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北楼惯来蹙起三分的眉皱得更紧。萧满已是太清圣境的修行者,到了这种境界,所梦所感皆有意义。佛珠断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沉思几许,问:断了之后呢?
我就醒了。萧满道。
别北楼低头注视着萧满的佛珠,数番措辞,道:或许玄明大师曾提过的对你的影响,就要显露出来了。
我会注意。萧满亦有所感,点了下头。
从萧满醒来后,就没将注意力分到晏无书身上过,一直同别北楼说话,晏无书看了他好几眼,都未得到回应。晏无书无声一啧,开始玩萧满的手指头。萧满总算有了反应,利落抽出手,隔空抓过搭在屏风上的衣衫,披衣起身。
一个药谷弟子来到小院,站在院门口,朝里探了探头,没见着人,高声喊道:别师叔,谷主请您去青牛卧!
所谓何事?别北楼在屋内问。
有几位师兄伤得很重,长老们应付不过来,谷主腾不开手,想请您过去帮忙!
药谷弟子的话说得又快又急,想来情况严重。别北楼回应一声,向萧满告辞,提起药箱离快步去。
此间唯余萧满和晏无书两人。
萧满赤足来到廊上,越过屋檐,看向秋日的天空。晏无书跟在他身后,不咸不淡低哼了声:宝宝,你对他的态度简直好得过分。
他为医者,替我治病疗伤,自然该拿出好态度。萧满道。
晏无书倚上廊柱,揪住萧满被风吹起的一片衣角,拉长调子说道:我又不是不能帮你治。
萧满转回身去。他清黑的眼望定晏无书,好一晌,才道:你若想同人双修,这里绝大多数人都会乐意。
这是我想找人双修的问题吗?晏无书站直身体,朝前走了一步,认真看着萧满,严肃说道,我只想同你在一起。
顿了顿,又补充:当然,单纯睡觉,不双修也可以。
萧满:
萧满瞪了晏无书一眼,轻振衣袖,将那片被他捏在手里的衣袖扯出来,道:说正事,方才那段时间,暗阁应该有消息传来。
分明是一脸冷淡,语气漠然,晏无书却觉得甚为可爱。他顺了萧满转移话题的心意,抬起手,比出食指和中指,道:两件事。一是北面多地出现神迹。
神迹?萧满的神情变得有几分奇怪。
晏无书将密信取出与萧满一观:有人抬手一挥,便让荒地生满谷物,将濒死之人拉回人世,为断手断脚之人续上新肢,如是种种,不一而足。
萧满看书读信的速度极快,扫一眼就能读出内容,蹙眉之间微微偏首,视线回到晏无书的脸上:你有所怀疑。
没错。晏无书点头,我怀疑红焰帝幢王佛重临人间了。
萧满指尖跳起一簇火苗,将信焚烧,沉默了许久,才问:另一件呢?
与光明圣教在西面的活动有关。晏无书哼笑起来,这段日子,光明圣教在西的分支,其所作所为,当真可称得上光明。你我都不信这是他们的本意,如今嘛,终于查出,背后推手是谁。
他笑容里有着欣慰和赞许之情,萧满不由生出好奇,问了句是谁。晏无书没直接回答,朝萧满伸出手,掌心朝上,躺着一块留影珠。
下一刻,留影珠上跳出一幅画面:东方朝阳初升,有个穿绿裙的人抱臂倚在城墙上,嘴里叼着根草,一上一下晃动。
这是在江阳城,是不是很面熟?晏无书问萧满。
何止是面熟,纵使这人刻意缩了骨,扮作成女孩儿模样,但熟悉之人皆能看出是谁。
没想到这小子这样打扮,还挺好看。晏无书慢条斯理说道,就是他,把西面的人忽悠住了。
萧满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总算有消息了。
紧跟着,晏无书抬起另一只手,仍是一颗留影珠,这一回的画面在山林间,一头通体雪白的麋鹿正狩猎野兔。
江阳城西郊,我们阿秃。晏无书道。
想来小莫和同悯住持也在此地。萧满凝视这两幅留影好一阵,轻声说道,但愿他们不要出事才好。
江阳城,江色暮,寒烟绕秋树。
城中最高的那座楼阁,曲寒星坐在案后,借暮时天光和桌上灯火,看一本表面名为《四国志》、实则讲鬼神妖怪爱恨情仇的话本。他对面是忘念,也在看书,不过是本正儿八经的史记。
两人对坐。就在曲寒星看到高潮部分,即将迎来结局时,忘念忽然嗯了一声。
是一声尾音上扬的,透着点儿惊讶和欣喜的嗯。
曲寒星立时坐直了背,问:怎么?
忘念的视线停在天空上,隔了片刻,才轻轻落下来,对曲寒星微笑说道:佛主对我等下了命令。
什么!曲寒星手紧紧握成拳头,根本克制不住心头的紧张。
忘念没觉得他的神情有什么不对,因为下命令之人是佛主,凡听见的,无人不该紧张。忘念收起书册,在案上铺开悬天大陆的地图,手指点了几处,道:天水、蠡湖、荆山佛主命我等七日内拿下北斗派。
为何曲寒星一颗心下沉,抿了抿唇,目光在地图上扫来扫去,但就是落不到实处,连声音都有点儿飘,为何是北斗派?
自然是因为北斗派有位名为亓官道人的太清圣境坐镇。忘念回答说道,他们不愿归顺,便唯有灭了,才能东进,同佛主与我的两位同修汇合。
继而看向立在一旁的铜镜,沉声吩咐:传令诸人,召开作战会议。
来人很快,顷刻围满桌,曲寒星没时间多想,收起话本坐去忘念身侧,竭力让自己思绪不散,记住这些人所说的每一个字。
作战商议直至夜深才结束,曲寒星最后一个离去,若非一身裙装遮掩,行走之间,任谁都能看出他的腿在抖。
光明圣教西面分支的实力远在北斗派之上,忘念等人定下的作战方案不仅周密,还粗暴骇然,宗旨就一字:杀。
直到杀尽为止。
不行,我得把这些东西都告诉北斗派曲寒星在心中说道,回到居所,反手关上门后,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莫钧天正坐在灯下擦剑,见曲寒星脸色苍白、表情慌张,登时放下剑,快步走到他面前,担忧问:你受伤了?
不,没有。曲寒星摇摇头,摆手不让莫钧天扶他,就这般坐着,将今夜听见的说与莫钧天和过来的同悯听。
听完后,屋室之内陷入沉默。
过了许久,同悯道:江阳城被下了禁制,若往外传讯,无论是什么符和术法,都会被拦截。
莫钧天接着说:且我们三人都被监视着,就算出了城,也走不到北斗派,半途便会被除掉。夫渚倒是能送信,但它太瞩目,根本进不来城里。
听他二人这样说,曲寒星也觉得想要递出消息难于登天,伸直两条腿,神情甚是低落。
总会想到办法,尚有些时日,勿急。同悯宽慰说道,起身去煮茶。风过灯影晃,就在他让山雀帮忙到院子里摘几片薄荷叶时,曲寒星脑中灵光一闪。
有了,有了!曲寒星从地上弹起来,追在山雀身后,道:我们出不去,阿秃进不来,但阿雀能去啊!阿雀,劳你跑一趟北斗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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