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之行斜眼横向方齐,觉得他这个提议有点突兀,于是说:“那算了——”
他没说完,方齐打了个喷嚏,然后一副卖火柴中老年的眼神望着他。
“我好像感冒了!”
活该!展之行心里大呼,面上保持着他商业的微笑指向卫生间。
“那你要不要去洗?热水不收费,但是感冒不理赔医药费!”
“我的感冒只需要关爱就能好,不花钱!”
展之行眉头一收,视线还没落到方齐身上,方齐已经冲进了卫生间,他蓦地一笑,笑完才发现他似乎潜意识地把时间退回到了十年前,对方齐有着超高的容忍度,那时的方齐又欠揍又犯贱,还特别懂捏他的痛处。
收回脱离正轨的念头,他回房间脱了湿衣服,也快速地冲了一下,换好衣服出来方齐还在洗。他估计了一下方齐的体型,在衣柜里找他那套买大了的睡衣,但是衣柜里都是苏京程前两天搬来的衣服,他找了半天没找着,突然屋外有人敲门。
今天他应该没有约谁?他正想着,外面洗完澡出来的方齐直接裹着一条浴巾去把门开了,接着他听到苏京程质问的声音。
“你是谁?”
展之行放弃了找衣服,从卧室出去,他也是刚洗完澡的样子,头发还滴着水,和方齐摆在一起,实在是很解释他们这是事前还是事后。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展之行上前挤开了方齐,对着苏京程反问。
“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我来向你解释,向你道歉!可是展之行,你有多离不开男人?这才多久就跟别人搞在一起了?”
“第一,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无关!第二,我不需要你的解释和道歉,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对当你的备胎没有兴趣。”
苏京程蓦然一僵,上前拉住了展之行的手,急切地叫了一声。
“之行!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然后呢?”展之行冷笑一声,甩开苏京程的手,“相信你迫不得已?这全都不是你的错?我应该原谅你,再自责一番为你着想得还不够?”
“不是——”
“那你还有什么好解释?认罪的话去找法官,不是律师,这点专业素质都没了?”
“展之行!你能不能好好听人说话?”
“我在民政局门口排队,你一个电话说不结就不结了!你想我让听你说什么?我家钥匙给我!”
苏京程被展之行吼得怔住,默默地摸了好半天才摸出一把钥匙,递到了展之行手里。
展之行接过去,苏京程不放弃的继续说:“之行,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保证只要三年,不两年!只要我进了圈子,拿到客户,我们就可以自己开事务所。”
他说着瞟了眼方齐,装作十分大方地继续,“我也不怪你出轨,今天的事就当都不发生过,好不好?”
展之行冷嘲一笑,若无其事站到方齐旁边,搂住方齐的肩膀,正儿八经地介绍道:“这是我先生,方齐,今天刚领的证,你要不要过目?”
苏京程满眼彗星撞地球的不可思议,然后又蓦地换成恍然大悟的语气,“之行,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故意气我,其实你们什么也没做过,你是故意这么说气我的,对吧?”
展之行这回笑出了声,“我有必要?我跟方齐是合理合法领的结婚证,请你说话的时候慎用‘出轨’一词!”
“之行,我知道你——”
“你知道什么?”方齐挤上前打断苏京程的话,“别之行之行的叫别人老公!你就是那个姓苏的吧!有多远就离我家之行多远!不然,我有一百种不同的方式让你滚!”
苏京程满不在意地打量着方齐,只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太嚣张,不屑地开口:“我现在就可以起诉你恐吓!”
“你有种就去!”方齐说话间手伸出去在苏京程的脖子前轻轻掠过,“是你起诉快,还是我让你再也说不出话快!”
“你——,干了什么!”
苏京程感觉领口松动,愤怒的表情在视线一抬一低之间变成了惊恐,他刚刚什么也没有感觉,可他的领带却方齐的手经过后,整齐地断成了两截!
“教你做人!”方齐撩起他湿漉漉的头发梳向脑后,被没滴干的水固定成了一个Boss款发型,他斜起一边的嘴角,哼出了一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冷笑。
展之行努力地绷着他的商业表情,不泄露他和苏京程一样的震惊,他也想问问刚刚方齐做了什么。硬是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蔑了方齐一眼,视线转回苏京程身上。
“苏京程,你很清楚在你决定今天不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结束了,我现在还跟你好好说话,是我不想彼此太尴尬,不是对你还有什么期待,也希望你给自己留点脸,别太难看!”
苏京程不忿地愣在原地,方齐悄悄地朝他瞪过去,用嘴型说了一声,“滚!”
他刚刚的惊恐还未散,对方齐敢怒不敢言,又瞥了瞥展之行,最终还是转身走了,走得极为不舍,或者叫不甘,到了门口还又回望了一眼,展之行突然叫住他。
“苏京程,之前的花费我会清算出来,我们一人一半,这屋里你买的东西你要的就自己来拖走,什么时间你提前通知我一声,要是这个星期结束你还没来,我就当垃圾扔了,我们谁也不欠谁。”
“展之行,你真够无情的!”苏京程回了一句,出门时把门甩得一声重响。
看着关上的房门,展之行深吸了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抬手捂着眼睛,狠狠地咬着牙,捏着拳。
他在生气,气自己浪费了两年的时间,气自己对苏京程掏心掏肺,气自己把到手的机会让给苏京程,气自己跟个傻逼一样。
“展展?”方齐扯着他系不稳的浴巾凑到展之行跟前,“你给我找的衣服呢?”
展之行把挡着眼睛的手拿下来,他黑成阎罗似的表情就全落在方齐眼里,但眨眼就恢复正常,他起身看了眼方齐的腹部,看到了轮廓清晰的八块肌肉。
“你等等!”
展之行说完回了卧室,方齐等了一会儿,展之行没给他拿衣服,反倒拿了一根高尔夫球杆,他无语得连表情都懒得摆了。
“展展,你是嫌弃我哪里?到了要一棍子敲死我的程度?”
“拿错了。”
展之行反应过来,暴躁地把球杆一扔,对方齐说:“衣柜在里面,自己去找!”
方齐没去,腰上的浴巾要掉不掉,凸出一个‘大卫’似的的造型,对着展之行挑眉。
“展之行,其实你就是想我不穿,是不是?”
“要脸?”
方齐抬头挺胸立正地说:“我哪不要脸,难道洞房花烛夜,你要让我独守空床自己开飞机?”
展之行蓦地掀起一边的嘴角,回头一手勾住方齐的脖子,中间隔着沙发的椅背亲了过去。
静寂的房间里,两人在碰到一起的只有展之行搭着方齐脖子的手,和他们的唇。展之行挑衅似的侵入方齐嘴里,找不到当年的味道,可浑身都咆哮着要生吞了方齐的火,来历不明,只得用尽的气息纠缠上去,最后离开时他下意识地咬了一下方齐的舌头。
“够吗?”
方齐大着舌头,双眼带着点疼痛的委屈和不满的戏谑,“原来你早泄啊,亲一下就能射?”
展之行被噎了一口气呛在喉咙,一步跨到沙发的另一边,双手搭在方齐的肩膀上,拉着他凑近。
“展展?”
方齐眼看着展之行的脸越来越近,以为展之行为证明他不是早泄,又要亲上来。
结果展之行突然脑袋一偏,错开了他的脸,然后压着他的肩膀往下摁,同时抬起膝盖,顶在他的腹部。
“方齐,我操|你大爷!”
“我,没大爷!你要不考虑下我?”
展之行眉头倏地成了山川,用力把方齐往后一推,他压着方齐的胸口,掐住方齐的下巴,却笑起来。
“你怎么还是这么不要脸?”
“那你呢?欺负我有没有心情好点了?”
方齐眉眼间都带着惹人的暧昧,展之行突然松了动作,望着他,没变好的心情因为这一句,似乎好点了。
他转眼往阳台看去,雨停了,天蓝得一尘不染,仿佛他和方齐初见的那天。
第3章三只小妖怪
#03过去
第一次见到方齐,也是初夏某个雨过天晴的午后,忽然之间,阴霾散尽,天空万里无云,阳光再一次地撒下来,还没有烫人的温度,在教室里映出一层柔和的暖光。
那是他高一的最后一个月,方齐作为关系插班生被班主任领进了教室,本来他对这个嘻皮笑脸的同学并没有特别的关注,但班主任把方齐安排到了他前面的位置。
“这是今天新转来的方齐,你多关照他一下!方齐,这是我们班的班长展之行,有什么不知道的你也可以问他,坐下上课吧。”
那时展之行是学校的‘学霸’,这学和霸要分开来理解,学是学神的学,霸是校霸的霸。他是本校初中直升的高中,成绩从未掉出过年级前三,但学神之所以叫学神,是因为他日常不学习也能年级前三。
所以他高一时他就任了校学生会的副主席,同时还是班里的班长、学习委员、体育委员、纪律委员、生活委员,把班干部统一成了最完美的独|裁,每天最热衷的事就是监查学校不守校规,班里不守纪律的,方齐刚坐下来就成了他和重点关注对象。
方齐就像得了多动症,展之行眼里的那颗脑袋如同永动机一样不停地晃动,他敲了敲方齐的肩膀,方齐回过头来,他狠狠地用眼神示意上课不要动来动去,方齐却忽地对他绽开笑脸,笑容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融为了一体,轮廓反射出一层温暖的光晕,他莫名地心尖一颤。
然后,他听到了方齐刚刚变声期结束的声音。
“你这么盯着我,是不是喜欢我啊?”
这是方齐对展之行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展之行最难忘的一句话,在他还不懂什么是爱情的时候,先懂得了怦然心动。
之后的时间,方齐以着一股不怕死的死皮赖脸劲,破城入侵进了他的领地,他却把方齐纵容成了全校唯一敢在他面前撒野的人,每天变着花样地惹怒他后,又开始卖乖,结果总是他认输服软,他还总觉得自己对待方齐不够特别。
再之后,他被方齐从让全校怨声载道的‘独|裁’学生会主席,变成了和方齐一起在楼顶抽烟,课间故意迟到在厕所偷吻的‘普通的高中生’。
他坐在方齐的车后座,穿过了空寂的老巷,繁华的闹市,喧嚣的校园。
他为了他们的未来,给方齐补了高三整整一年的课,让方齐的成绩从年级吊车尾提升到了年级100多名。
他那时充满期待地规划着一条艰难又甜蜜未来之路,他想他们就算考不了同一所大学,至少要考到一个城市,最好不要离得太远,他们能在学校的中间租一间房子,然后毕业了就一起找工作,等到有了经济基础一起向家里人出柜,就算一辈子都不能结婚,他们也要努力彼此厮守一生。
可是就在他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时候,他的规划戛然而止。
他还清楚的记得他们高考前的一个月,那天学校难得放了两天假,他们放学一起回家,方齐说去给他买饮料。傍晚的阳光将影子拉得老长,方齐把他推到店铺阴影下,对他说马上回来时转身的笑脸。
那一刻他心里满是溢出来的甜蜜,心里想有个欠揍又招人疼的小男友是种什么感受?大概就是忍不住想抽他,抽着抽着就亲上去了。
他望着街道上面来来去去的影子,畅想着他和方齐的未来,想他们的大学生活,想方齐要是没能考上预想的学校他就陪方齐去读二本。想如果最后录取的学校隔得太远,他就是考个驾照,他们一起打工存钱买辆二手车。想万一方齐超常发挥和他考上了一所学校,他就把整个暑假用来和方齐做同居预习。
他越想越远,回过神时太阳已经把影子拉到了街的另一头,可是方齐却还没有回来,他沿着方齐离开的路找过去。
平时他们常去的店没有方齐,街上的人群里也没有方齐,他给方齐打电话已经关机,他去方齐家敲门半天也没人回应,他甚至跑回学校找老师要了方齐紧急联系人的电话,最后还是没有找到方齐。
他说不清那时候他是害怕还是绝望,方齐就像他看过最美的烟花,在他眼前绚烂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半个月的时间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他逃了半个月的学去找方齐,最后被他爸找到,揍了他一顿,他趁机向他爸出了个柜,又被揍了一顿,最后终于回了学校,却得到了方齐退学的消息。
那一年的高考,常居年级前三的展之行,高考考了历史最低分,勉强上了一本,离他预期的学校差了他和方齐的一别十年这么远。
他曾以为他再也不会见到方齐,可是不想十年后的今天,他们在民政局的门口相遇,还直接越过了所有艰难的过程,完成了最不可能完成的一步,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当初想象的心情。
展之行压下翻涌起来的往事,从头到脚地打量了方齐一番,他发现他居然想不出一个明确的前因后果,来解释他为什么会和方齐结婚,仿佛就是一瞬间的冲动,冲动得脑子里容不下别的问题。若不是他信奉了快三十年的科学文明,他真的要以为自己中邪了,不然解释不了他的行为。
最终,展之行放弃了考虑为什么,还是去给方齐找了一身衣服,没找着他想找的那套,随便选了一件,方齐套在身上有点紧,他还惊讶地想他和方齐看来也没差多少,这衣服穿在身上的差距是哪里来的?
而方齐拿到衣服的第一个问题是,“内裤呢?没有内裤我不穿裤子!”
“那你光着吧!”
“亲爱的展展,你确定要我光着?”
方齐说着着手去解腰上本来就快掉的浴巾,展之行捂眼回道:“等下,我去找找。”
展之行终于找到一条新的内裤,方齐接过去没有避讳地直接穿,他反倒不自觉地转开了身,却听方齐又在他背后叫起来。
“展展,有点小!”
这回展之行真忍不住了,随手扯了沙发上的一个枕头朝方齐扔过去。
“姓方的,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你是嫉妒我比你大吗?”
方齐接住枕头,要挡不挡地遮到他的腿间位置,可展之行的角度却能看见若影若现的一团。展之行肯定他是故意的,可看了一眼觉得确实有点紧,顿时没了和方齐对战的心情,只回了一句。
“爱穿不穿!”
最终方齐还是都穿上了,然后和展之行并排坐在沙发上,两人之间的气氛严肃得像是要开始八国会谈。
“方齐,既然我们已经领证,过去的事就当作过去,现在我们就当是重新认识,而且时隔十年,大家都变了,但我希望今后我们之间可以相互坦诚,不会再动不动就突然消失,不然连离婚都找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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