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震烨指尖一紧,喉头哽住,半晌才道:他会好起来的,只要城隍庙落成,他就会好的。
一定能好起来。
谭三姑还是摇头:以他现在这样,撑不到那时候。
白准不过是在死撑,不想让人知道,但他经不起这样的虚耗。
霍震烨牙关紧咬,又拳紧握,谭三姑背着手看他一眼,呵,这是要吃人啊?
谁知霍震烨问道:三姑找我,是有办法要教给我吗?
三姑这回点头了:我这辈子没给人瞧过大病,一身医术全是纸上谈兵,你要信我呢,我们就试试。
这是她爹传给她的,轻易不用的法子,连她爹也只是听说过,从没遇过这样的病人,白准这样
三姑的办法是天将明未明之前,去山中老坟前找种草药。
叶子窄长,穗间结青红果实,颜色要如四五月初生的樱桃一样,整株草摘下带回来,煎成汤药给白准喝下。
这药对别人来说是断肠草,对白准是续命的药。
这草容易找吗?
谭三姑飘开几步,看了看霍震烨身上越来越盛的金光,啧啧舌头:别人不一定,我看你能成。
霍震烨点起火把上山,谭三姑不给他指路,随他满山乱走,裤子衣服最后连手套都湿了,但在山石间,还真被他找到一株。
只是果子还青,他连土一起挖了回去,走的时候也没忘记底下有坟,在坟前插束香。
霍震烨浑身汗湿,整个人都在冒白汽,走到竹屋门前,就见阿秀伏身在白准床边。
阿秀。霍震烨轻声道,别把他吵醒了。
阿秀回过身,做了一个盖被子的动作。
第114章笑靥
怀愫/文
霍震烨从谭三姑的竹屋里找出药壶药扇
他在煎药的时候,阿秀就跟在他身边,替他拾柴。霍震烨看一眼沾着雪的木柴,把扇子递给阿秀:你来扇风,我来捡柴。
怕雪水打湿了她。
阿秀一边扇风一边在雪地上写字,她写了圣诞两个字。
霍震烨抱着一小捆木柴回来,看见地上的字笑了:你还知道圣诞呢?
阿秀在圣诞两个字后,添上舞会,她抬头眼巴巴看着霍震烨。
霍震烨明白过来,阿秀要去圣诞舞会:许彦文请你去的?他在心里皱眉,这小子竟然还不死心,他明明已经知道阿秀是纸人了。
霍震烨一直把阿秀当成个懂事听话的小妹妹,看她闷着头写下这些,问她:你想去吗?
阿秀蹲在地上,打扮得就像灵官村那些女孩一样,穿了件大红纸袄,一条辫子分两条,下巴搁在胳膊上,乌溜溜的眼睛望着霍震烨。
她乖乖点头,在雪上写下想去。
霍震烨给药炉添柴,不断扇着黑烟,呛得咳嗽两声:想去那就去,我给你打掩护。
阿秀眼睛亮晶晶的,她不能烧火,就给霍震烨捶肩,还给他端茶递水。
白准在屋里看见阿秀来来回回的跑,转着脖子看了两轮:阿秀,给我捶腿。
霍震烨隔窗看他一眼,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白准挑起眉头,神色不善。
我笑你怎么连女儿的醋都吃。
竹窗应声落下,窗上积的雪扑了霍震烨一头一脸,他又呛烟又呛雪,隔着竹窗轻声笑骂:醋精。
一株草药只煎出黑漆漆的一碗汤,看一眼就知苦似胆汁,霍震烨捧着碗想哄白准喝下去,从箱子里找出蜂蜜,调了浓浓一杯蜜糖水。
白准看看他,又看看药碗。
是三姑教我的,说这药能抵御风寒。霍震烨找了个借口,怕白准多心。
白准从小到大,药就没少喝,一闻味儿就知道这药不是抵御风寒用的。
他目光扫过霍七少被木柴熏得微黑的指尖,伸手接过药碗,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口气喝干。
然后才双眉紧锁,往嘴里塞了三块奶糖,又大喝一口蜜水,屏着气不说话。
苦吗?霍震烨问他。
白准咽完最后一口蜜水,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来:废话!要不是看在他的份上,死也不喝这苦药汁子。
霍震烨接连几天上山,总能有些收获。
山林中多野兽,夏日食物丰沛的时候,都会下山来找食物。冬天大雪盖山,饿极了总要出来觅食。
霍震烨枪都带上了,可一点事也没有,有一回虎啸声已经近在咫尺,偏偏连根老虎毛都没看见。
他还以为是谭三姑的鬼魂护着他,从铜钱孔中照出去,对三姑道谢。
谭三姑飘在一边,看着霍震烨身上越来越盛的金光,再这么亮下去,连她都不敢靠近近了。
白准接连喝了三天药,咳嗽慢慢好起来,淡唇多一抹血色。
满山的老坟头都被霍震烨翻过,再找不到别的草药,白准对他道:回去罢。趁他身体恢复,回去找回师父的骨。
不找了吗?
七星还差最后两枚。
有五星也够用了。
他们替谭三姑落葬,烧纸马为祭。
霍震烨与村长谈定,若是再找到七星,就托人送到城中,到时加倍给钱。
他们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圣诞舞会当天,车停在白公馆门口,阿秀飞快跑下去,就见门口摆了一个粉色系着蝴蝶结的大礼盒。
阿秀不敢打开,立即去看白准。
白准沉着脸:这是什么?
霍震烨咳嗽一声:这是我给阿秀买的,可能是家里没人,所以放在门口了。心里骂许彦文蠢,怎么送礼也不知道遮掩一点。
白准看他一眼,哼了一声,轮椅滚进屋中。
阿秀抱着礼盒回到自己屋里,她打开盒子,看见里面摆着一件纸做的旗袍,一双纸扎听高跟鞋。
阿秀赶紧取出来,她房中的镜子也是纸糊的,穿上纸衣,在镜前缓缓转身,再踩进高跟鞋子,笃、笃迈上两步。
白准一回家就转进内室,铺开纸笔,挑出极细的狼毫,调出黛色,在纸上一笔一笔作画。
霍震烨先给大哥打了个电话,又把积了几天的报纸翻看一下,看见报纸上的新闻,跑进内室:四门主劫囚车了!
白准笔尖一顿,有一笔画浓了,他皱眉抬头: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霍震烨怔了怔,王疯子一个人,劫了日本宪兵队的囚车,杀了十几个日本人,救走了四门弟兄,这还没什么?
霍震烨放下报纸:我去煮咖啡,你要热巧克力还是奶茶?
巧克力奶茶。合二为一,味道最好。
太阳落下去的时候,阿秀偷偷摸摸预备溜出去参加舞会,屋里十几个纸人全都出来看她,打麻将的也不打麻将了,从屋里探出脑袋。
穆桂英还想把自己花冠上的绒球给阿秀,这是它最漂亮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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