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他这一去,就是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几个以前与他关系密切的狐女不知怎么得知了他要来的消息,早早地埋伏在狐王胡错的住宅之外,他交接完任务出来,就被团团包围住了。
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青檀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在该“养精蓄锐”的年纪抵抗住诱惑,不然也不会欠了一身情债。
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森丘古地七大妖脉,也就因为他不吃窝边草的好习惯,使得玄蛇一脉幸免遇难。
风流有风流的代价,青檀在赤狐族地与狐女们纠缠了月余,才算彻底脱身而出。
当然,这一个月他并非是沉浸在温柔乡中,而是一直在跑,在狐女们的围追堵截中,誓死捍卫自己的贞操。
可恨的是,以胡错为首的一帮雄性狐狸不说帮忙就算了,还在边上看热闹,一旦他有突围的苗头,就假装路过,挡住他的去路,等狐女们再次追上来。
总的来说,他那一个月真的过的很辛苦,也幸亏胡错还记得他们之间的友谊,知道适可而止,没让他累死在赤狐族。
当他从赤狐族离开,就立刻去找了林芊羽,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被林岩带回了林府关了起来。
青檀并非长情的人,当他看到被遗落在客栈房中的干花,只是暗叹了一声可惜,并没有去找人的念头。
在他看来,人走了就走了,这已经是他所能维持的时间最长的一段关系。
再继续,他力不从心。
见青檀认出自己,林芊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她点了点头,说:“对,我是小羽。”
见到故人,青檀有些感慨,当年一别,他以为两人不会再有见面的一天。
只不过,手中的竹条蕴含的强大灵力依旧未见消散,他有些纳闷,小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而且,刚才她的箭尖,是对准他的吧?
不由得心生警惕,青檀笑了一下,握紧手中的竹条,用自身的妖力消弭上面附着着的对他产生一定杀伤性的灵气,“天那么晚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芊羽没有说话,只愣愣地看着他。
青檀皱了下眉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身后就是林府的后墙,墙根下长着一棵山茶花树,从砖块下发出的芽,枝干倾斜的角度稍大,几乎是贴着地皮生长。
不小心踩到山茶花树枝,青檀没怎么在意,却见林芊羽突然动了起来,将手中的竹条搭在箭弦上,直直对准他的心脏。
青檀笑着说:“你这是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她是想杀了你。”从一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青檀讶然间转过头,游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的墙上,大剌剌地蹲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杀我?”青檀是真的迷惑了,“为什么?”
游渺叹了口气,“你还是先逃吧,活着回来或许我还可以帮你解惑。”
不管怎么说,都得让林芊羽把积压在心里的那口恶气出了,冤有头债有主,青檀在这件事上自该当仁不让。
在林府后院的时候,林芊羽梳洗打扮过后,请求游渺的一件事,就是暂时提升她的修为。
她想手刃青檀,当然,退而求其次打一顿也行。
游渺没有拒绝,这不是说他想看青檀死,很多事并非和谁关系好就可以忽略的,青檀在感情上太过儿戏,这一点不好。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想着他迟早都会在上面栽跟头,游渺就觉得,不如就让林芊羽把人教训一顿。
知道疼了,想改过自新了,以后就能少很多麻烦。
青檀一脑袋问号,还想再问个清楚,那边林芊羽已经松开拉弓的手。
“来真的?!”青檀翻身躲过致命一击,又惊又怒,不待他做出反应,林芊羽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把竹条,接连搭到了弓上。
漫天箭雨袭来,风声尖锐,似巨龙咆哮。青檀看得瞳孔微缩,他单手抵着地面,往前一个借力,在半途中化出原型。
通体青色带着黑色花纹的蟒蛇盘旋蜷曲着迎着箭雨冲了上去,大张着的嘴巴里呈倒勾状的利齿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林芊羽重复着搭弓射箭的动作,视线里的蟒蛇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她已经可以看到对方身上鳞片的纹路走向。
一声尖啸响彻云霄,连山城中的百姓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城主府里,因为邢伋主动说出他和游渺的关系,被武连山叫过去一起商议对策的林岩眼神一凛,听出声音是从林府的方向传过来的,扔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
“我有事,先离开一趟。”
“林将军!”武连山伸出手想把人叫住,无奈林岩归心似箭,压根没搭理他。
“你看现在这情况·······”武连山看向邢伋,有些为难:“要不······”
我们改日再谈?
“要不就这样吧”,邢伋截过话头:“因着我和妖皇熟识,以后我就不参与连山城的事务决策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的,到时候你们说一声就好,我会尽量配合。”
武连山连忙摆手:“不是······”
邢伋:“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也有事,就先告辞了。”
刚才的叫声虽然不是游渺发出的,但他还是要去看看才能安心,至于其他的事情,这不是还有城主吗?
一眨眼的功夫变成孤家寡人的武连山:“······”
☆、第12章
邢伋与林岩前后脚到达林府,只不过他们过来的时候,现场只剩下游渺一个人。
林岩看过来一眼,转身就要去后院找人,他必须要确定妹妹没有事才能安心。
“不用找了”,游渺叫住他。
林岩停住脚步,眼神不怎么友好,“你什么意思?”
游渺指着身侧因为青檀慌不择路的逃跑而倒了大片的草木,说:“令妹现在可能有些忙。”
“……”,心里涌现不好的预感,林岩不太乐意和游渺说话,转身进了林府。
过了一会儿,他直接从墙内跳了出来,气势汹汹地逼问游渺:“我妹妹去哪里了?!”
林芊羽去哪儿了?这要从不久之前那声咆哮说起。
青檀见林芊羽不像是开玩笑的下死手,化出原形迎击箭雨,本来以为刀枪不入的鳞片可以抵挡片刻,到时候赶紧把人制住,也能好好听听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了她,以至于被这么对待?
不过他低估了被仇恨支配着的女人,也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林芊羽的实力被游渺强行拔高,虽然能维持的时间只有一天,而且这一天过去后她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虚弱无比,但融合了自身修为与妖皇的磅礴妖力,青檀根本不会是她的对手。
所以,当数十根竹条扎进皮肉,青檀惨叫一声,当机立断原地一个翻滚,撞断了周围几棵树之后,立刻逃之夭夭。
林芊羽将弓箭挂在肩上,沿着青檀留下的痕迹一路追了过去。
林岩听了游渺的转述,咬牙切齿:“青檀就是那个辜负了我妹妹的人?!”
游渺:“恐怕是。”
最起码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
林岩想起来不久前在巷子里遇到的,和游渺、邢伋站在一起的那名男子,手下一动,一股强劲气浪“砰”的一声撞上现场唯一幸存的大树,哗啦啦的绿叶落了满地。
邢伋的视线从大树移到满身杀气的林岩身上,见他终究是在最后关头避开树干,只是打落了些树叶,说明他还算冷静,理智没有完全丧失。
“夜已深,再找客栈也不方便,林将军府上应该有空闲的客房吧?”
林岩愣了一下,才明白邢伋这是想借助在林府,没好气地拒绝:“没有。”
游渺:“那就打扰了。”
林岩:“······”
夜色已深,距离被青檀搞得遍地狼藉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的林府里还有很多人没有入睡。
几个侍女躺在房间的大通铺里,彼此之间的缝隙很小,几乎都抱在了一起。
自刚才的尖啸声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外面似乎没有可怕的事情发生,这才有人慢慢放下心来。
“没有动静了。”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听起来好可怕啊!”
“春兰,你在最外面,去看看怎么回事?”
“凭什么是我,我不去!夏荷你胆子最大,你去!”
“我才不要!秋菊提议的,让她去!”
“你们!”
眼看着屋子里的几人就要吵起来,外面突然又“咚”的响了一声,声音不算大,但是在眼下寂静非常的环境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尤其是当听到的人精神紧绷,像一根极度磨损了琴弦,任何响动都能连带着心房猛地一颤。
“是,是什么?”一个人小声询问。
“啊啊啊我不知道,不要问我啊!”
“要死了,你小声点,不怕把坏东西招来吗?”
“······”
侍女们被吓住,纷纷把头埋在被子里不敢再出声。
院子里,邢伋看向突然停住脚步的游渺,“怎么了?”
“没事。”游渺说着,目光从路旁花盆下的碎石子上收了回来。
石子本来是拦在路中央的,他看着不顺眼,就踢了一下,撞到了瓷质花盆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他在不远处的院落里感受到了几股熟悉的气息,认出她们就是之前自己潜入林府时,遇到的那几名私底下嚼舌根子,议论林芊羽的侍女。
“你们准备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走在前面领路的林岩抱臂等在拐角处,“如果两位不想住在这里,那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在墙角处听游渺说了前因后果,林岩虽然还有些担心妹妹,但是也知道有些事必须要她自己亲手去解决。
强忍住去把妹妹追回来的念头,他现在对游渺的看法好了那么一点,却还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偏见,学不会好好说话。
所以对借住一事虽然没有拒绝,但是态度并不算热情,暂住一天而已,他这里空房间还是有的。
游渺看了远处的院落一眼,拍了拍邢伋,对林岩轻声道:“走吧。”
跟着林岩来到客房,他说了一声“自便”,就离开了。
窗外的月色朦胧,刑伋倒了一杯水,推到游渺身前,“在担心青檀?”
游渺两只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没有直接回答,“外面有乌云遮月,明天的天气不会太好。”
果不其然,第二天游渺起床,推开窗户就看到外面起了一层薄雾。
空气中是一串串看不见的水珠,当人从中走过,头发和衣服就会因为浸满水分,而变的潮湿粘腻。
他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刑伋不在,他醒的早,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正想出门去找人,从雾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刑伋看到他的时候微微一顿,脸色不太好看,“连山城里出事了。”
“什么?”游渺不太明白,连山城里出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想是这样想,事情还真的跟他有关系。
武清,也就是那个在黑晶谷对小崽子动手的士兵,在昨天晚上突然伤重吐血,性命垂危、奄奄一息。
然后今天早上就有消息传到连山城百姓耳中,说打伤武清的,就是森丘古地玄蛇一脉的妖皇,游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族对妖族的仇恨是根植在血脉里的,这些年来两族虽然可以做到和平相处,但妖族的存在,始终是卡在所有人族喉咙里的一根刺。
消息一经传出,全城沸腾,百姓们纷纷自危,认为妖皇此举不吝于向连山城宣战,要求城主必须做好防备,以防妖族大举入侵。
同时,针对武清濒死的情况,有激进的人族更是心生不满,认为妖族此举是在明面上打了他们连山城一巴掌,他们必须反击。
一时之间,主张保守防备的,与想要以报仇的名义主动进攻以便占据有利形势的人族,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意见,内部拉锯,犹豫不决,谁也没办法说服对方。
游渺和刑伋到街上走了一圈,尽量低调行事,倒也没有人发现他就是人们口中那个心狠手辣、坏事做尽的妖皇。
随便看向一个地方,路边的茶肆里、酒楼里,街边的馄饨铺、点心摊……只要有人的地方,都有同一个名字被人反复提起。
“要我说啊,这妖族潜伏这么多年,肯定憋不住坏儿想要挑事,更别说破封期也要来了,他们巴不得杀光我们所有人!谁让连山城这么恰好挡在他们地盘外面,龟缩于那屁大点的地方,那群畜牲早就在肖想我们的城池了!”
“是啊是啊,说的对……”
“武清到底做了什么,竟会惹得妖皇亲自出手?”
“人家妖皇打杀人族需要理由吗?看不惯你、走路的时候挡在他面前了,都有可能成为你丧命的原因!”
“毕竟修为再高,本质上还是个畜牲。”
“就是可怜了武清,年纪轻轻就遇到这种事情……”
“但凡我资质好一点能够修行,我肯定去找那个妖皇游渺,帮他报仇!”
“谁说不是呢?”
“哎,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只有城主大人和两位将军发话了,事情才算有了个定性。”
“是啊,只能希望他们不会让大家失望了……”
一路听过来,有些话实在难以入耳,如果不是游渺坚持不肯走,刑伋都要捂住他的耳朵把人强硬拉走了。
走到街角无人处停下,游渺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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