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自己干得出来一身汗就闯入沈梦云的主院,谢谨之要比她好面子,这种事别说对外人了,就是对她也做不出,出了汗头一桩事就是洗漱。
粗壮的婆子展开了屏风,房间里是氤氲水汽,等到洗完了之后,宁蓁蓁用巾子擦拭他沾了水有些湿润的发尾。
“先吃饭?”宁蓁蓁说道,“等到吃完了,你若是愿意,我们出去走一走。”
谢谨之“好。”
给妻子披了斗篷,带着兜帽,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免得被风吹了头疼,才往外走。
如今的天子圣明,等到开春万寿节时候,还有番邦来朝,从过年之后,宵禁的日子就往后推了一个时辰,这会儿街上不少铺子都挑着的灯笼,那秦楼楚馆之地,更是和过去相比,热闹了五分。
等到马车行过了热闹的地方,人少的地方就让马车在原地候着,两人走在夜风之中。
宁蓁蓁看着谢谨之,“是族里的事查出结果了。”
“恩。”发泄似的打了拳,洗漱之后是没胃口陪着妻子吃饭,那个时候,刻意地把查出来的事压了压,现在才再次把压抑的事说了出来。
谢谨之这一次把事情说出口了之后,除了初次知晓的愤怒,更是有一种后怕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如果不是娶了手中牵着的人,没有她的点拨,他或许还是按照侯府的想法,替没有出生的世子空站着位置,心中是愧疚的自卑的,觉得若不是侯府,自己就应当是日子穷困潦倒,他任由别人操纵他的命运,还有他亲生父母的命运。
宁蓁蓁的进门,她的所作所为,还有她的话,让他改变了看问题的看法,并且也终于从厚厚的龟壳里钻出来面对现实,也才有了这一次的调查,才知道谢家人的所作所为。
侯府根本不是他,又或者是亲生父母的救赎,他们凭什么呢?凭什么就可以轻易地操纵他们的命运,不让他亲生父母那一家出头。
因为村子不大,都是乡里乡间,还有不少是族亲,谢谨之为了谨慎起见,让人做夫妻去住下,慢慢打听这些年谢子伯与王氏的事。
小半年的时间,用了不少银子,终于把这些事打听清楚。
谢子伯便是他的生父,王氏是生母,两人膝下有一女一子,长女谢玲,幼子谢水生,那谢水生在族学里是顶一顶二的聪明,结果被人用石子打了眼睛。
科考若是样貌受损,继续浪费时间学习就没有意义,谢水生黯然离开了族学,就算是有聪明的头脑也没用。
再说那谢铃,她生得好,被回乡祭祖的镇上富户嫡子看中,那人尚未有嫡妻,本闹着要娶谢玲,可惜谢玲在与那人定亲之前,就被村里的一个三十岁的跛脚闲汉给轻薄了,与那富户的婚事自然也就作罢,只是谢子伯与王氏不肯让谢玲嫁给那跛脚闲汉,宁愿养着她一辈子,现在那跛脚闲汉没事的时候,还是去谢子伯一家闹一闹,闹着说谢玲是他媳妇。
宁蓁蓁听到了这话,知道为什么回来的时候,谢谨之在武场上发泄怒气,就算是现在,谢谨之的眼中也有一团火在烧。
甚至宁蓁蓁在想,幸好在府中或者是出门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老夫人或者是侯爷,要不然谢谨之会做出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宁蓁蓁略一沉吟,“我也有一桩事想要告诉你,虽然和你说的事相比来说是小事,但你也得知晓才是。”
宁蓁蓁把事情说了之后,看着谢谨之,“你打算怎么做?”
“告御状!”
第67章女主是婆婆14
谢谨之头一个反应是告御状。
宁蓁蓁开口说道“不急。”
谢谨之也舒缓了神色说道“是,还有事要做。”
如是仔细去看谢谨之,他薄唇用力抿没了血色。
读过律法,并且记忆力不错,谢谨之知道要告安平侯等于是子告父。
状告之前便要受用下一百板子仗刑,然后才是这一场官司,说是告御状,实则是在阙门的登鼓台鸣冤,这案子谁来判还不好说,倘若真的让安平侯罪有应得,这之后他的前程很是艰难。
最好的结果是恢复一介白身,可以走科举之路,有幸金榜题名,任用之事恐也艰难;还有更坏的结果,就是连科举都无法参加,做一辈子画美人图的“荣翟先生”……
有了决断就应当毫不犹豫,既然会牵连她,谢谨之深吸一口气。
有了那个念头,和离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只因他贪恋那一抹温柔。
宁蓁蓁反手把他的手一抓,“你想到哪儿去了。”她的手指往他的脑壳上一弹,“我说的是,你要做些万全的准备,最好满京都的人都觉得你好生可怜,故去的老侯爷还有如今的安平侯,可恶又有罪。”
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谢谨之忍不住问道“如何去做?”
宁蓁蓁目光狡黠,“我倒是有个主意,先写个话本子。”
“话本子?”
“这势得壮起来的。”宁蓁蓁说道,“《包公镰美案》那案听起来痛快的很,但是镰了那陈世美,是不是还是诸多阻力?倘若先有了话本,再镰负心汉,便简单了。”
没有经过现代社会舆论战的谢谨之尚有疑虑,“这行得通吗?”
“可以试试。”宁蓁蓁凑到了谢谨之的耳边,“首先坊间一直有传闻,当年老侯爷屠城。从这件事……”
宁蓁蓁直接给勾勒了故事的框架,再由谢谨之润笔,三日之后,京都里悄然出了一个新话本。
这话本首先是在茶楼里由说书先生讲起,故事叫做《瞒天过海》。
前朝有一位定北侯,他用兵如神,在沙场上身先士卒,也染上狂躁症,在这一次征战之前,有高僧给了他一串佛珠,这佛珠加持了佛法,高僧让定北侯守住心神,若是佛珠被毁,他将有大难。
在平定回鹘时候,一开始沙城已经被回鹘攻下,城门大闭,在回鹘撤兵之后,这城也就降了,但是定北侯却还是屠了城。
因为先前回鹘人还在的时候,在战场上定北侯被沙城人劈中了佛珠,佛珠散落了一地,定北侯因为佛珠被毁,霎时间眼珠子就红了,在回鹘人离开,沙城城门打开投降,假装不知下令屠城。
只是这沙城人是汉人,当即有些人附和,还有一些人犹豫,虽说先前被回鹘人占,到底是汉人之城。
“争论不休之时,只见那定北侯身先士卒,手持炎月斩落了领头的人,饮了人血,炎月刀身成了妖冶的紫黑色,他缓缓走向一位瞎眼的妇人,手起刀落,咕噜一下,妇人的头颅落在了地上。定北侯举刀狂笑杀!跟着定北侯的都是骁勇战士,此时定北侯行动,其他人也大开杀戒。”
“求饶声响起,还有尖叫与哭泣声,一位懵懂孩童站在原处,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觉得脸上热热的,伸手一抹,那是母亲被杀之后,血飚到了他的脸上,孩子见着手中的血,就要哭起来,只是响了一声,就被人砍了头,他的身子还在可怜妇人的怀中。自从定北侯的一声令下,这沙城里可以说是修罗场也不为过……”
“求饶声越来越小,为了造出是回鹘人所为,把粮草都搬出来,定北侯伸手把火把丢入到了稻草里,霎时间火光冲天。此时那位瞎眼的妇人,忽然睁开了眼。”
惊堂木一拍,胆小的被吓了一跳,这堂中还有娃娃,听到了这里,被人吓到了,哭了起来,堂中吵闹起来,此时说书人干脆就喝了一口水,那妇人趁机哄着孩子。
其他人也是感慨,这一段是宁蓁蓁特地写的,把屠城的惨状描写的淋漓尽致。
等到哄好了孩子,说书人继续往下说“那妇人睁眼,此时瞳孔是黑黝黝的,不见一点眼白,口中说道杀星降世,必有灾殃,心声邪念,子嗣绝灭,其子命数,天煞孤星!”
讲到了这里便算是一个小高潮,再往下则是一笔掠过大败回鹘人的战役。
这一段是宁蓁蓁改的,特地给故事增加了悲剧性和魔幻主义色彩,一来容易让人加深印象,为什么故事里的定北侯儿子会有这样的命数,这是他应得的;二来就是,死人怎么可能张口说话,这事一听就是戏说,故事里说得是老定北侯,可不是说老安平侯啊,是回鹘也不是突厥。
宁蓁蓁环顾四周,看着其他人露出悲愤的表情,长睫轻颤呷了一口茶水。
屠城的事,这是小说里轻轻一笔带过,老侯爷毕生战绩里的微不足道的错误,现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直接用神话主义的戏说,今后等阙门,敲鸣冤大鼓,也就自然会查老侯爷的事。
有了瞎眼婆子的开口批语,又描述了沙城人的惨状,再描述起来大败回鹘,班师回朝,得圣上嘉奖,在场听众心中都想着那被冰雪掩盖,满城无人生还的惨状。
有人轻轻叹息,从前的话本子就算是有说战乱的,从未说得如此详尽。这次的屠城之灾,还不是回鹘人所为,而是所谓的英雄定北侯。
那风光的嘉奖,与风雪之中沙城的惨淡,形成鲜明对比,让悲剧愈悲,深深刻在人的心底。
时间跳跃,接下来就是定北侯府小侯爷有什么灵异的反应,证明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老侯爷和老夫人不管女子的性命,给他纳了两个妾,三个正妻,各有灾祸,而且一直没有生下孩子。
此时老侯爷和老夫人定下了瞒天过海的计策,抱来了假世子。
谢谨之熬夜写出了话本,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他清楚地听到了有人小声地叹息,“哎。”
这世间女儿本就艰难,男子觉得这小侯爷的性情狠毒,女子则是为里面的鲜活姑娘家落了泪,这命也太惨了一些。
老侯爷屠了一城人,这个小侯爷也不是什么好人。
再接下来的事,涉及到了亲生父母,谢谨之不愿多听,和宁蓁蓁结账出了茶楼。
茶楼里说得是这个话本子,书肆里也已经上了雕版,在很短的世间雕了出来,宁蓁蓁与谢谨之进入书肆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上新,书肆铺子的掌柜正在指挥人往架子上摆上这新书。
夫妻两人买了一本精装版,里面还有图片,就是老定北侯手持炎月大开杀戒的模样,还有老侯爷和老夫人如何定下计策瞒天过海,天空之中是一轮血月的图案。
两人买书出来,就遇到了其他人过来询问有没有《瞒天过海》这话本子。
掌柜的介绍说道“有的,还有精装版,里面带着图,有如何瞒天过海的图,你看看,这是新到的,可以买上一本收藏,这话本是这几年最好的一本。”
买家说道,“给我一本,不,三本。”
给了银子,腋下夹着两本,手中就直接开始翻开起来话本,显然是识文断字,在茶楼里听着觉得不过瘾,过来买书自己看。
宁蓁蓁构架出来,谢谨之捉刀,经过现代社会信息轰炸的宁蓁蓁,给这个故事添加了许多狗血的反转,让这个故事牵动人心,在茶楼里听了还不够,很多人都开始买书。
这话本短短时间就风靡了整个京都,就连秦楼楚馆之地,也有人手持琵琶,唱着里面的词。
话本故事叫做《瞒天过海》,安平侯一开始根本没有联想到自己,他不爱看书,武将之中少有讨论的,发现这满京都都在议论,是因为沈梦云在外吃饭的时候,听到了一小段的故事,整个脸色铁青了起来。
里面的定北侯就指的他的父亲,小侯爷就是他,里面抱过来的孩子就是“假世子”谢谨之。
沈梦云尚且不知道,那里面狠毒的小侯爷就是自己的丈夫,在安平侯要结账的时候,还撒娇说道“这故事好生精彩,我还没有听够。”
安平侯眉心死死拧着,“我有要事。”
沈梦云娇声说道“那你先回去,我听完了再回去。”
谢赟的表情很难看,这情况危急,虽说有些夸大,大体说得就是安平侯府的事,他得回府和母亲说。
此时只能够把沈梦云留下,他匆匆回侯府。
在谢赟与老夫人商议的时候,沈梦云在雅间里抹眼泪,觉得故事里的女子忒苦,樱红的表情有些奇怪,眼睛渐渐睁大了。
而此时有人站在阙门的大鼓旁。
那是一个穿着得体的商人,在旁人的诧异目光之中,拿起了鼓槌,用足了力气,敲响伸冤的大鼓,等到敲响了大鼓,他泪如雨下,哭得像是烂泥一样。
他是丰城的生还者,当时还是孩童的时候,因为淘气,爬上了屋顶,他看到了老安平侯下令屠城,手中的战刀滴落浓稠的血液。那是一场噩梦,有女人的尖叫,有孩童的哭泣,伴随着士兵的狂笑声。
在纵火烧城的时候,他磕磕绊绊逃了出来,先是做了乞儿,后来被一位好心人收养,跟着那对夫妻做生意,做了往来南北的商人。
丰城的事是他心底最大的梦魇,所有人都说丰城是突厥人下令屠城,老安平侯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此人在听到了《瞒天过海》的故事,听到了里面的故事,再一打听,如今的安平侯有天煞孤星的命数。
他不知道是谁做出来的这个话本,又有什么目的。他只知道这是状告老安平侯最好的机会,于是敲响了大鼓,状告老安平侯的屠城之恶!
“听说了没有,《瞒天过海》的故事,是有真事的!”
“怎么可能啊,最近一次征战突厥是……哇……”说到了后面,那个人恍然大悟,神情都变了。
第一个人颇为得意地说,“你猜到了?”
第二个人压低了声音,“你说的是老安平侯?不会吧,屠城这种事肯定是突厥人做得,怎么可能是老安平侯下令,要是真的,早就有人告了。”
“我刚刚从阙门过,鸣冤鼓你知道的,今天有人敲了!然后那个人又哭又笑,整个人像是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口中说着苍天有眼,终于可以让当年丰城屠城的事大白于天下,他自称是丰城的子民,这次终于可以替整个丰城的人伸冤了。”
第二个人声音一颤,显然是联想到话本里说得沙城,表情悲悯,说道“苍天啊,这可是大案子。他怎么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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