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着路,很快看到了几间砖房。
普通简单的农村平房,还修了院子,临近的时候,看到有几位老人家坐在自家门口歇凉,手里拿着蒲扇,边聊天边扇风,一派安和的场景。
“真的是小村子。”方吾秋看着眼前的一幕幕,脑子里蓦地出现梦中那书生的身影。
书生背着书篓,优哉游哉地,像个漂流世间的游客,潇洒走遍,最终落户在名叫宛子口的村庄里。他在这里成亲生子,繁衍生息。
方吾秋越发相信书生是真实的存在,激动地要过去请教老人家问题。还是楚骞把他拉着,看他一点都不顾及脚伤的急迫模样,瞪着眼睛说:“别着急。”
方吾秋闪闪眼,深吸一口气:“是我心急了。”
他控制了会情绪,在楚骞的搀扶下,慢悠悠走到离得最近的那户人家院子里。
门前摇着蒲扇的老奶奶看到两人后,好客地迎上来:“哎,这是受伤了吗?快过来坐一坐。”
农村每家每户的院子都隔得近,老奶奶一喊,其余的老人家都跟着走过来,看热闹也有,好奇两位外乡人的也有。
“谢谢您。”方吾秋连忙道谢,坐在了矮板凳上。
“你们怎么从那边过来了?”老奶奶稀奇:“那条路差不多荒废一年了,咱们平时出去都是走这边。”
她朝着另一头指了指,完了,看了眼方吾秋脚踝的伤,一拍大腿:“你的脚是在那边弄的吧?”
方吾秋讪讪应是:“杂草太多,崴着了。”
老奶奶连忙进屋取了些家里常备的膏药,正要递给方吾秋的时候,楚骞礼貌接过来:“我来就好。”
方吾秋感激道:“谢谢您的药膏。”
老奶奶忙摆手,笑呵呵道:“小事小事,我们这里好几个月都没有外人来,你们是来作甚的?”
方吾秋道:“我是来找人的。”
正在这时,楚骞拿着药膏刚扭开盖子,还没来得及敷药,手上的动作就迟疑了下,他看了眼药膏上的字,眼里划过一丝疑惑。
“楚哥,怎么了?”方吾秋回答老奶奶的话后,一低头,就瞧见楚骞若有所思的表情。
楚骞朝他一笑:“没什么。”
他把疑惑揣在心里,没说出来,半蹲在方吾秋面前,认认真真给他擦药。
药膏很凉,敷上去特别舒服,方吾秋再次感谢老奶奶,便听到她问:“找人的呀?宛子口就我们这些老人家在,都是孤家寡人的,你要找的是谁?”
“我要找……”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如何说起,表情顿了顿,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在宛子口。”
“这样哦。”老奶奶纳罕。
方吾秋点点头,叹气,询问老人家:“不知道您这边的村庄附近,有没有旅店?我想在这里多待段时间,等找到人了再回去。”
“嗨!”老奶奶笑着发出邀请:“还住啥旅店,农村家里别的少,就是屋子管够,你们要是觉得还行,就住老婆子家,我孤单一个人,还能说话解解闷儿。”
方吾秋最怕麻烦别人,忙推辞:“这怎么好,原本我们过来就是准备住旅店的。”
这时候,旁边看稀奇的老爷子也笑了声,摇摇头,跟他们解释:“乡下哪还有旅店,最近的都在好几里地外头了。”
说的倒是,方吾秋见老奶奶再度热情邀请,却之不恭:“谢谢您。”
老奶奶好客,在门外说了会,觉得太阳大,干脆邀请两人坐屋里去。楚骞也正好给他擦完药膏,扶着方吾秋站起来,让他整个身体的力都压在自己身上。
“我来给你们杀西瓜吃。”老奶奶兴致勃勃地去后面院子抱西瓜。
农村每家每户的屋子后面,大都种着田,平时多数时间都是自给自足,很少去外面的集市买菜。老奶奶刚刚离开,楚骞就随后扶着他进去。
家里很敞亮干净,地方也大,楚骞直接把方吾秋搀着坐在靠门处的椅子上面。
方吾秋拉了拉楚骞的衣摆,小声说:“谢谢楚哥。”
正说着,老奶奶捧着一盆划开的西瓜过来,热情地招待客人。天气炎热吃西瓜消暑最好不过,两人赶紧道谢,一边啃西瓜,一边和老人家唠嗑。
老奶奶笑道:“随便你们住几天,宛子口这里现在就我们几个老家伙住,无聊的紧嘞,你们多待会还能给老婆子做做伴……对了,你们要找的人真的是宛子口的?大概几岁,我看看认不认识。”
方吾秋吃东西很规矩,一看就是从小娇养过的,啃西瓜的时候都细细小口,西瓜汁水和西瓜子一点都没有黏在嘴唇附近,文秀得很。楚骞看着他低垂着眼睛,小口小口吃,不由得联系到自己吃饭时的习惯,心道好配。
这样想着,他嗷呜一大口,啃得那瓣西瓜登时少了大半。
老奶奶这一问,方吾秋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在心里思考两秒,说道:“确实是宛子口的,至于年龄我也不知道。”他停顿两秒,迟疑着:“奶奶,我想问问您这边有没有一户人家是姓鱼的?”
“鱼?”老奶奶惊讶地看向他,把吃剩的西瓜皮放在垃圾桶旁边的木桶里,打算收着喂鸡。她听到方吾秋说道鱼这个字,恍然大悟,呵呵笑道:“原来你是要找鱼家的!”
其实,方吾秋也不敢确定就是姓鱼的,他只是在梦里见到书生落户宛子口后,代代传承时,在其中一辈后代那儿,偶然瞥到了家中的族谱。
现在无头苍蝇似的乱找,肯定是没道理找得到的,倒不如先拿这姓去试试,说不准梦里所见是真真切切的事情。
果不其然,宛子口真的有鱼家。
方吾秋面上一喜,期待地看向老奶奶,点头道:“对,鱼家,他们是住在这附近么?”
“这倒没有。”老奶奶摇摇头:“但也离得不远,你们要去的话,得明早去,乡下地方地不好走,弯弯绕绕,本来没多远的路,从这边过去起码也要花上半天,等过去乌漆嘛黑的,也不知道他们人在不在家。”
方吾秋一愣:“这么远?”
说着,老奶奶见两人面露疑惑,语气很骄傲,解释道:“鱼家原是宛子口的本家,几辈人都清苦的住在宛子口,后来家里出了个小辈,厉害得很,在前几年的时候就出去闯荡,最近又在整什么旅游项目,家里都发达了,便迁到城里住,诺。”
老奶奶站起来,遥遥朝着山的那边指,笑得满脸欣慰:“就在那头。”
方吾秋和楚骞惊讶地对视一眼,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档子事。
“我们几个老家伙是后面迁过来住的,本来鱼小子也让着去那边住,但我老胳膊老腿不消走,也念旧,就住在这边,平常有什么事,鱼小子他们都会过来,时间久了,这边的道就没用,要出村,都是走另一条路。”
所以,他们来时的小路,就是这样被荒废了。方吾秋恍然地点点头。
老奶奶说着就很开心,回头和两人唠叨,言语里都是很感激:“鱼小子孝顺,还说旅游项目搞好了,赚大钱,再给这边修条路,好方便常联系哩。”
听老人家话里所说,鱼家子孙自己发达了,也不忘帮助村里,确实是户孝顺的人家。
方吾秋心里很激动,忍着疼痛站起来,面朝老奶奶鞠了鞠躬,真诚道:“那就麻烦奶奶帮忙指指路,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去鱼家拜访。”
“没问题,今儿就好好在这儿歇歇脚。”
聊了没多久,老人家就去隔壁和老友打牌唠嗑,去之前给方吾秋和楚骞安排了间房,就在后院菜地旁边,背靠着后院的棵参天树,一点热气都沾不上,凉快安逸得很。
房间够大,里面安置着两张床。
楚骞搀着方吾秋坐在床上,还没等他说话,就蹲在他面前,仔细检查脚踝以及小腿处的伤口。
方吾秋低头,看到高大的男人丝毫不介意地握着自己的脚,眉眼凝着,满脸都是心疼。
他心里不由得一悸,纵然现在已经熟悉了这个时代的“规则”,但两人如此亲昵,确实让他觉得有几分别扭。
他只得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男人之间碰碰手碰碰脚,这类的肌肤相触对朋友来说很正常,没有逾矩,只是多想罢了。
虞朝和这里很不一样,他该入乡随俗,不能总念着虞朝的规矩,反倒把自己弄得忸怩奇怪,不像这边的人,要是被旁人发觉了自己的身份,那就糟糕了。
方吾秋低垂着眸子,正要谈起刚刚老奶奶说的事,就听楚骞沉声道:“擦药晚了些,软组织损伤,今天好好休息,最好动都不要动了。”
方吾秋张张嘴,不赞同地说:“没有事的,不算特别疼,哪能到动都不能动的地步,你好夸张……”
“你不想明天去鱼家拜访了?”楚骞不回答夸不夸张的问题,直接反问。
方吾秋摇摇头:“当然要去。”
好不容易有点点线索,哪能再拖时间。老奶奶都说了从这里到鱼家的路不好早,弯弯绕绕很远,便更不能耽搁,如果不是快到下午,他恨不得现在就过去。
正想着,一道戏谑的笑,冷不防飘进耳朵里。
“我就知道秋秋喜欢我背着。”楚骞美滋滋地翘起薄唇,声音轻快,起身坐在他旁边,托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瞧着他:“我力气是不是很大,厉不厉害?刚刚来的路都不算什么,我还可以背着你跑遍附近的山。”
目光瞧得可紧,像是要给他白净的脸蛋上硬生生瞧出绯红来。
方吾秋一噎,气得羞红了脸:“我没这意思。”
“那还不好好把脚养着,山路这么陡,好难走……当然,秋秋要我背的话另当别论。”楚骞斜眼看他,心里美的冒泡。
方吾秋说不过他,干脆不说话了,闷闷坐在床上想事情。
房间的位置的确很好,靠坐在床头的时候,阵阵阴凉,连带着微风从床边的窗户吹进来,神清气爽。
楚骞这时候把老奶奶给的药膏取出来,拿在手上转了转,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方吾秋:“刚刚老人家说鱼家的人在附近做旅游业,你猜会不会是近年备受瞩目的那位地产开发商?”
“我对这些没有关注。”方吾秋摇摇头。
楚骞把药膏递给他,说道:“这药膏是国外的货,平时在京市的药店都很少见,我想应该是老奶奶口中所说的鱼小子寄回来的。这位地产开发商我曾经间接接触过,听说前些年一直在国外,最近两年才回来,刚回来就大刀阔斧做旅游项目,短短一年就成功了,公司之前还准备去他那儿的温泉度假山庄旅游。”
听楚骞这样解释,方吾秋点头:“的确有可能,那他叫什么名字?”
“鱼子闫。”
——
晚上,房间里安静的不像话,夜色随着微开的窗口闯进来,将房间铺满了一层浓墨。
楚骞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
还没有睡着的方吾秋惊讶地掀起眼皮,在凉凉的夜色里,偏头朝他那边看了眼。
楚骞在床上躺得规规矩矩,肚子叫也没动,他想是以为方吾秋睡着了,哀怨地嚷了声,睁开眼睛睡不着。
那声音可好笑,低低呜呜的,像极了馋嘴的大狗狗。
说不准,馋的很了,那后面的尾巴还要跟着摇摇晃晃。
方吾秋被自己的脑补萌到,抿起嘴唇,无声地笑了笑,睁着的眼睛轱辘轱辘打转。
就在这时候,楚骞的肚子再度咕噜一声,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仍旧“睡”得很熟的方吾秋,撑着腰捂起肚子,叹气:“好饿。”
方吾秋没忍住,扑哧乐起来。
笑声过于明显了,楚骞浑身一僵,瞪大眼睛看方吾秋的床,眼睁睁看着方吾秋笑完后,还翻了个身,想继续装睡。
楚骞从床上跳下来,三步做两步走到方吾秋的床旁,他拉了拉方吾秋薄薄的被子,语气很委屈:“你笑我。”
谁能想象一米八几的高大男人居然真的像狗狗那样,眼神委屈巴巴,方吾秋想象不到,只得装睡。
“秋秋,你还装。”楚骞眼睛里闪过一丝揶揄,挑着笑威胁:“不醒是不是?”
方吾秋只留着软乎乎的后脑勺对着他。
楚骞薄唇一挑,弯下腰,身体慢慢靠近,伸手在他腰侧勾了勾。
方吾秋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压着声音笑:“痒,别挠我,别挠……”
楚骞放过他,打开床头的小灯,语气不满:“我都饿了,你还笑我。”
都说灯下看美人最叫人忍耐不住,楚骞原来还不知,但眼下看着方吾秋乖乖坐在床上,弯着漂亮的眼睛,笑得脸微红的样子,心里就咚咚咚地快速跳动。
他眼神过于直勾勾,方吾秋心悸了下,别开眼,正正经经说:“饿了也没办法,我没有吃的。”
楚骞无奈:“我也没有办法。”
正说着,肚子再次发出一声咕。
方吾秋本来不想笑的,但楚骞英挺的眉眼,再配上他委屈巴巴的表情,实在逗趣,便忍不住转身,把后背对着楚骞,闷笑出声。
肩膀乐的一耸一耸,尽管没有听到笑声,也看得出来方吾秋肯定是在笑话他。
楚骞对于自己能博美人一笑很满意,但这居然在肚子咕咕叫的情境下产生,实在有损他的威风面子。
想了想,他便压低声音,嘴唇凑到方吾秋的耳畔,佯装恶魔:“再笑,把你吃了。”
低沉柔柔的呼吸声扰得方吾秋吓了一跳。
他浑身一震,红痕爬上脖子,就着背对楚骞的动作,直接倒在床上,被子一盖:“我睡了,听不到,明天再说。”
楚骞愣了两秒,后知后觉自己失礼,尴尬地摸摸鼻头,也不管饿不饿了,乖乖回床上睡觉。
翌日清晨雾蒙蒙时,方吾秋和楚骞就和老奶奶告辞,踏上走山路的路程。
走了大半天,约莫快要到的时候,楚骞的手机疯狂响起来,他看到联系人的时候,表情顿了顿,刻意放慢步子走到后面。
方吾秋看出了他要说私密的话,善解人意地微微加快步子,撑着才做好的树枝“拐杖”,继续往前面赶路。
楚骞看了眼方吾秋纤薄的背影,停在原地,刚接通就问:“什么事?”
“老板,您怎么还没有回来?昨晚上发消息也不回,到底怎么了?今天还有戏,没请假呢!”闻载在那边如同没头苍蝇乱转,他本以为楚骞出去就一会会的事情,没想到都过去一晚上了,还没有回来的意思。
在平榆街的戏份已经拍到尾声,接下来要去京市的拍摄点,拍约莫一月半,整部电影就拍摄完成,只差后期特效。
gu903();楚骞现在回去也来不及,更何况他很担心方吾秋,怎么能在这时候自己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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