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将日记本甩进去,他狠狠地合上抽屉,拿起了桌面上的电话,用军线拨通了总参二部——
“喂,我是邢烈火,接情报分析科孟处长。”
一会儿,电话那端传来二部情报分析科老孟同志的爽朗笑声:“喂,我是老孟啊,太子爷有啥事吩咐?”
这老孟年龄不小,干了一辈子情报工作,性格却开朗得不行。
一般人都是背地里叫他太子爷,也就老孟明着也这么称呼他,当然,一个称呼罢了,他也从来不反驳。
不再虚以客大产,邢烈火直奔主题:“老孟,让你们查的人,有消息了么?”
听了他的话,老孟沉默了片刻,才说:“一切都很正常,身家清白没有任何的不良信息记录,唯一有问题的就是七年间的音讯全无,但她现在脑子有点糊涂,所以……”
“所以什么?”
“或者可以这么说,即使有问题她也串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是吗?”邢烈火冷冷地反问,顿了顿才说,“继续追查,越是查不出什么问题,才越是有问题。”
这逻辑!
‘嘣’地挂掉电话,他阴着脸环胸往后一仰,整个人靠在办公室的真皮椅子上,冷冽的俊容上却隐隐多添了几分沉思,而那种盛气凌人的霸气看上去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这正是卫燎一直佩服他,而觉得自己缺少的东西。
老大,真心牛气!
突然,牛气的老大猛地站起了身,冷冷地扫了过来,那脸色真心可怕,卫燎不由自主地惊问——
“老大!咋了这是?”
“走!”
淡淡地向卫燎使了个眼色,邢爷正了正衣服,拿着帽子往头上一扣,面不改色地疾步往外走,“跟我去一趟军总医院,老子到要看看,脑子是真糊涂了,还是假糊涂了。”
★○
日上三竿,太阳晒P股了。
连翘醒过来的时候,那感觉如果硬要用词儿来表达——
一个字,痛;二个字,很痛;三个字,非常痛。
具体点儿就是:腰疼,腿疼,嘴巴疼,下面那个地方更痛,动动胳膊腿,全身上下就没哪个地方是不疼的。
咬紧牙,叹口气儿。
无奈地睁开眼,她人在机要处休息室的被窝里,而那个罪魁祸首却不见了踪影。
真真儿的遭大罪了!
该死的啊,哪有像他这么收拾人的。
她晕过去后,那禽獸到底又折滕了他多久啊?这位爷,咋就不能多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呢?丫竟然敢逮着她就做运动,完事儿了拍拍P股走人了?而且,丫那身板子壮实得像头能耕地的蛮牛,完全不同于普通人,要不是她身子骨还结实,早晚得被他活脱脱地弄死吧?
靠!怪不得啊……
怪不得他27岁了还打着光棍儿,肯定是没有一个女的能受得住他那変态的需求吧?
乱七八糟的思考着,她又瘫软了两分钟,才伸了伸懒腰准备起来。
转眸,愣了——
只见柜子上放着整整齐齐的干净军服,从外套到衬衣,从里到外一样没有落下。而休息室里没有别人,不肖说,肯定是那个男人的杰作了。她脑子里猛地想到昨夜他那声声腻味味的小妮儿,脸上微微有点儿发烫。
好吧,那家伙还算没有缺德到底!
懒洋洋地起来,她去了卫浴间将自己给拾掇了个干净,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苍白的姑娘,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些天来她都没好好收拾过自己了,好在太子爷同志倒也不嫌弃,逮着就来,饥不择食的意思是不是代表在他在外面儿没有打野食?
呸,呸,呸!
她老想他干嘛?!
快速地拾掇好自己,她强迫脑子屏弃掉他,没再腻腻歪歪地想,直接转身去了译电室,那儿还有一大堆活计等着她呢,火阎王走了,卜冰山得怎么收拾她?
命苦啊!
可是,刚走到昨儿歡爱过的办公桌前,她再次华丽丽的愣住了,这次愣的时间足够长,长得她以来自己做梦呢!
嗷——
意外,震惊,激动……交织着。
火哥这是啥意思?!
他不是公私分明吗?
他不是铁面无私吗?
一摞摞资料摆放得整整齐齐,而且全都已经译好了,资料旁边还放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桶,里面装着热腾腾的早餐,还是她最爱吃的灌汤小笼包子。
这么说来,她睡过去了,他压根儿就没有休息过就开始工作了——
这家伙!将功抵过?
好吧,她连姑娘也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看在他还算有诚意的份儿上,就原谅他这一次。
撸了撸红烫烫的脸,她呼啦呼啦地吃着早餐,漂亮的唇角微微一翘,笑容一直持续到将那桶早餐通通吃干净。
收拾好桌面儿,这时,滴滴滴——
手机短信儿来了。
她带着笑容打开查阅,内容的前面一个苦瓜脸儿,还在一行字。
“喂!连子,丫是朋友不是?”
这舒爽,哪儿又抽了?不过么,姑娘心情好,大发慈悲哄哄你呗。
——回复:爽妞儿,你咋啦?又被二百了?
半晌,舒爽没有回短信,她刚准备打电话过去问问,没想到舒爽先打了过来。
连翘刚‘喂’了一声儿,那妞儿就压低了声音,像做贼似的小声儿骂:“靠,没良心的东西,只知道奚落姐姐我,我完蛋了知不知道?”
心里一沉,她也不开玩意了,正色问:“怎么了?”
“呜……连子,我中奖了。”
中奖了?!民间俗话——怀上了!
啊!不是吧!
这命中率可真够高的呀,她本着怀疑的精神追根问底:“一次就中奖?你可以买彩票了!”
“什么一次?做了好几次呢!”
噗哧一乐,连翘觉得这姐妹儿这时候还在申辩这个问题特有趣儿,“好吧好吧,你事后就没想到采取补救措施啥的?还有,那男的究竟是谁你知道么?”
“知道个屁,不过么,只要再让姐姐见着他,一准儿能认得出来,那男的,帅得忒妖孽,眼儿都让人舍不得移开……”
呃……
连翘默了,想不佩服这姐妹儿都难啊!
“姑娘,麻烦你了,能不能扯重点,这会儿是让你花痴的时候么?”
轻咳了一声,话筒里舒爽的声音还蛮气定神闲的,“连子,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你天天守着个帅得惊天动地的极品帅哥,随时可以有爱运动,当然不知道姐姐初见极品是如何的冲动了……”
这爽妞儿,真够呛!
说来说去还是男的洒脱,播了种,裤子一提上,谁也不认识谁。
抚着脸想了想,她语重心长地问,“那爽妞儿,你准备咋办?”
“凉拌!我在军总医院,赶紧过来……”
“你要干嘛?”
“打胎!”
“你要把孩子打掉?话说,你……打胎干嘛去军总医院?”
“咳,忘了给你汇报了,姐为了找我孩儿他爹,放着那么赚钱的行当都不干了,到军报做记者去了……”
“什么?!”
这一次,连翘就不是吃惊那么简单了,从帝宫的妈妈桑,到军报的实习女记者,这逻辑性和跳跃性就不仅仅是一个大问题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大诡异啊!
别瞧着仅是军报的实习记者,这玩意儿可不是说进就能进的,首先得解决编制问题不说,还得要求学历和专业对口。
舒爽这妞儿,虽说的确是学传媒专业的,但据她所知并没有什么高端的人脉关系,怎么可能几个月功夫完成了这么巨大的社会身份转型?
不对,绝对有问题,这其中必定有玄机。
沉默几秒,她又复问。
“爽妞儿,赶紧给组织汇报一下,咋回事这是?”
“军事机密,别扯闲篇了姐妹儿,我这边都要死人了。”
“好吧,我马上给女魔头请假!你等我,就到!”
在那边唏嘘了好一会儿,舒爽才说了仨个字,“像样儿!”
放下电话,连翘心里咀嚼着舒爽带来的两个炸弹似消息,手里却将火锅同志给整理好的文件资料一一装入卷宗归档,这边厢还没收拾妥当呢,卜亚楠就黑着脸进来了,一脸的冷硬,老实说,她那样子,看上去真像古墓派的李莫愁。
看着她手里的资料,卜亚楠双手抱着胳膊靠在桌沿儿上,一言不发,更是绝口不提昨天晚上的事儿。
瞄了她一眼,连翘继续手里的活计,没有再抬头,淡淡地请示。
“卜处,我一会儿请个事儿假。”
冷冷的目光扫来,卜亚楠的嗓子有些沙哑,像是没睡好觉似的。
“你工作做完了?”
习惯了她的态度,连翘无视她的脸色,蛮有滋味儿喝了口水,面瘫似的笑着,“完了,请卜处过目!”
漫不经意地接过那些卷宗,卜亚楠一一翻看着,然后手抖了抖停住了——
沉默,沉默了好久。
她俩谁都没有开口。
最后,卜亚楠撩起眼皮就冷冷地扫着她,那眼神儿跟颗冰钉子似的扎在她身上。
“是你译的?”
她比谁都清楚,依连翘的水平和能力,绝对做不到这么大的资料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译完,还没有任何一处错误。能做到这个的,只有一个人——
打死她都想不到冷酷得不近人情的老大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种违背原则的事情来。而且,老大明明知道她一定能瞧出来是他译的,他这样做的目的,算不算是对她的一种暗中警告和对连翘明目张胆的维护?
“……”
瞧着她铁青着的脸,连翘不答话。
她承认自个儿很善良,而且她这个人不擅于撒谎。
不过,她也不怎么感到心虚。
“说。”卜亚楠盯着她,语气极为凛冽。
微微一笑,连翘仔细瞧着她的脸色,心里将此事儿分析了个七七八八,大抵也知道她肯定是有些吃味儿了。
好吧,她连翘就不是个好姑娘,一肚子坏水正愁没处洒呢。
笑容可掬地望着卜亚楠,她就事论事的实话实说。
“天上掉下来的,我起床它们就好了,大概是我老公心疼我呗……”
“是么?”卜亚楠的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和嘲弄,“去吧,以后在我跟前收敛点儿,咱丑话可说在前头,即便老大护着你,但你只要触犯到军规,老大也不会真为了你跟条例使劲儿,我相信你懂!”
懂!
连翘当然懂,还说啥丑话呢,她各种的软硬收拾还少么?
正了正自己的领扣,连翘转过身来面对着卜亚楠,直视着她的眼睛。
“谢谢卜处提点!走着瞧吧!”
“幼稚,终究上不得台面!”
“……”连翘真想挥起拳头给她砸过去,但她更知道,如果她这么做了那就真傻逼了,这卜亚楠说不定就为了激怒自己攻击她呢。
上当的是锉子!
她轻咳了一声儿,笑得比啥时候都甜:
“行,成熟的卜处你好好工作,小的先行一步,告辞!”
“妖精!”
背后,卜亚楠咬牙切龄,连翘当被风给吹了……
妖精好啊,火哥不就喜欢妖精么?
★○
开着火哥送的那辆纯白色的玛莎拉蒂,连翘招摇过市地赶往了军总医院。
在途中这段不算短的时间里,她基本上已经忘掉了卜亚楠同志给的不愉快,满脑子想着爽妞儿那点子事,打心眼儿觉得这社会真混沌,人与人还总就不同了。
爽妞儿一晚上就中奖了,她为啥没中呢?
天意?!还是无缘啊!
这么走走停停,在京都市的大街上堵来堵去,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她终于到达了军总医院。
刚将车停好,就看到急冲冲从院门口奔过来的舒爽。
一身淡雅的束腰连衣裙穿身上,纤细苗条压根儿看不出来是孕妇,可她脸色却不太好,白得像张纸片儿似的,有气无力的样子看着挺让人心疼的。
连翘真想臭骂她一顿,怎么会被陌生人给睡了,却不懂得避丶孕呢?
但转念一想,自己貌似也高明不了多少?
虽说在当今这个杂乱的社会,未婚女打个胎还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无痛人流几百块钱几十分钟就搞掂了,没有太多的痛苦,广告上到处都是,吹得天花乱坠。
可是,心呢?身体呢?到最后吃亏的不还总是女人么?
一边数落着,一边跟舒爽一起挂了号,直接就上了三楼的妇科门诊部。
那个连职业笑容都懒得展露的女医生,例行地询问了一些常规简单的问题后,便给开了单子,让她先去查尿再打B超确诊。
正好连翘也尿急了,陪着她去化验室拿了尿杯就直奔厕所,可那女厕所的门儿却半天不开,几个女的叽叽喳喳凑在里面儿聊着天,好不热闹。
“好像那个为情自杀的女人来头还不小,昨晚上来的是大人物,今儿又来了个大人物还因为她的事儿,院长主任,精神科的专家们都赶过去了……”
“就是昨晚上吞刀片儿送来的那个?”
“是啊,那女的作的要命,真讨厌!”
连翘和舒爽在外面等了将近两分钟,女人们还在里面兴致勃勃的叽歪着。
这些人,真是不懂得尿急之人的痛苦——
实在等不及了!
“喂,开门——”连翘索性过去对着那门儿就踹了踹,又放开嗓子喊了几声儿,门儿才开了,原来是几个护士还有一个医生。
“慌什么慌?”
连翘拉了舒爽进去,没正眼儿瞧她们,但话却说得不太客气,“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敢跟人较劲儿呢?”
噗哧!
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儿,舒爽原本憋得气紧的心情徒然好转了许多,眼见那几个女的悻悻离去,不由得朝连翘竖起了大拇指。
从厕所出来,两个女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走边聊着天。
舒爽要将手上接好的尿丶液拿去化验室,连翘在B超室门口找了个凳子就坐下来等她——
没想到的是,舒爽刚转过梯道口,一抬头就看见正往楼上而去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大篮水果和一大束鲜花。
可不正是卫燎。
眨了眨眼,舒爽张着嘴震惊不已,差一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那事儿过去二个多月了,那晚上都喝了酒也不太看得清,眼前的男人跟那晚相比也有许多的变化,正经了许多,但那份儿独特的痞气和懒慢,还是让她刹时便认定了。
没错,他就是那个男人。
有一点点尴尬,还有那么一丝丝说不上来的窘迫感觉。
可这些都不足以构成她不叫住他的条件。
这么久了,她原本想着也许永远都不可能见面了,准备把孩子做掉了,没想到竟在这儿遇到了他。
巧合,还是缘分?没由大脑考虑,她下一秒便出声喊他——
“喂!”
男人不知道没听见,还是压根儿不理会,甚至还加大了脚步往楼上走,半点儿没回头的意思。
“喂,站住!”
猛地将手里的尿杯甩到墙角的垃圾筒里,舒爽就那么急急的追了上去。
而在那边儿等她的连翘看到她人影一晃就没了,不知道爽妞儿咋了,突然就开始发疯了,叫她也不听不见,没法儿,她赶紧跟着她身后往楼上追。
螳螂。蝉。黄雀。
到底谁要捕到谁?
……
是的,卫燎的确是看到舒爽了,并且认出她来了。
不过么,虽然跟她睡觉的感觉还不错,可那到底是出来卖的女人,他也不可能真跟她扯什么犊子。
一晚上风丶流罢了,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他跟邢烈火是完全不一样,典型的情场浪子,不当兵就是个纨绔,尤其对待这种出来卖的姑娘,更是睡过了就是过眼云烟。
而这种事后还纠缠不清的女人,让他更为反感。
停下来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何况这里还是军总医院,万一那女的拉拉扯扯的就太不合适了,被老大看到还不剥了他的皮啊?
到了易安然所在的内科,卫燎回头一看后面没了影儿,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摆脱了这个尾巴。
大方地推门走了进去,他把手里的花束和果蓝放到柜子上很礼貌的和易绍天打了声招呼。
这种礼节性的东西,老大这人一般都是记不住,只好由圆滑世故的他来补圆了。
作为这些,转眸看了一眼冷着脸的老大,似乎没有准备给他嘉奖的意向啊?
这天儿,咋突然这么冷呢?
病房里,一溜儿的精神科专家正在给易安然做颅部会诊。
易安然静静地躺在床上,可怜巴巴地死死盯着冷着脸的邢烈火,那对失神的眼睛只有他一个焦点,那委屈的小泪花一颗颗的往下掉着。
旁边,沉默的易绍天同样不发一言。
空气凝固着,专家们的神情都非常紧张,终于,会诊结束了,一个白大褂的医生小心翼翼上瞟了邢烈火一眼,有些不敢正视这个一身冷气,威严得让人浑身泛冷的男人。
“领导,结果一会儿才能出来,我们回去再商议一下。”
轻轻点了点头,邢烈火摆了摆手,冷硬地开口:“谢谢,下去吧!”
专家们鱼贯而出,可这病房的门儿刚刚关上,就听见‘砰’的一声响……
“喂,臭男人,跑什么跑?”脸皮儿厚拉的舒爽直接就让门儿给推开了,一声大喝死死地盯着卫燎,而后者觉得诡异了,她怎么跟上来的?怎么可能,他明明看着没跟上来的……
诡异了!
两个人,大眼儿瞪大眼儿。
而跟在舒爽后面赶到的连翘,静静地站立在门边,半晌没有动静儿。
她已经听到邢烈火的声音了。
老实说,这种声音一遍便不容易忘记。火哥的声音是那种相当有特点的男声,干脆,果断,霸道强势又充满磁性,仔细一听,还有些性感。其实吧,私下里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更性感,尤其是在……咳,那种时候他低低叫她……
这种声音,哪怕夹在各色的声线儿里都很容易让人分辩出来,何况熟悉如她?
这世界会不会太小了!
病房里除了医护人员,就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个易绍天,一个卫燎,一个小武,还有一个就是那个满身冒冷气儿的火阎王了,而床上躺着的女人,可不就是火哥的旧情儿易安然?
联想到刚才在厕所里那些个护士医生说的话,她大概知道咋回事了。
不想去仔细琢磨自己的情绪,她这会儿比较在乎爽妞儿指着的男人,那可不就是卫燎么?
拉了拉一直发着愣的舒爽,她低低地喊她:
“是他?”
“没错!就他!”
一直没有回头的邢烈火这时候才听到她的声音。
转过头来望着门口的小丫头,他双眸一敛,唇角微微上扬,到是没有觉得自己在这儿有什么不妥,冷静地向她招了招手,嘴里还是那两个字儿。
“过来!”
连翘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但她也没有过去瞧他旧情儿病容的兴趣,摆了摆手,颇为懂事儿地微笑:
“没事儿,你忙!”
这话说得客气了,生疏了,哪像昨晚上才滚了一晚上被单的夫妻啊?
冷眸一凝。
下一秒,邢烈火似乎非常不满她的反应,径直起身走了过来环住她,大手一抬,先摸了摸她的额头,再双手捧起她的脸来仔细端详。
“你怎么了?生病了?”
“没病!”
“没病上医院来干嘛?”
“我陪朋友来的,她怀上了,卫队长的种!”
关键的时候实话实说是她的优点,趁机打击报复,借力打力更是她一贯的宗旨。
连翘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她那姐妹儿不知道究竟是因为那个高嘲的问题,还是看上了卫燎那张皮相,总而言之是小心肝儿动了,而卫大队长面无表情黑着脸,甚至那人人都能享受的痞笑都没了。
妾有意,郎无情。
不过么,她的胳膊肘儿是向着舒爽的,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好过,臭男人!
凝视她片刻,确定她确定没事儿后,邢烈火才转过头来望向卫燎,深幽的眸光落在他身上,没有直接问出口,不过很显然等着他的解释。
玩女人是一回事,肚子搞大了又是另一回事!
好吧,卫燎此时肠子都悔青了。
一夕风流罢了,他哪知道那女的竟是他嫂子的姐妹儿?
可那女的不是一个出来卖的表子么?
这犊子扯得——
谁知道她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那家伙,他可不是炊事班的,专门替人背黑锅。
深呼吸一口气,他想了半天终于恢复了神色,有些不屑地扬了扬眉,笑了。
“哟喂,我说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那床上人来人往的,谁是你的春闺梦里人还记得住么?怎么就认定是我的?”
“你……”
听了这话,舒爽那脸唰的一红,然后又唰的变白。
沉寂了,气压低了。
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会,舒爽到底不是个忸怩的妞儿,人家伤到了她的脸,她还能把脸往人的冷P股上去贴么?
绝对不能。
何况,那种场合见多了,她知道这种男人也未必是良人,既然已经做好了打掉孩子的准备,又何必自讨没趣儿?难不成还差那几个打胎费么?
于是,她也笑了。
抚着肚子她笑得开怀,望了连翘一眼,颇为老练地进了病房,款款走到卫燎跟前儿,跟个狐媚子似的用青葱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身板儿还是不错的,果然是练家子!”
这语气,似撒娇,似嗔怪,似喜欢。
唱啥大戏呢?
不仅卫燎愣了,就是连翘也吃不准这姐妹儿是咋回事了……
好吧,且行且看。
只见舒爽轻轻叹了一声,那幽怨劲儿跟杜十娘似的,然后,侧了侧身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三张钞票来,两张一百块儿的,一张五十块的,用钞票拍了拍卫燎的脸颊,笑得更甜了,“乖乖!你伺候得老娘很爽,这票子赏你的,记住了,是老娘嫖你,不是你嫖老娘!250块,这就是你的价格!”
太给力了有没有?
瞪大了眼儿,连翘不禁笑出了声儿,真想给这姐妹儿拍巴掌呢!
痛,并快乐,就是这个理儿吧?
在一起久了,她了解爽妞儿这个妞儿。
其实这样子挺好,不能撮合的姻缘,强扭不得,她们都是洒脱的妞儿。
做完这些,舒爽走了过来,笑兮兮地推了她一下,“亲爱的,别用那同情的眼神儿看我……走吧,咱俩继续!”
“好。”
嘴里答应着,连翘没有再看屋里的人,挣脱了邢烈火拉着她的手,扶着舒爽就要走。
“站住!”邢烈火不满地重重吼了一声,伸手就拽住了她,“哪儿去?”
“陪我姐妹儿去做手术,怎么了?”连翘语气轻快地说。
“卫燎!”紧拧着眉头,邢烈火冷冽的声音提高了至少八个声调。
“到!”卫燎终于回神儿了。
微微一顿,邢爷那眼神儿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说,“赶紧陪她去,连翘留下!”
“我?老大……你敢确定孩子是我的?”张着唇,卫燎闷声回了一句。
“她跟过你总是真的吧?你下面那玩意儿是能随便扯的么?”
被老大这么一吼,卫燎有些底气不足了。
算了!
让他堂堂的一个花花公子跟一辈子就睡了一个姑娘的家伙说这种大道理,能行得通么?他心底鄙视着邢烈火同志,脸上的态度却十分端正。
“是!”
敬礼,谁让军令如山啦!
他黑着脸三两步踏了出来,压根儿不管舒爽的别扭,拉着就往走廊上去,别看他这人有点儿痞,其实身上那套军痞子的作风还是十足十的,挺爷们儿。
扭过头来,他看了看这女的泛着白的唇色,闷闷地吼。
“喂,妹妹,咱先说好啊,做完手术就散啊,你可别想赖着我。”
突然顿下脚步,舒爽扬着眉不屑的看他,神情蛮严肃。
“拉倒吧你,我跟你走是为了我姐妹儿留在那儿对付那小狐狸精,现在,立刻,马上请你离我三尺之外!”
小样儿,挺轴!
卫燎摸了摸鼻子,神色一晃,然后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笑。
“算了,你一个女人自己做手术也挺可怜的,爷就行行好得了!”
“……用不着。”
舒爽急了,可是却摆脱不了他,他反过来成了跟屁虫——
就这么,两个人边吵边往手术室而去!
★○
易安然的病房里。
鸦雀无声。
舒爽和卫燎这一离开,留下的几个人就有些尴尬了。
一个前男友,一个前女友,一个现任老公,一个现任老婆,这不是扯淡么?!
当然,这尴尬两个字儿,似乎就对连翘自己而言,很显然其他几位同志完全没有感觉。
这时候,正巧易安然的液体输完了,一个小护士颇为熟练地用酒精棉球给她擦了擦,飞快地帮她拔了针。
谁都没有料到,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输液针头刚一离开手腕,易安然直接就傻逼了。
假装可爱又古怪的美女小精灵,她呆呆一笑之后,猛地站起身来,赤着脚爬到了病房的窗台上,其动作之迅速敏捷,乍一看就是飞虎队的速度,哪像一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
真乃神人也!
宽大的病服罩着的她瘦得不成样子身子,看着真真儿挺可怜的,那瘦弱的腿儿一伸就跨了出去,往窗台上一坐,望着窗外的京都城傻乎乎地笑。
有风吹过来,将她的头发吹拂着,她这样儿,还挺文艺范儿,
不过么,连翘还真没见过如此直接的逼情方式。
“安然!”易绍天愣了愣想过去拉她。
“哥哥,你不要过来,这里的风景好漂亮,我要一个人看!”
易绍天下意识地站住,扭头望向邢烈火,其中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意思让他劝劝。
而此时……
邢烈火那视线犹如世界上最锐利的刀片,刮向易安然的眼睛里并无半丝儿担心的意味儿。
只有一层一层的解剖,带着一种类似于研究的东西泛在眼眸里,分不出喜怒。
良久,他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
“何必让彼此难堪。”
心下一跳。
易安然手微微颤抖着,有些激动。
这是七年后,烈火跟她说过的第一句正二八经的话,可是,她却不能正二八经地回答他。
今儿烈火能来看她,她觉得已经是成功的第一步了。
他,未能忘情,她非常确定,于是就更加坚定的装傻到底——
“烈火,风吹在我身上好舒服,有些痒痒的……”
“烈火,我好喜欢,这儿可真美啊……”
“烈火,你来陪我吧……陪我一起看……好不好……”
脸上带着傻傻的笑容,声音单纯的近乎弱智,她就那么呆呆地坐在窗台上,嘴里咕噜咕噜地念叨着,声线儿不大不小,也听不出该有的惊恐和害怕,倒真像一个小女孩儿似的——天真无邪!
啧啧!
不知道为什么,连翘觉得特么真想笑!
呃……她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请原谅一个没什么善心的孩子吧,眼看人家要跳楼,她却觉得真的太恶搞了!要跳楼尼玛两眼儿一闭就下去了,这辈子就完犊子了,整这么多大戏干嘛?
老实说,她还真就不相信,精明如邢烈火会瞧不出来?!
很显然,邢爷也是深知个中意味儿的男人,不过他目前还不确定易安然的身份,更不确定她脑子是不是真有问题。
“易安然,你到底要干什么?”
“烈火,你抱抱我,抱抱我就好了……我就不痛痛了……”
易安然那目光幽怨得比古时候的深宫美人儿可凄惨多了。
那样子,似控诉,似委屈,当然,更多的是深情。
其实吧,哪怕她装着傻,说到底也是一个挺美的女人,不如连翘长得那么精致亮眼,可还是能让男人产生保护欲的大美女。
可是么,下错了赌咒,一步错,步步都是错……
她面前的男人偏偏就是那种无情无义的罕见冰山男,邢烈火始终无动于衷,只是拧着的眉头更紧了!
“跳下去,我不拦着!”
“烈火,火哥……你真的不要安然了么,我是你的安然啊……”
吃了一惊,易安然眼眶含泪,这份委屈的小模样儿,绝对足以让铁汉变柔情,钢筋化成绕指柔。
可,邢烈火,他是个异类。
他的血,从来都是冷的!
不要说现在,就算当初易安然的死,除了给他心里上埋下了极大的歉疚和一种永久失去的触动之外,他觉得自己那种淡淡的悲伤,甚至不及那年母亲离世的十分之一。
跳吧,他还真他妈不信她敢跳!
正僵持间。
一个小护士进来了,垂着眼睛说院长在办公室等他,是有关易小姐的疹疗情况——
冷冷扫了一眼还挂在窗台上的易安然,邢烈火跟易绍天打了声招呼,然后再次二话不说拉着连翘就走了。
啊哦!
望着他迷人的侧颜,连翘心脏跳得极快!
稀罕啊!火哥这处世的风格,恰恰是她最喜欢的范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绝不拖泥带水——
这火阎王啊,的确是有嚣张的资本,这种男人,在外成熟世故又练达,羁狂得像个真正的魔王,冷血得狂野又霸气,又酷又帅!而就两个人窝在被窝里的时候,他却会对着自己耍点无赖,宠起人来能让你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瞬间就丢盔弃甲!
这样的男人,真真儿太容易让女人动心了!
连翘,挺住啊!
★○
医院的华院长和邢家上颇有些渊源的,两家的交情也颇深,他打小儿就看着邢烈火长大的,从辈份上来讲算得上是他的长辈儿。
而对于他,邢烈火还也很尊重,至少比给予其他人的尊重要多得多。
所以,当华院长看着一向冷峻的邢烈火牵着个女孩儿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他扎扎实实地吃了一惊。
一早就知道他突然闪婚的事儿,但这都没让华院长感到奇怪。他现在感到奇怪的是他这个新婚小妻子——
真是太夸张了,跟他比较起来这压根儿就是个小丫头嘛,那张青春洋溢的脸上,要不是有那身合体的军装衬着,他指定以为是哪个学校的小女生。
心里在寻思,脸上的笑容却慈祥无比,“烈火,快来坐,坐……”
“华叔,打扰了!”邢烈火微微抬眸,眉梢间还是无一丝笑意,只是淡淡点头。
呵呵一笑。
华院长并没有因为他的脸色有任何的不适之感。他太了解这孩子了,小时候就冷静早熟,性格更是孤傲得不太合群,尤其是在他母亲离世之后,更是一个难以让人接近的主儿,过去那些年,连个女人都没有……
眼下这么一看,他的心里稍感安慰。
至少在他看来,现在跟前的邢烈火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了。
咳!
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上来——
华院长将手里的病例递给了邢烈火,大家都是熟人用不着拐弯抹角,他直接严肃地直说了:“易小姐的脑部曾经受创,伤及神经组织,不过具体是否恢复,这些还有待观察,不排除她思维混乱。”
邢烈火一愣,真思维混乱?
那么所谓的阴谋论,难道只是他自己的假想?
下意识地瞄了神色不霁的邢烈火一眼,连翘不知道他这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他是该心疼了,还是该内疚了?
又跟华院长聊了几句,邢烈火不再磨叽,正准备拉着连翘回景里,就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医生进来了,望着连翘愣了愣,然后掉开了口罩轻笑起来。
这时候连翘也认出她来了,可不就是那天给她开药的中年女医生么?
要不要这么巧啊!
女医生的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然后移开落到邢烈火的身上,不得不承认,他俩站在一起相当的抢眼,男的高大帅气,女的娇小玲珑,同样笔挺的军装,却彰显着不一样的味儿来。
看到男人对她的维护,女军医似是暗暗松了口气。
“姑娘,身体好些没有?”
眯着眼儿冲她笑着,连翘心里有些小别扭,不停地腹诽啊——姑奶奶也,千万别让火哥知道那事儿啊,没得又要大发雷霆了。
可,事实既是如此,你越是不想的事儿,它还就偏来了。
一听她这话儿,邢爷原就有几分阴沉的脸色更难看了,瞬间划过一抹明显的冷厉来,低下头看看她。
“怎么回事?”
瞧到他紧张连翘,那女医生索性就接着说了。
“女孩子月事来了要多调理休息,总吃止痛的不好,止血针更是要少打,免得引起内分泌失调,真正的月经紊乱就不好了!”
完了,要命了!
这一下,邢爷那脸色更是沉得没边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冽寒气‘嗖嗖’的透了出来,原本抓住她小手的那只大手有些激动的上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这些事,为啥都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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