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尤回以浅笑,并没有再多刁难,然而,偏偏是白尤这种态度,令众人更纳闷了,也令九重天魔尊更加担心。
这酒缸里到底是什么,白尤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呢?
歌舞也欣赏了,大礼也送了,寒暄废话从来都不是在场这几位爷喜欢的,不一会儿酒宴便散了!
九重天魔尊先退,耶律辰毅身为太子,亲自送白尤和西凉使臣到宫门外,才匆匆折回!
然而,当他回到后殿时,一股呛鼻的腐臭味立马迎面扑来的,恶心得早已习惯血腥味的他都不得不捂住嘴巴和鼻子!
心道不好,闯进去的时候,只见父皇面如土色,不远处的酒缸已经完全被打开了,恶臭的气息就是从里头传出来的!
一旁几个太监全都吓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见耶律辰毅闯进来,九重天魔尊的面色又白了好几层。
耶律辰毅没说话,正要走过去,谁知九重天魔尊却冷不防大怒,一脚踹翻了酒坛,酒坛一碎,尸毒血水一下子全都流出来,里头藏着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这是一具浸泡在尸毒血水里的尸体,也不知道浸泡了多久,身体全都腐烂了,爬满了虫子,就只有脑袋是做了防腐措施的,至今还完好无缺,长发披散,只隐约看得出是个女人,却看不清楚她的样子!
“你干的好事,你说,大过年的你出去一个月到底干什么去了!”九重天魔尊怒吼,“啪”一声,重重拍案,哪怕是这个儿子对他再不敬,他都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的!
然而,耶律辰毅却没有说话,眼底掠过一抹不安,他上前去,一脚将那尸体的脑袋踹过来,见了那张脸,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纵使再淡定,都后退了一步。
而九重天魔尊看了那张脸,顿时目瞪口呆,所有的愤怒全被震惊所取代,这震惊中控制不住的生出恐惧来!
这张脸,这张脸分明就是妖界公主,令狐水的脸呀!
这具尸体就是令狐水!
妖界女皇的告天下书不假,白尤抓了令狐水当作战俘!
白尤在没有谈判前就杀了战俘,而且,战俘还是对方的公主,女皇储君!
“天……天啊……”
西凉魔尊迟迟才缓过神,一步一步后退,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白尤到底想干什么?
他居然杀战俘,整个魔界的历史上,哪怕是再强势的国家,再残忍的暴君都不曾干过这种事情!
居然在没有谈判之前,就杀了战俘!杀了敌国公主!
在妖界女皇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把楼玉都牵扯进来的情况下,在全天下人都等着白尤和妖界女皇谈判的情况下,白尤居然以这种方式,拒绝了谈判!
白尤这是存心想把事情闹大的吗?这是要吃了妖界的前奏呀!
可是,他为何把这份“大礼”送到九重天来呢?
九重天魔尊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缓缓看向耶律辰毅……
死寂的后殿中,突然爆发出一个惊天的怒声,“说!回答本尊的问题!”
西凉魔尊虽然自小愚钝,魔尊之位得于偶然,但是多年的执政经历早就把他教聪明了!
这个自闭的儿子,虽然话不多,同任何人的交流都不多,但是他像极了他的母亲,绝顶的聪明,绝对的野心!
这件事,必定同他有关系,否则白尤不会亲自找上门来!
白尤不是应邀来参加祭沙大典的,而是上门问罪来的,说得难听点,是上门算账来的!
“魔界和妖界的海战到底怎么回事!今晚上你如果不给本尊交待清楚,你……你……”
西凉魔尊指着耶律辰毅,气都喘不过来的“你就滚去守陵去!”
耶律辰毅低着头,对于父皇的滔天怒意并没有恐惧,更没有什么反应,他静默地坐了下来。
事到如今,也瞒不住父皇了!
或者,这也是个机会吧,他一直都想在鸣沙山动工,却需要父皇的同意。
“六岁的时候,我在鸣沙山脚下遇到了一个叫颜莹白的丫头……”
一室寂静,耶律辰毅淡淡开了口,而此时,白尤正在回东华宫路上,他让霜月晗先回去,独自一人走在寂静冷清的大街上,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低着头,静默地一步一步踩着自己的玄莫,禁不住想起当初也是在这样安静的夜晚,他在寒空云宫门口当着众人的面将霜月夜牵走。
两个人一言不发,走了老长老长的路,也是这样,低着头踩着各自的玄莫。
从寒空云宫到白王府,那么长的路,他就问了她一句,“文不会,武不会,那你会什么。”
她说,她身无长物,愧对他。
他说,他要的正是这样的人。
其实,当初也不过是相中了她的体质,换种方式说,他也打了养毒尸的主意,只不过……
她太特别了,性子,能耐,哪怕是一句话,都能挑起他的兴趣。
自己也不是个话多的话,有时候却控制不住想同她多说说话。
思及此,心头不自觉涌出一股苦涩,好久好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
何时,她才会醒来。
明明才分开几日,却感觉几年没见了,他没有把霜月夜带到阿克巴楚,而是托付给城外的一个老朋友了。
突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打断白尤的思绪,转身看去,只见是西凉国的迎亲使臣亲自骑马追来了!
东华宫和西华宫,一东一西,是阿克巴楚距离最远的两座宫殿,耶律辰毅分明是有意不让两方接近的。
西凉使臣的到来,似乎在白尤的意料之中,他止步,面无表情冷得骇人,直到西凉使臣到了眼前,这才瞬间有了笑容。
西凉使臣急急下面,“白王爷!”
“使臣大人这是……”白尤明知故问。
“白王爷,不知您在殿上弹奏的曲子什么曲子?不知道可否……”
西凉大臣非常客气用了“您”,然而,白尤的身份,确实也配得上他尊称“您”。
“偶得的曲子,使臣大人对此也有研究?”白尤问到。
“是我们太子殿下喜欢,令下官四处搜寻名曲,今夜听白王之曲,胜过这几年下官找到的任何一首曲子,不知道白王爷可否割爱。”
西凉使臣说着,似乎觉得自己的要求太唐突了,连忙又道,“只要白王爷肯割爱,不管什么条件,在下都可答应。”
话说这么满?
白尤眼底闪过一抹冷笑,道,“这曲子同芊芊公主的舞,倒是绝配。”
使臣大人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白尤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便往前走,使臣大人连忙跟上,“白王爷如何才能割爱,不妨明说。”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不过这曲子是朋友所赠,我那朋友得五日后才能来,不如这样,五日后本王再给你答复?”
听了白尤这话,西凉使臣连忙摆手,“白王爷,五日不成!三日后便迎亲启程了,在下等不到五日呀!”
三日?
白尤眸光骤冷,耶律辰毅放出的消息是三日,果然是提防着他呀!
明日祭沙大典,为期三日,祭沙之后就急着把拓跋玲珑公主嫁出去,未免太心急了吧!
“使臣大人请回吧,即便是等五日,我那朋友也未必会割爱。”白尤淡淡道。
西凉使臣追了好几步,一而再恳求,白尤却都没有再说什么。
西凉使臣无奈,只得让步,“既然如此,那还请问白王爷,这曲子的曲名是……”
“淡雅。”白尤这回倒是大方,直接回答。
“淡雅,可是天下第一琴师凤离所作的淡雅?”西凉使臣脱口而出。
淡雅,这名字确实响亮,可是关于淡雅的传说太多太多了,凤离所作是最流行的一种说法,流行到楼玉王室都没把凤离手上的淡雅放在心上,只当是仿品。
“正是。”白尤淡淡道,凤离至今下落不明,所有人都以为凤离在他手上,其实,他也在找。
多一份力量帮他找,他不会介意的。
“多谢白王爷!”西凉使臣抱拳作揖,立马匆匆离开。
白尤看都没有看一眼,仍旧静默地往前走,早在楼玉的时候,他便看穿了这个使臣的身份,而霜月夜同他说拓跋玲珑公主的婚事时,他便主意到了这桩婚事的问题!
西凉的太子绝对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却同时也是个舞痴,能为娶拓跋玲珑公主而放弃同九重天的战争,必有原因。
无疑,西凉太子看向拓跋玲珑公主,一切都是耶律辰毅安排的!
八贤王一而再告诫过他,红颜祸水,祸天下。
这个道理他懂的。
耶律辰毅可以利用拓跋玲珑公主,为九重天在西陲建立起一道最坚固的联姻防线,那么,他绝对可以翻手掀了这道防线!
但凡动过霜月夜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令狐水便是警告!
西凉使臣一回到西华宫,匆匆下马进门,一边撕掉粘上去的络腮胡子,一边下令,“来人,传令下去,寻找中原第一琴师凤离!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他带到西凉去,本太子要给芊芊公主一份成婚大礼!”
他风风火火往前走,撕完了胡子就开始脱衣服,入乡随俗穿了九重天的长袍,非常不舒服。
西凉火山众多,气候炎热,穿着风格同九重天的完全相反。
长袍褪去,一把扯下假发,竟露出一头帅气干练的短碎发,看不到他的脸,然而,就单单这个背影,高大魁梧的身材,白色为底,青铜色阵图镶边,右肩立着一个青铜虎头装饰的劲装,飒爽走态,足以给人无限遐想……
这一边,白尤刚刚回到东华宫,颜莹白后脚便到了。
白纱蒙面,只露出一双美丽的凤眸,可以垂敛,掩藏了所有锋芒!
她就是有这等胆子,明知道白尤满世界找她呢,偏偏不慌不忙站到他面前来,刚刚才和玄莫大打出手呢,现在若无其事站在他面前来!
她太享受自己这种本事了!
婢女胭脂这个身份,她用的才是自己最真实的声音,很甜美。
而颜莹白的身份,不管是面对谁,白尤,霜月夜,凤离等,她用的都是易声。
她确信,总有一日,她会用胭脂的声音亲口告诉白尤,“她就是颜莹白。”
只是,如今,时机未到。
“王爷,司徒公子,这是芊芊公主让婢女带来的,说司徒公主知道的。”她说着,小心翼翼从袖中取出了一条狼牙吊坠的项梁,双手奉到霜月晗面前!
霜月晗一见,立马大惊,这东西他当然知道,这绝对是拓跋玲珑公主才有的东西,而且这东西意义重大呀!
那丫头说了,没有这东西,她就不算真的嫁人,她就不嫁了呢!
原本对这个陌生的婢女还有点戒备,见了这东西,霜月晗一下子就放松了所有戒备!
虽然拓跋玲珑公主是耶律辰毅的亲妹妹,但是他敢以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拓跋玲珑公主绝对做不成加害他们的事情来的!
白尤扫了那项链一眼,看向霜月晗,霜月晗点了点头,“确实是她的东西,是她的宝呢!”
“你懂什么意思?”白尤要问的是这个问题。
霜月晗一尴尬,支支吾吾的,“我……我哪里知道她要干什么。”
“她说你知道的。”白尤挑眉问道,心情不好还难得有这份调侃的兴致。
霜月晗只觉得奇怪,只是此时正尴尬着,也顾不上多想,不耐烦道,“天知道那臭丫头什么意思,都快嫁人的人了,还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颜莹白心下冷笑着,却好一副胆怯恭敬的婢女模样,双手捧着信物,都有些发颤了,“司徒公子,芊芊公主被软禁在宫里,五日后出嫁,出嫁之前,除了祭沙大典,都不能离开正宫半步,芊芊公主想见见你们,还想……单独跟你说说话,她让奴婢来告知你们一声,明日中午祭沙大典开始后,会有一段休息的时间,到时候你们随奴婢来便是。”
听了这话,霜月晗立马惊了,一时间没忍不住猛地就冲过去揪住了颜莹白的衣领,险些扯了她的蒙面,“你说什么,她被软禁了?”
颜莹白也没料到霜月晗会有如此反应,慌得连忙后退,“司徒公子自重,奴婢还未嫁!”
按照九重天的风俗,未嫁的女子的面纱是不能被陌生男人扯下的!
霜月晗这才松手,“她不是自愿出嫁的?”
颜莹白只点头,故作惊慌,连忙将蒙面系得更牢固一点。
白尤静默地看着,眸光深邃如海,令人无法琢磨。
“她……”霜月晗原地站着,只觉得被当头棒喝了一样,整个人哪里都不对劲了,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拓跋玲珑公主在楼玉时的各种哀求,各种暗示!
可是,他竟没有猜到!
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那个丫头,是被逼嫁到西凉去的,他还以为,她没心没肺的,要去当大西凉国的将来的皇后,她挺乐意的呢!
“白王爷,司徒公子,奴婢不能久待,要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就不好了,明日中午,奴婢会去找你们的。”颜莹白还是很慌张的样子,说着,便起身告退。
人走了,霜月晗才拾起刚刚被丢在地上的狼牙吊坠,静默地看着,俊眉紧锁。
然而,白尤却看着颜莹白的背影,若有所思,“明日,你去吗?”
“去。”霜月晗想也没想便回答。
“就不怕有去无回?”白尤打趣道。
“你怀疑……”霜月晗这才认真起来,道,“这东西不假,刚刚在酒宴上……芊芊也跟我说了,说会有婢女来找我们。”
“她说了?”白尤蹙眉。
“嗯,她亲口说的,就在酒宴上,她跳舞的时候靠近我了。”霜月晗说罢,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怎么就没想到她被软禁了呢!”
白尤蹙眉琢磨着,没说话,然而,霜月晗却道,“祭沙有三日的时间,我去她那谈谈消息,或者她能帮我们把颜莹白找出来!”
白尤点了点头,正要走,却又止步,打趣道,“都快嫁人了,你还跟去私会,要不,干脆就掳走吧。”
霜月晗一直都知道两人身份之差,也一直都拓跋玲珑公主婚姻的重要性,他从来都是个理智的人,要他像白尤为一个女人得罪了全天下,他办不到。
司徒馨儿已经去告状了,在离开魔界之前,他就收到了几十封家书,全都是父亲大人亲笔所写的,全都是质问他和拓跋玲珑公主的事情,全都是怒骂他的!
为帮白尤,教训司徒馨儿,他有十足的底气去同父亲讲道理,但是,为了拓跋玲珑公主,忤逆父亲,他办不到,他也没有底气。
一旦他把拓跋玲珑公主带走,那不仅仅是得罪了九重天魔宫,还得罪了西凉呀!
司徒城是武林盟主之城,丢不起这个脸,也为武林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嫁她的,我们找我们的,私会个屁!”霜月晗没好气道,说罢,转身就走。
夜渐渐深了,整个绿洲之城充斥着呼呼呼的风沙声,西边风越来越大了,明日开始,便能听到鸣沙声了!
此时,高大的城门外,一两轿子缓缓停了下来,百里尾生瞥一眼禁闭的城门,无奈一声长叹,“真高呀……”
“明日便是祭沙大典,我们今夜必须进城。”车内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正是凤离,他声音好沙哑,态度却不似之前那么暴躁,分明是妥协了不少,天晓得这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呀,今夜必须进城,不过呢……”百里尾生一边说,一边掉转轿子朝右侧去,“不过呢,我得先带你去见个大夫,把你安置好了,我才放心进城呀。”
这话一出,凤离立马怒吼,“百里尾生,你!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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