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这种良性竞争关系下,才成就了后来世人口中的“琼山双剑”。
如果琼山上下有一个最不希望看到陆归雪日渐咸鱼的人,那一定是谢折风。
云澜仙尊知道谢折风的性子,之前叮嘱他不要过来打扰,就是担心谢折风说话太直接,影响了陆归雪的情绪。
“你的剑呢?”谢折风的视线在书房内扫过一遍,原先放着惊鸿剑的剑架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陆归雪捧着自己的那杯茶暖手,语气轻松地说道:“给我徒弟了啊。”
“那你怎么办?”谢折风立刻反问了一句,“那是你的本命剑。”
能让向来语调漠然的谢折风急出了问句,陆归雪却依然很平静。
他说:“我明白,本命剑一辈子就那么一把,不会再有第二把了。但是现在我留着惊鸿剑也没什么用处,它不该陪我一起在这儿落灰,不如给阿寒那孩子用。”
悄悄躲在门外的沈楼寒听到这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惊鸿剑。
就在一刻钟前,他还急着想将这把剑还给陆归雪。
但是听了谢折风两句话之后,沈楼寒出于某种逆反心理,现在决定打消这个想法。
谢折风不愿意陆归雪将惊鸿剑给沈楼寒,那沈楼寒就偏要把这把剑留下。那是陆归雪给他的东西,是他们师徒间的事情,谢折风凭什么有意见?
沈楼寒握紧了手中的惊鸿剑,继续听房间里的动静。
“师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现在……你也知道的。”陆归雪干脆自己把事情说破。
大家都觉得他会因为不能修炼到的事情自闭,但这本就是陆归雪有意选择的结果。
所以他一点儿都没觉得难过。
屋子里的谢折风听着陆归雪说话,他的指尖无意识敲打着茶杯,表现出罕有的烦躁。
谢折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那淬骨洗髓呢,如果伤治不好的话,那就重新淬炼一幅身躯。需要的材料与丹药,我帮你去找。”
陆归雪心想我好不容易打消了师父淬血的想法,把这一身关键道具鲛人血留下来,您可千万别给我再来一次了。
“师兄,不必了。”陆归雪叹了口气,忽然收紧了手臂,流露出一副不太想提起的样子。
“为什么——”谢折风话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情绪不对,声音戛然而止。
“师兄,太疼啦,我大概会受不住的。”陆归雪随口找了个理由,又觉得自己的借口过于咸鱼,说完了又觉得谢折风听了搞不好要生气。
果然,谢折风的神情变了。
他皱起了眉。
陆归雪刚心虚地低头喝了口茶,抬起头看见谢折风望着自己皱眉,手里的茶一下子就不香了。
说起来这也以前留下来的后遗症。
从前陆归雪跟谢折风一样是剑修,谢折风又是他师兄,所以刚入门的那段时间,陆归雪所有的剑道功课都得过谢折风那一关。
谢折风可比闻道堂的老师可怕多了。
至今琼山还流传着一个鬼故事,内容只有一句话——同学,今年你抽到谢仙君主考的剑道考试了吗?
这直接导致陆归雪现在看到谢折风,感觉就像见了班主任一样。甚至只要谢折风一皱眉,陆归雪就开始条件反射的紧张。
“只是因为这样?所以你宁愿一直当个不能修炼的凡人?”
陆归雪不自觉地坐直了腰,点头的时候都有点发虚。
“啪——”
一声脆响过后,陆归雪刚才递给谢折风的那杯茶,还未动一口,便已经碎成齑粉。
“凡人生老病死,皆有限数,我不想你——”
谢折风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他耳边似乎又回响起那天青云台上,那几个公子哥儿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话。
谢折风当时不敢让陆归雪听到,现在他自己也不敢细想。
陆归雪想到谢折风可能会生气,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一时间也有点手足无措。只能抬头呆呆地看着他,本能地喊了一声:“师兄。”
其实陆归雪很清楚,自己如果解开封印变回鲛人,鲛人血会让他拥有相当漫长的寿命,只是这些现在没办法和谢折风说。
谢折风猛然回神,眼见桌上茶盏一片狼藉,陆归雪站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又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
他不该朝着陆归雪生气。
“……是我太激动了。”最后谢折风丢下这么一句话,不敢看陆归雪无措的眼神,就准绳匆匆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撞上了等在门口的沈楼寒。
沈楼寒知道以谢折风的修为境界,应该早就发现他在门外,所以干脆也不去躲。
谢折风原本就因为陆归雪的事心烦意乱,转头又看见沈楼寒手里的惊鸿剑,顿时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他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哽住了,最后只说出一句:“既然听到了,就好好对你师尊。”
“是,谢师伯慢走不送。”沈楼寒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看谢折风与陆归雪争执,心情好得不得了。
连看手里的惊鸿剑都眉清目秀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叛逆少年沈·真香·楼寒也是柠檬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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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落木萧萧、飞天老女警、魔法天女茶茶灌溉的营养液
第八章被罚
陆归雪盯着桌上的碎瓷片发了会儿呆,最后也只能叹口气。
当个咸鱼也挺难的。
陆归雪正准备收拾桌子,只见一只少年人的手伸过来,将茶杯的碎片粉末归拢。
“师尊,还是我来吧。”
沈楼寒垂着脑袋,样子恭敬又顺从。
陆归雪问他:“你来了多久了?”
“刚来一会儿,没什么事情。只是来给师尊问安,待会儿就去闻道堂上早课。”沈楼寒说话的时候,视线却一直停在陆归雪的衣襟上。
大约是谢折风今日来得太早,陆归雪起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平日里整齐交叠的衣襟有些散乱。
他没来得及束好的青丝从单薄的肩头垂落下来,衬在白玉般的皮肤上,又落入略微散乱的衣襟里,显出一种与他往常清冷禁欲的模样不太一样的感觉。
沈楼寒没见过这样的陆归雪。
就像一朵含苞的雪梅,隐隐透了点花蕊出来,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拨弄一下。
沈楼寒心里有点发痒。
他伸出手,指尖落在陆归雪颈侧,像是不经意般轻轻擦过那一小片皮肤。
很柔,很薄,仿佛只要稍微一用力,便会见了血。
不等陆归雪反映过来,沈楼寒的手便落在了他的衣襟上,认认真真地将散乱的衣襟整理好。然后才说了一句:“师尊,衣服乱了。”
陆归雪很是欣慰,有种之前努力没有白费的满足感,沈楼寒其实一直是个好徒弟。
然后又叮嘱了两句:“早课上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记下来,等下午回来我再讲给你听。”
沈楼寒应声下来,之后便往闻道堂去了。
闻道堂的内容对沈楼寒来说并不新鲜,他即使不听也能完美应付老师的考察。
但即便如此,沈楼寒还是从书上挑了两个知识点划出来。
等到早课结束,其余新弟子大多留下来相互交谈,以便快速与其它人拉近关系。只有沈楼寒一下早课,就收拾东西回千秋峰去了。
沈楼寒见陆归雪没在书房,便顺着回廊往里走。
回廊深处是陆归雪宽敞的居所。
沈楼寒走了过去。
眼前的门半开着,里面却不只陆归雪一个人。
沈楼寒站在门外,忍不住咬了咬牙,怎么陆归雪总是和其它人呆在一起。
早上是谢折风,现在又换了云澜。
晨光透过窗户照进居所,给素净古朴的房间平添几分温柔。
云澜仙尊月华般的长发落在肩头,身上只披了件简单的素色长袍,与先前乘风踏云的威严模样大不一样。
他此刻正坐在半高的檀木茶几前,手边放了一小盏白玉盘,修长完美的手上正剥开一粒饱满的松子。
坐在旁边的陆归雪正看着一碗汤药犯愁,纠结了半晌,终于还是乖乖把汤药喝了个干净。
“好孩子。”云澜仙尊把装满了松子的白玉盘推过去,还不忘夸他一句。
经过两年的花式投喂,云澜仙尊已经十分熟练,金色的眼眸中透露出一种迷之慈爱。
但这样的神情落在沈楼寒眼里,他只觉得刺眼。
一个两个,都与陆归雪亲近得很,烦死了。
沈楼寒情绪烦躁之下,这回也懒得再等。他将原本划出了知识点的书本一收,转身就走,不想再多呆一秒。
陆归雪自然不会知道沈楼寒的想法,所以他淡定的吃着松子,一颗接着一颗,像只忙着藏食儿的松鼠。
“今早上折风跟你生气了?”云澜仙尊问。
陆归雪赶忙解释道:“没有,我们俩哪能吵起来呢。”
云南仙尊无奈又心疼地摇摇头:“你这孩子……罢了,你不在意就好。折风向来是个执拗的性子,你也不用去迁就,他这次一回剑歌峰就闭关去了,等他自己慢慢想明白吧。”
陆归雪见师父已经知道了,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忧心。”云澜仙尊特意叮嘱道,“过两天我要下山云游一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千万照顾好自己。”
听到这里,陆归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从芥子中拿出了先前养病时就准备好的东西,交到云澜仙尊手上,说:“最近我总觉得心不安,就做了个护身符给师父,只盼师父一路平安。”
护身符的样子没什么特别,跟凡间人们祈福的那种差不多。丝线绣成的小小锦囊,下面缀着流苏,看上去并无特别,大概只能起个心里安慰作用。
“为师会注意安全的。”云澜仙尊将护身符系在腰间,伸手碰了碰陆归雪的发顶。
接着又叮嘱了他一次要注意身体后,便离开了千秋峰。
陆归雪目送云澜仙尊离开后,将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护身符挂在了自己身上。那护身符不起眼地微微亮了一下,之后又恢复成平平无奇的样子。
做完这些,陆归雪从居所走出去,心想着沈楼寒应该上完早课回来了吧?
顺着回廊往前走,陆归雪在厨房后院里找到了沈楼寒。
沈楼寒手里按着一只已经当场去世的兔子,正狠狠地把兔子剁成块儿,每一刀都重重地落下去,仿佛这只兔子跟他有生死大仇一样。
“阿寒,你这是……?”陆归雪看见这个场面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这辈子要是不能把沈楼寒给掰正了,那他的下场跟这只兔子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沈楼寒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闷气,所以连头也没有抬,只是闷声说:“捉来帮师尊喂鱼。”
陆归雪眼角一颤。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从嘴角流下来的那种。
对不起,但沈楼寒做饭真的太香了,隔壁池子里的胖锦鲤都馋哭了。
“哦……原来是这样。”陆归雪讪讪地说,但是也没忘记多夸奖一句,“辛苦你了,早课还顺利吗?”
“嗯。”沈楼寒低头把兔肉下锅,撒上调料。
陆归雪这下明显感觉到了,沈楼寒好像并不开心。
明明早上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难道是早课上受欺负了吗?也不是没可能,毕竟陆归雪自己就是流言蜚语的中心,搞不好沈楼寒也要被传闲话。
还没等陆归雪想好该怎么开口问,沈楼寒就料理好了兔肉,准备走了。
“师尊,我这会儿去喂鱼,之后就该回闻道堂上午课了。”
“你……”陆归雪没来得及问什么,沈楼寒就已经匆匆离开了,这样的情况实在让陆归雪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楼寒只是觉得心烦,甚至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因为两件小事烦成这个样子。
这样的烦躁的情绪在喂完鱼后还没有消解,反而一直被他带到了闻道堂的午课上。
闻道堂的先生正在讲一些关于修真的基础常识。
“为何要修仙?仙者清明,可窥得大道,从而羽化成神;妖魔之类虽亦可修炼,但心为浊物,沦于欲望,故不可成大道。
所谓神者,至善至清,无私无欲,被泽众生。
神爱世人,世人亦尊之,敬之,慕之。”
沈楼寒听了只想冷笑。
他上辈子从魔狱里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魔族血脉尽数侵蚀,还不是依然羽化成神,成了修真界前无古人的第一位神君。
然而他不善不清,欲念甚重,令众生低伏脚下跪拜,毫无怜悯之心。
此刻反观先生说的话,只觉得充满了讽刺。
先生讲着讲着,看见底下有个学生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立刻将书卷往桌子上一拍,喊道:“沈楼寒,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你觉得老夫讲得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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