衣服,她的手被按住了。
青檀从雀尾的唇瓣亲到脖颈,他抬起头,从她的腿上下来,坐到了紧挨着的那张椅子上。
“先别急,我给你看样东西。”
雀尾被扰了兴致也不恼,笑吟吟地支着手臂等着,“青爷要我看什么?”
青檀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堆小孩的玩具,有拨浪鼓、风筝、藤球等等,摆满了一整张桌子,“你说,我要和一个小孩子道歉,送他这些,他会喜欢吗?”
雀尾手指轻捻脸颊两边的碎发,“青爷买这些,是准备送家里的小公子?”
她笑了一下,坐直了身子:“青爷别误会,奴家只是想知道,您所说的孩子,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如果是女孩的话,你单是送这些,恐怕不会合了小姑娘心意。”
青檀没有注意她这两句话之间的神色转变,听到问是男孩还是女孩的时候,他就犯了愁。
小崽子,应该是男孩子吧?
虽然还没破壳,但是听他每日里奶声奶气地叫义父,他实在没法想象那乌漆嘛黑地蛋壳里是个女娃娃。
“是男孩。”
雀尾又问:“小公子今年几岁了?”
“……”,青檀先是比划了个一,后来又收了回去,缓缓伸出两根手指,“应该是有两岁了。”
这个问题还真是问住他了,游渺是两年前把小崽子抱回来的,按理说怎么着也得有两岁多了。但是考虑到他到现在还没有破壳,说一岁不到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雀尾注意到了青檀的犹豫不决,只以为他平日里很少和孩子见面,以至于连孩子的年龄都记不清了,“小公子两岁,谅必是记不住仇的,青爷你拿着这个拨浪鼓,回去细心哄一哄,拉拉手拍拍背,小孩子很快就能忘掉一切不开心的东西。”
青檀叹了口气,想说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先不说小崽子不同于一般小孩子,没破壳,心智就赶上□□岁的孩童,只说他犯的错,那可是差一点害死小崽子。
虽说后来小崽子及时被游渺救下,但肯定也是受到了惊吓的,他不好好补偿一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让你粗心,差点害了小崽子!”
雀尾被吓了一跳,“青爷你这是做什么?”
青檀心烦意乱地摆摆手,“没事,你别管我,我就是手痒痒。”
他这两天来,已经打了自己无数次巴掌,每次想起来都恨不得回到那一天,把那个只顾得上跟人聊天,把小崽子弄丢的自己打死。
青檀是瞒着游渺偷偷把游宁带出去玩的,两年来这样的事情他没少做,谁能想到这一次竟出了纰漏。
意外发生在他们打算回来的时候,他在路上遇到个以前相好过的姑娘,就和人聊了起来。胡天海地一顿说之后,他辞别姑娘,闪身回了森丘,到了家门口,才惊觉自己把游宁落下了。
当时恰好遇到游渺的侍女来要人,他跟人说了一声以后就赶紧回去找人,没想到整个集市翻遍,也没有发现游宁的身影。
正着急的时候,他听说了黑晶谷的事,知道小崽子差点遇险,他后怕、自责的同时,知道是游渺出手救了小崽子,就决定先不回去,在连山城里待几天再说。
毕竟这个时候游渺会有多生气,他是可以想象出来的,何苦上赶着挨打呢?
闷闷的喝了口酒,青檀看着桌上的小玩意儿,问雀尾:“小男孩送拨浪鼓,那大男人呢?我该送什么东西才能让小男孩的亲爹,一个大男人,原谅我犯下的过错呢?”
雀尾懵了:“什么?”
“我说我该送什么……”
“现在你送什么都没有用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给打断了。游渺推门走了进来,见青檀惊讶的嘴巴都忘了合上,冷冷一笑:“今天什么东西都救不了你的命。”
见青檀反应过来以后就要跳窗逃走,他摸出腰间蛇骨链,“刷”的一声就甩了出去。
青檀人都跳出了窗外,还没来得及跑,腰间就多了样东西,紧紧地捆住了他,心里一个咯噔,他暗道不好,这下死定了。
游渺一个用力,蛇骨链绷直,青檀抓着窗棂憋着劲不愿回去,双方呈焦灼拉锯之势。
见状,游渺手下一动,轻松加重力道,青檀惨叫一声,直接被蛇骨链带着倒飞回来,重重摔在了二楼厢房的地板上。
“啊啊啊!”
早在游渺进来时,雀尾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又目睹了这样一幕,不由得直接吓得惊叫出声,浑身不停的发抖。
“没事,别怕,他不是坏人。”
都到这种时候了,青檀还能把心思放到姑娘身上,见人被吓成这样,躺在地上轻声安慰。
游渺冷哼一声,“我不是坏人?你还真敢说,我看你不是被色迷了心窍,就是脑子被狗给吃了!”
青檀啧了一声,对游渺打眼色,好歹在姑娘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游,游渺你先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你冷静一下,听我解释啊。”
游渺把蛇骨链往手上缠了两圈,青檀被带着在地板上滑动,被青年一脚踩在了脸上,“别生气?你说的轻巧,你知道游宁差点死在黑晶谷吗?”
青檀“呜呜”两声说不出话来,游渺转过头来,看向房间里另一个人,“还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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