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震烨取下古钱,眼前依旧是朗月清树,四周依旧荒无人烟,只是夜雾更浓了几分。
他再次举起钱币,眼前景色又变,神明大轿越靠越近,牛头马面用铁链拘住恶鬼,缓缓跟在金轿后面。
他这才知道白准说的,晚上更热闹是什么意思。
白准扎的纸献白天就已经烧化敬神了,此时却出现在队伍中间,只是不用人抬,神像自己走动。
等金轿抬到面前,白准一把抛出黄纸冥币,在小香炉中上了一桩香:你也上一柱。
霍震烨按他说的点香,再抬头时,他看见队伍里有几张熟面孔。
喜红如愿穿上了新旗袍,她手里拿着根长绸带,带子系在乔少爷的脖子上,翩然婀娜的走在队中。
周裁缝拿着剪刀站在她身边,两只眼珠瞪在她身上,刀尖对准了她的脖子。
宋瑛牵着个小孩,笑盈盈跟在队伍的后面,这回她终于找到儿子了。
白准将做好的纸扎烧化,看队伍从眼前走过,亡魂收到东西,欢欢喜喜跟在鬼差身后。
等这支队伍消失在厉鬼坛的尽头,白准的长香也烧完了。
霍震烨把那那两枚古钱还给白准。
送给你了。
回程路上,白准就在车后座睡着了,霍震烨把西装外套盖在他身上,一边开车一边把玩那对古铜钱,像小孩子得了望远镜,时不时拿起一只放到眼前。
从古钱孔里看出去,长街上处处都是蹲在街边抢吃供饭的野鬼,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赤着脚抢饭吃。
被霍震烨一看,纷纷扭头站起,青白着脸往汽车边围绕过来。
白准在后座翻了个身,轻轻咳嗽一声,野鬼面面相觑,四散吓退。
开你的车,别胡乱招惹东西。
回家已经夜深,开门就见桌上摆了七八只点心盒子,全都贴着红纸,纸盒里装着寿桃包,每只包子不过巴掌大,捏成寿桃的形状,桃尖沾一点红,下面衬着面蒸绿叶。
七张帖子,张张都是贺寿的。
除了三门的韩珠送了一篮鲜桃子来,余下的都是冷点心,白准有些饿了,但寿桃包已经冷了,不香软了,他吃不下去。
霍震烨拿起一张些祝寿帖:今天你过生日?你怎么不告诉我?
白准饿着肚子进了堂屋:这有什么好说的。中元节,又不是什么好日子。
霍震烨叉着腰在屋里想办法,现在都已经半夜了,到哪儿给他买生日蛋糕?要早知道他过生日,怎么会这么冷清。
他到厨房转了一圈,冰箱里有蛋有菜还有一把挂面,勉强能做一碗长寿面。
白准在香案前摆上黄纸,纸上写着他自己的名字,点起一支长香,就见那香飞快燃烧,香灰簌簌落下,很快就烧去半截。
白准凝神看着这支长香,指结紧扣。
这是他的命香,每岁生日点一次,看看今年的是不是比去年的长。
这,就是七门的生意,捉厉鬼,换阳寿。
香没点完,先闻见屋中浓浓的麻油香味,霍震烨端着碗进来了,他靠在门框边:烂了点,但还能看出来是面条。
一碗面,两根小青菜,一个荷包蛋,滴上几滴麻油。
白准掀睫看他,师父走后,就没有人给他煮过长寿面了。
霍震烨以为他嫌弃这面太寡淡,他自己也觉得有点拿不出手:要不然,你吃一口?意思一下算过生日,明天咱们补过,看戏吃饭?
白准坐到桌前,伸手接过去,筷子尖一挑,挑起一根面条,虽然烂,可竟没断,一长根吃进嘴里。
案前炉中的线香,火花一跳,白准回身望去,那本来烧得极快的香,熄灭了。
怎么不烧了,要不要换一根?霍震烨问。
不用,你去把神台下的匣子打开,把香放进去。
霍震烨依言行事,他取下长香,拉开红匣,里面全是那种烧了一半,没有烧完的香。
长吗?白准又挑一口面,迟迟没送进嘴里,捏筷子的手紧了紧。
长啊。霍震烨随口答,他从匣子里抓出一把香来,总有十五六支,刚刚取下来的香,是中间最长的。
白准低头吃面,心底微松,长了就好。
阿秀进屋,递给霍震烨一张纸条,比比划划告诉霍震烨,是捕房的巡捕打电话到巷口的电话上,有人找上门来送了纸条。
霍震烨夹在手里,上面写着急事相求,万望回复。落款是个陶字。
这字写的娟秀,必是个女子,霍震烨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陶?陶小姐?她能有什么急事求我?还一直从捕房找到这儿来?
找你这通灵神探,说不定是让你抓鬼。白准的命香长了一节,阳寿又增几月,心情大好,不跟这纨绔计较。
霍震烨松口气:要真这样倒好了,可千万别又是相亲。
你还跟这位陶小姐,相过亲?
白准筷尖挑着青菜叶子,盯住霍震烨,前有小医生,后有陶小姐,没想到这纨绔还挺招人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白七:今天我过生日,留言发四百个小红包
第36章龙凤鞋
怀愫/文
本来霍震烨倒觉得没什么,像他这个年纪,若不是不肯听家里话,早就跟他四哥似的,结婚生子了。
他一是没有亲妈操持,二是不受摆布,才拖到现在,如今连霍公馆都不回了,霍老爷子想抓人也天高皇帝远。
可白准一问,他倒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被骗过去的,就吃了一顿饭。
霍震烨又看一遍短笺,他跟陶小姐那天见面吃饭,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之后就是花国案发,他身陷丑闻,陶家打了退堂鼓。
跟这个陶小姐就只见过那一次,什么事让她大动干戈,从家里找到捕房,再从捕房找到白家小楼。
他随手把那张纸笺一放: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见?
你要去就去,问我干什么?我干嘛不愿意?白准吃了小半碗面,把筷子一扔。
你是我师父啊,学徒出门不得问问师父?霍震烨把碗拖到面前,厨房里就只有这一把挂面了,他还饿着呢。
剩下的面条他刚吃一口就僵住了。
这面,他忘了放盐,连汤带面都是淡的,青菜鸡蛋全部没味儿。
白准嘴巴这么刁,竟然还吃了小半碗,霍震烨抬头看他,漆黑眼中泛着笑意,觉得自己真是拿这人没有半点办法。
怎么?白准察觉他的目光,刮他一眼,人家都求上门来了,你就去看看,说不定真是慕名而来。
见死不救,是要损阴德的。
霍震烨唏哩呼噜吸面条,把剩下半碗面条吃个干净:那我明天可就真去了。
gu903();白准转身回房,舒舒服服瘫进弹簧床里,把自己放在鹅绒被子里,听见外面霍震烨收拾碗筷的声音,缓缓阖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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