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阳一直盯着他的动作,看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白准在镜中也是这样,他惊问:你跟白准,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你的后代?
白阳面现怒色,灯火照着他的影子。
白阳身体离红阳七八步远,但他投在墙上的影子伸出手,住红阳的喉咙,将红阳提了起来摔到地上。
黑衣女人走到门边,把门窗关上。
我对你已经手下留情了,你怎么还不知好歹呢?
影子抬起脚踩在红阳背上,用脚背狠狠碾压红阳的背,红阳受力不过,噗一口吐出血来:我没有我没有
你入梦窥探,不就是想习得我的法术?白阳盯着红阳的目光,像看个死人。
红阳也确实是他从土里挖出来的,将死未死,还有一口气在,白阳看他皮肤如玉,身上没有一块损伤,把他带走救活。
你别忘了,我能让你活,就能让你死。
红阳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怕的,他咳出口血:你舍不得。就算舍得他的命,也舍不得他这身皮。
白阳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一眼黑衣女人。
黑衣女取出柜中的箱子,箱子一打开,里面是一套工具,竹刀竹剪一应俱全。
白阳抽出细窄竹刀,到这时候才笑了:你放心,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我一定留你一命,不会让你太痛苦的。
红阳被黑衣女人抬到桌上,他四脚被固定在木板上,黑衣女点起一支香,在他鼻尖一晃。
香烟钻进他鼻孔里,红阳眼睛还睁着,但感官迟钝。
白阳手中薄刃对准他的脸:别动,刀要是歪了,你的皮也就没用了。
一张没用的皮,留在一个没用的人身上,红阳知道后果是什么,如果他不动,如果他乖乖交出人皮,白阳一定会留他一命。
黑衣女默然看着,屋里除了红阳忍耐不住痛苦时的粗重呼吸声之外,就只有刀片划开肌肤的声音。
鲜血顺着木缝渗下桌板,落在砖地上,嘀哒嘀哒声连绵不断。
白阳动作很轻,刀片一划,将人皮轻轻撕开。
红阳能看见连粘的血肉碎屑被白阳刮下,他手中薄刃一撇一刮,就只留下那张轻盈人皮。
当整块皮被撕下,白阳把皮泡在鲜血里,他给红阳裹上一张纸,那纸一贴血肉便紧紧依附。
白阳擦着手说:留你一命,赶紧滚吧。
红阳还想催动纸人,可他无论怎么动,剪纸人都不听他的话,一叠纸人软软趴在地上:怎么动不了?怎么会动不了了?
黑衣女人抓起他,她五指戳破了红阳的纸皮肤,痛得他惨叫一声,被扔进厢房看管起来。
红阳一直忍耐,等白阳出门讲道时,他拖过个小弟子,换上他的衣服逃了出去。
纸作的皮肤,伸展不了,他蜷缩着慢慢离开,逃出租界,逃进老城厢。
霍震烨还是照老样子在茶馆楼上定下包间,等着看白准做的献神纸扎从大街上抬过去。
白准懒洋洋靠在摇椅上,队伍还没走到茶楼前,捕房就有人来找霍震烨。
霍公子,咱们找了一圈,可总算找到你了!
怎么了?霍震烨放下茶盏,难道是红阳逃走了?
犯人逃跑了,大头和阿四都受了伤。宋总捕封锁消息,全城缉捕,到现在还没找到红阳的线索。
霍震烨一下站了起来:全找过了吗?
找是找了,可虹口是日租界,咱们进不去。日本人的地方,英美现在也不能插手,再说宋总捕不肯承认丢了犯人,又怎么大张旗鼓的去找。
咱们来倒不是为这个,是大头,他昨天不知被那个犯人用什么给掐了脖子,昨天是红的,今天已经发紫了,话都说出来了。
好在大头识字会写字,他写了霍公子三个字,他们这才来找霍震烨的。
心里也有疑问,找霍公子有什么用?霍公子又不会看病。
抬过来吧。白准眼睛还盯着窗外,摇椅晃晃悠悠,外面城隍爷的神像还没到,但路人已经跪拜在路边,给城隍爷烧金银献酒肉。
两个巡捕看了眼霍震烨,他点点头:听七爷的,把人抬来吧。
他把白准的姓氏隐去,但他都尊称白准了,两个巡捕赶紧将人抬过来。
白准坐到轮椅上,滚动到大头面前。
大头人清醒着,可他的脖子受伤很重,歪着脑袋,得人扶着才行,好像一不留神就会折断一样。
白准用竹杖挑开大头的衣领,看了眼深紫处,他颇有些惊奇。
这是怎么弄的?
大头写了个红字,又写了个舌字。
白准一看,满脸嫌弃,轮椅退远两步:去买口大缸,买些新糯米,把糯米煮开,给他泡澡。
大头哦哦出声,他听爷爷说过,糯米是用来祛尸毒的。
算你运气好,这东西以后就没用了。白准也看见他脖子上的小银片了,银刀发黑,这尸毒少说也该有几十年了。
大头连点头都废力气,他怎么也没想到,昨天关的那个不是红人,竟是具尸体。
两个巡捕去找水缸煮糯米,准备给大头泡糯米澡。
外面城隍游行的队伍突然骚动起来,有人高声喊着:不好啦!城隍庙着火啦!
白准脸上骤然色变,竹轮椅直冲出去,霍震烨紧跟在后,背起他来往白家小楼跑去。
第96章烧庙
怀愫/文
煌煌大火,滚滚浓烟。
庙宇四周热气蒸腾,老城厢屋宇林立,消防队的水龙车很难开进来,这么大的火,也根本来不及救。
周围民众自发救火,铜水壶木面盆全用上了,可火势控制不住,庙堂间挂着的那面阴阳古镜烧化了。
庙梁轰然垮塌,火星四溅。
白准坐在竹轮椅上,两只手紧紧攥住扶手,盯着眼前火海。
无数人从他身边冲向火场人,有人号哭,有人跪拜,火色映在白准眼底,火舌燎过明堂,接着是偏殿,漫天都是飞灰火花。
蜂拥而至的人潮几乎要将白准和霍震烨冲散,霍震烨推着他远离火场,问他:你能自己回去吗?
白准确实要回去,他要确认一件事。
他竹杖一点,霍震烨便挽起袖子,加入救火队中,白准看他一趟一趟拎着水桶冲进庙中救火,没一会儿脸上身上就被烟熏黑了。
他淡唇紧抿,轮椅轻转,人人都往庙前跑,有揣着袖子来瞧热闹的,有帮忙救火的,还有三跪九拜恳请城隍爷不要降罪的。
只有白准逆着人流离开。
白家小楼的纸人们知道失火,惴惴不安,全都挤在堂屋里,小黄雀想扑翅出去看看火势,它还没出天井就被热浪吓了回来。
白准推开门,纸人们看见主人回来,松了口气,屋中簇簇纸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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