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白黎也不会用禁术妄图召魂。
禇芸血泪沾睫,落地化作红珠,她点了点头:我愿意。
阿生和霍震烨从屋中抬出法舟,架火在灵位前烧化,火舌过处,纸舟烧成真船,灵位上的鬼,一个个跳到船上。
先是八门主,他牵着七八个孩子,那些孩子在船舷甲板上闹作一团,扒在船舷上,向禇芸挥手。
师姐再见。
禇芸变了个模样,她不再是红衣厉鬼,而是又变成在戏班子里那样,梳着辫子穿着碎花布衣,脸上干净净,指甲也都收拢回来,跟小师弟们挥手。
跟着是琴师鼓手,他们都已有了年纪,是第一批死去的人。
上船的时候还提着琴,坐在船板上拉起月琴,弹起三弦来,乐声随夜风传出,在小院中萦绕不去。
最后是陈寿,他默默站在八门主身边,望着禇芸,对她微笑点头,似乎是在高兴,她做了这个选择。
白准最烦这哭哭啼啼的场面,他一转身往屋里去,轻啧一声提醒阿生:你师姐那些鬼泪,有大用处,可别白流了。
霍震烨跟在他身边,轻声问他:那我跟你,是不是也只有这世的缘分?
白准一直反复,一直游移,此时竟无话可答。
霍震烨轻松一笑:那就好,我还怕吓着你。
既然只有这一辈子几十年,那怎么不要脸都是应该的。
第60章在水一方
怀愫/文
青阳仙师的小徒弟害死了秦老爷,还卷款携逃,成了一桩大案。
镇上报到县上,县长派人来破案,从卷了屋里的钱,变成卷走了一大箱金银财宝,钱财越多,上面就越重视。
几家报社都派人到响水镇来采访。
白准一行收拾好预备回上海。
当然是霍七少收拾行李,白七爷就只管收拾好他自己。
掌柜苦着脸给霍震烨退钱,这青阳仙师不看病了,往后谁还来镇上住客栈,秦家一倒,家家都要再想赚钱的门路。
小伙计挖空心思赚最后的钱:出镇的人多,有船的人家都去渡口了,我给您几位包一艘船,也不必跟人挤。
那当然好,白准也不爱跟人挤。
等船的功夫,小伙计还有话说:秦家那几个姨太太,听说走了个干净。
宗族派人盯着她们,搜箱子细软,不许她们带走秦家的钱,要不然就留下给秦老爷守寡。
九个姨太太没有一个肯的,又不是正房太太,凭什么让她们守寡。
其中二姨太自愿去庵堂替秦老爷念经,收拾了两箱子东西离开,一只箱里全是菩萨观音像,偏偏抬箱子那个滑了手,把佛像给砸碎了。
秦家门口滚了一地的银元金子,原来二姨太把钱都藏在瓷器观音像里,连香炉底下都藏着一包金子。
年轻的那几个,哪还肯关在大宅里,提着一只随身小箱,放言说,就是去上海当舞小姐,也好过被关起来守寡一辈子强。
秦家的生意也接二连三出事,不知哪飘来的山火,把茶叶山给烧没了,生丝厂又淹了水,买的机器连同生丝全泡坏了。
宗族分掉了秦家的大宅院,前屋后院隔成几家,最后面那栋不是塔又不像楼的小屋子,动工推倒重盖屋子。
这才不到两天功夫,秦家就散了。
船停在渡口,霍震烨抱白准上船去,阿生提着箱子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几步停在渡口,回头望去。
满山浓翠,竹林生风。
阿生,快点。霍震烨叫他。
来了!阿生张口应到,几步跳上船,船夫一撑船桨,摇开苇花丛,不过片刻就到了岸边。
汽车还停在这里,霍震烨发动车子,阿生坐在车里,车玻璃上连灰都没沾多少。
以后是不是就没人记得吉庆班了。阿生眼眶一湿,说着说着就又要哭。
霍震烨在后视镜中看白准已经躺在后车座,盖着毯子,睡得舒舒服服了,嘴角不由挑起,露出笑意。
霍震烨一打方向盘,把车开上大路,对阿生说:别人不记得了,你不是还记得,等你哪天也能拉起个戏班子来,就叫吉庆班。
我阿生结巴起来,他涨红了脸,我我不行。
你怎么不行,你才多大?那响九霄,小叫天,不都是唱武生的,人家也一样拉戏班,拿包月银,录唱片。
阿生从没想过这个,他刚才还迷茫失落,此时眼前就像重铺了一条路,就看他愿不愿意吃苦。
车开到半路,阿生才吱吱唔唔:霍师兄,我能成吗?
他架势好,可要论嗓子和唱,那真不算出挑。
霍震烨笑了:你总比我强吧,你是小打学的戏,我可才刚入七门几个月。他把他从小学画给瞒住了,误导阿生,让他以为才学了几个月。
是啊。阿生恍然!
跟着就笑了,咧开一嘴白牙,他见过霍震烨做纸扎画法舟,再没想到他只学几个月的画,就能画得这样好了。
霍师兄是因为聪明,才能学的这么快,他虽然是笨了一些,可他肯下苦功,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定能再立一个吉庆班!
霍震烨看阿生笑得高兴,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开车,另一只胳膊撑在车门扶手上,目光一抬,看见白准正从后视镜里看他。
他大大方方转身,好让白准看的更清楚些,还做口型看我啊。
白准侧身扭头,闭上了眼睛。
车开进城,已经下午。
阿生回八门报信,再带人去响水收尸入棺,再大办法事。
霍震烨开车回馀庆里,推着白准走到门边,邻居纷纷跟他打招呼。
小燕妈看见白准和霍震烨回来了,脸色有点尴尬:白先生回来啦?她提着煤球炉子,看了看白家门口。
霍震烨就见黑漆门开着一道缝,他脸上变色,大步迈过去推开门:阿秀!
就见阿秀坐在天井里,面前一张小书桌,靠墙边还放着一块黑板,她拿着钢笔,正在写字。
许彦文拿着粉笔,面对黑板,脸上还沾着点粉丝灰。
两人听见霍震烨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他。
白准确实说过不许阿秀出馀庆里,可他能管阿秀,又管不着许彦文,这两人一个学一个教,把天井改造成小教室了。
白准竹轮椅滚进屋中,他一眼就看见了许彦文,许彦文满面尴尬:白,白先生。
霍震烨大皱眉头,趁白准发脾气之前,先发脾气:许彦文,你怎么能趁我们不在家,就这么登堂入室。
白准横了霍震烨一眼,他以为他先发作一通,他就不会把许彦文扔出去了?
霍震烨眼看意图被识破,摆出笑脸来:他也没有恶意。趁着家里没人,就诱骗阿秀,许彦文可没这个胆子。
许彦文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白先生,白小姐聪明灵秀,不让她读书已经是浪费了她的才华,我只是教她识字。
这么美的眼睛,该能阅读这世间一切的美好。
白准和霍震烨刚离开馀庆里,许彦文就上门来了。
他提着礼物,想跟白准道歉,那天确实是他鲁莽,白先生既然是白小姐的哥哥,他更该耐心才是。
阿秀给他开了门,她的眼睛往许彦文脸上一看,许彦文就面红耳赤,半天才说明来意:我想见见白先生。
gu903();阿秀摇摇头,主人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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