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他说!”楚老爷子也是不信邪的,怒目圆睁。
空气里剑拔弩张。
方吾秋忙抚抚楚骞的胸膛,低声劝说:“楚哥,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
楚骞也是被爷爷的厉声拒绝气狠了,什么也管不了了,直接说起来:“爷爷,方吾秋是我这辈子唯一喜欢的人,除了和他结婚,我再也想象不到未来的婚姻会是怎么样?早在喜欢上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不会同意,但我没有放弃,爷爷,希望您能放下芥蒂。”
他到底也只是二十二岁的男人,正是意气轻狂时,说话也没有数,在爷爷面前,把所有的心思抛得清楚明白。
每一个字,都无一不是对方吾秋的告白。
“这么说,你是无论如何都要和他在一起,甚至结婚?”楚老爷子目恣剧烈,走上前推开方吾秋,再次狠狠扇了楚骞几巴掌。
楚骞被打懵了,还是硬着声音说:“是。”
脸上的红痕实在太明显,楚骞睁大眼睛定定看着爷爷,没有丝毫畏缩和怯意。
方吾秋看到这场面,疼得心都要碎了,心脏猛跳了几下,强忍住眼眶的泪水,不管不顾地站在楚骞的面前,接下了楚爷爷狠狠的一个巴掌。
楚爷爷眼一黑,气得昏倒在沙发上。
……
昏暗的卧室,只有床头点着盏小灯。
灯是楚骞买来的,朦胧的灯光充满无尽的暧昧,当初买的时候,楚骞就说,这灯开着,特别适合他晚上说骚话。
方吾秋瞪他一眼,还是收下了小灯。
而现在,灯燃起,房间里却只剩下漫无目的的空洞和迷蒙。
方吾秋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面前摆着手机,他乖乖等楚骞打电话过来。
刚刚老爷子气昏了过去,楚骞和他连忙把爷爷送到医院,看着爷爷进入诊室,方吾秋还是回来了,他害怕楚爷爷醒来看到自己,会气得更甚。
约定好等爷爷出来后,楚骞就会给自己打电话报平安,但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收到。
方吾秋心神不安,独自坐在床上,心里一拽一拽地疼痛。
客厅里的情形还映在他的脑子里,楚爷爷打的一巴掌还火辣辣的疼,方吾秋轻轻触了触脸颊,心里疼的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管哪个时代,都有同性相恋,这他知道,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这要放在虞朝的时候,在他们不算繁华的坛阳镇里,定然是会被拿去浸猪笼的。
他以为这里足够开放,没想到,楚骞的爷爷,就成了这段感情最大的阻碍。
他没办法不顾及楚爷爷的感受,就像现在,没办法不承认,自己其实也喜欢楚骞这回事。
现在拿来计较是喜欢还是爱,是灯光烛火蜡烛的喜欢,还是譬如银河一样璀璨光芒的爱,已经不重要了。
他这会儿只是想,要是楚爷爷能同意自己和楚骞在一起,该有多好。
“嘟嘟嘟……”
电话铃声终于响起,方吾秋赶紧挥去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急急忙忙接听。
“楚骞,楚骞……”他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现在听到楚骞的来电,来不及思考,急声说:“楚骞,爷爷怎么样了,有没有事,你快说话啊?”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动静。
方吾秋疑惑地把手机屏幕挪到眼前,确实是楚骞的电话号码。
他心里一紧,催着喊:“楚骞,楚骞,你在吗?楚骞?”
没有回答,让他脑子里不自觉出现些恐怖的念头,方吾秋脸色倏忽发白,嘴唇都在颤抖:“楚骞,你……你说话啊,楚骞?”
空气凝顿了两秒,电话那头终于有人声了。
“我不是楚骞。”
熟悉苍老的声音。
俨然就是刚刚才见过面的楚爷爷。
方吾秋精神一振,连忙坐直身体,紧张地问:“楚爷爷,您怎么样,您的身体还好吗?”
“我没事。”楚爷爷此时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纵然如此,方吾秋仍旧不敢懈怠,心脏提到了嗓子口,表情越来越慌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深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怯生生。
他充满歉疚地说道:“楚爷爷,对不起。”
楚老爷子此刻正在老宅里,他坐在一楼,闻言抬头看了看二楼紧闭的房间门,脸色越来越黑,招招手让家里的管家联系楚骞父母,随后沉着声音问方吾秋:“对不起?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楚骞分手了?”
“不是。”方吾秋摇摇头,蓦地把卧室的灯光打开。
明亮的光线,让他通红的眼角再无藏匿的机会。
方吾秋强忍着崩溃的表情,抿抿嘴唇,红着眼睛说:“楚爷爷,我对楚骞是真心的,希望您能够成全我们。”
满脸无奈的管家从二楼下来,朝着楚老爷子摇摇头,楚爷爷表情越来越难看,说道:“我知道你真心,我也知道他真心,当然,真心可以当饭吃,也可以当做梦想,但绝对不可以用在这段感情上。小秋,我衷心奉劝你一句,楚骞不可能和同性结婚。你早日明白,放过自己,也放过楚骞吧。”
“为什么?”方吾秋表情一懵,轻声问。
楚老爷子道:“明天见面吧,我告诉你。”
方吾秋喉咙吞咽两下,连忙说好,最后忍不住问了句:“楚爷爷,那楚骞呢,楚骞他怎么样呢?”
“他。”老爷子斜着眼睛往二楼瞟了眼,脸色沉沉:“他会很好的,不必担心。”说完,就果断地挂掉电话。
方吾秋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泄力般的坐在床上。
浑身已然没了力气。
楚家老宅。
楚老爷子从医院出来后,就半威胁半劝导地把楚骞带到了老宅别墅,然后在楚骞刚回家的时候,就被没收了通讯方式,还被管家强硬地带到房间关着。
“老爷子,少爷他……究竟是怎么了?”管家鲜少看到楚家爷孙如此,好奇地问了句。
楚老爷子便把他和方吾秋的事说了出来。
得知原委,常年在楚家的管家表情一变,徐徐点头:“真是委屈少爷了。”
“委屈!?”楚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现在不委屈他,长此以往,伤心的还是他。老周,你把楚骞看好,除了送饭,不准去他房间,也不准放出来,尤其是通讯设备,绝对不可以给他。”
老周只是管家,对于楚家亲属间的事情,始终不好插手。
只是想着楚骞刚回来被强势关进房里的时候,是他头一回看到意气风发的少爷,如此崩溃。老周叹了声气,想着楚家一根独苗,确实也不能由着少爷胡来。
楚老爷子挂断方吾秋的电话,便上楼去。
他站在门口,拐杖捶了捶地,果不其然,里面的人很快就听到声音,跑到门口喊道:“爷爷,爷爷您放我出来啊,还有手机,手机快给我,爷爷,求您了!”
“你现在告诉我,以后不再和方吾秋见面……”楚爷爷叹气,又道:“算了,见面也行,只要不和他在一起,我就放你出来。”
“好,好,我答应您。”楚骞急不可耐地回复。
楚爷爷一挑眉,哪能不知道楚骞的套路,直接说道:“那现在就和方吾秋说,说你不喜欢他,要和他分手。”
果然,房间里面安静了。
楚爷爷重重哼了声,气急败坏道:“你坚持,我也不逼你,那就继续待在里面吧。我已经让老周通知你爸妈了,他们不日就回来,到时候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由不得你做主。”
说完,就杵着拐杖砰砰砰地走了。
楚骞猛拍门:“爷爷,爷爷?!”
没有人应答。
楚骞跪坐在地上,狠狠砸了下地板。
深夜,月明星稀。
楚骞双手放在后脑勺,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思绪慢慢飘走。
初识方吾秋的时候,是在怎样的场景呢?
人影稀疏的超市,他拿着盒套,一脸真诚地将东西递给女孩子。
“噗嗤。”楚骞想着想着就笑起来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和天边的月亮一样漂亮,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的光,他现在脑子里全是方吾秋当时的表情,天真的少年居然连套都不认识,差点被女孩的男朋友揍了。
说实话,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去接近他的。
或许是看他长得漂亮,看他傻乎乎的,看他被揍的时候还一脸懵懂,像极了初生婴孩的天真。
后来嘛,好几天没见到少年,他居然有些想念。
所幸后面常常遇到,他便下定决心,要把少年拢入怀里,无尽的爱护和疼宠。
楚骞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眼睛定定看着天花板,慢慢陷入沉睡。
次日一大早,方吾秋就应约去见楚爷爷。
楚爷爷约他去的地方是学院附近的茶馆。
方吾秋早早就来了,进去后见楚爷爷居然来得更早,他当即就心里一讪,急忙进包厢里:“楚爷爷,我来了。”
楚老爷子见他来,表情下意识地一喜,结果想到什么后,立刻绷起脸,屈指叩了叩桌面,沉声道:“坐下吧。”
“好。”方吾秋坐下,楚爷爷便请服务员倒了杯茶。
两人面面相坐。
都没有开腔。
方吾秋抿了口茶,主动问道:“楚爷爷,您今天找我来,是想告诉我什么事情?”
楚老爷子叹了声气,看着方吾秋浑身温雅柔和的气质,心里闪过一丝酸涩。若是小秋是女孩子,他真是巴不得让楚骞娶了他,只可惜。
包厢里很安静,楚老爷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方吾秋是知道的。
他没有躲闪,没有怯懦,大大方方让爷爷看。
不得不说,小秋确实是个好孩子,长得俏,性情温柔,有上进心,做事认真,光看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唱坛阳戏,更和几个人将坛阳剧团发展成现在的样子,无疑展现了他的优秀。这样的孩子,从某些方面来看,甚至是楚骞都不能相提并论的。
楚老爷子遗憾地摇摇头,似乎明白了楚骞为何会喜欢他。但纵然如此,这段感情也不许出现在楚家。
他低叹了声,认认真真看着方吾秋:“小秋,我现在再问你一句,你想好了回答我。”
“好的,楚爷爷。”
“你真的要和楚骞在一起,甚至是结婚?要知道,婚姻不是你们小年轻随口几句誓言就可以的,未来的家庭如何经营,尤其楚骞还是演员,结婚后,如何面对喜欢楚骞的粉丝,以及网络的黑粉流言,这些你都可以忍受,都可以坚持吗?”
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现在就可以想象得到的。对于楚骞和他来说,演员事业和坛阳剧团无疑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如果结婚,如果被人知晓这段同性恋情,那么,恶意会如涨潮一样倾泻而来,剩下无尽的骂声和压力。
这些,你,都可以承受吗?
楚骞能不能承受,方吾秋不知道,但他自己,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流言打败。
回想穿越过来的半年里,方吾秋自觉经受了很多莫须有的“网络暴力”,这些因他而起,却从没有给他带来身体或者心灵的负面影响。他从来就不是在意流言的人,却也不同现在的许多网友说的“佛系”,他只想把流言化作动力,全部都为了坛阳剧团。
而坛阳剧团会怕这些吗?
只要能站在高地,站在可以俯瞰的地方,就只品尝得到流云和微风的柔情。那些高山下仰望的石子,最终的结果无非是自我崩溃。
方吾秋一念及此,慨然一笑,直视着楚爷爷:“我可以。”
眼见对面的楚爷爷因为自己的话,而面露震惊之色,他抿嘴笑道:“楚爷爷,我喜欢楚骞,想过和他过一辈子,您成全我们好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从没有想过居然这么容易就说出来了。
那些藏在心里的浓情,面对楚骞时,总是害羞不语。
方吾秋眼神滑过柔情。
喜欢一个人真的,真的不应该害羞,否则错过了,遗憾终生。
楚老爷子看着方吾秋神情的变换,心里已明白了,他摇摇头,感叹道:“既然如此,那你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听完后,你再回答我吧。”
爷爷开口,方吾秋怎能不应,点点头:“好。”
故事里,楚老爷子还是正值盛年的学院讲师,大儿子经商,小儿子从文,各个年少成名,长得风度翩翩,受到了无数优秀的女子的喜欢。
婚假年龄已到,楚老爷子和夫人准备为二子求一位贤惠的妻子。
圈里不少世家友人都来打探消息,各个都是贤惠聪明的姑娘,小儿子才二十三岁,还不急,但长子却已经二十有七,正是娶妻生子的年龄。
无奈长子全无结婚的打算,恼得楚老爷子夫妇眉头紧锁,整日忧心。
后来,长子说要去外省,最迟三年。他们以为长子忙于工作,所以无暇婚姻大事,便由着放他三年,说等三十岁的时候必须回来结婚。
谁知道,三年匆匆过去,就连次子,也就是楚骞的爸爸,在国外研学期间,都和同学定了情,可长子还是了无音讯。
生下楚骞的那一年,楚老爷子终于得到了长子的音讯。
葬礼的音讯。
主办葬礼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长的过于漂亮,是长子的爱人。
楚老爷子听闻此事,当场就晕倒了。
后来,他慢慢知道,在几年前,长子匆匆去外省时,并非是因为工作,而是有了位不能告知于人的爱人。
这个所谓的“爱人”,骗他钱财,给他希望,临他死了,才追悔莫及,还自称楚眠的爱人。
最后被楚老爷子棍棒赶出葬礼现场。
从此,再也没有人在楚老爷子面前提及这位长子,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故事到了这里,原是悲伤的结局,可没多久,楚老爷子听闻了些从异地回来的好友,一些陈年往事。原来楚眠当年,是想将爱人带回来结婚的,可是当时的年代,同性结婚闻所未闻,是要遭外人甚至家人唾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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