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静也不知道她对夏川说那么多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夏川毕竟年纪还小,尚闻绍那些破事大概他也不能理解,是不是能从短暂的肉体关系中诞生一段感情的亲密关系。但如果他们之间有一丝丝可能性的话她不希望这点可能性被尚闻绍的纠结胆怯击碎,她宁可搏一搏把事情对夏川都说出来让他能更了解尚闻绍一点。
"他之前对我说他觉得你……"
"我,我下午还有点事,"他打断了袁静,"我先回去了……"夏川站起来,座椅被挤到一旁,木质座椅底下的防滑垫摩擦中产生了难听的噪音,夏川顾不上这些,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他觉得呼吸困难。
他现在根本不想知道尚闻绍觉得他如何,他只想远离这里。
第35章我也被家里赶出来了
九月中旬,已经下过了两场秋雨的天气逐渐转凉,但是夏川依旧穿着短袖。
早晨的那场雨还留着痕迹,湿漉漉的地面返着潮,行道树的叶子还往下一滴滴淌着水,顺着领口滑进不走运的行人脖子里。
夏川骑着他的小龟,小水洼里溅起的水冲到两旁,他速度很快,裸露在外的手臂因为寒冷气息的侵袭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跳地剧烈而不安,身体里燥热难耐,皮肤表层却冷到让他后悔没穿外套。
他在餐厅坐不住了。
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尚闻绍会在岛上那么随意且放纵,为什么尚闻绍在回归正常生活后会突然想和他保持距离,为什么尚闻绍会在睡着后突然难过地喊一个人的名字。
全都有了解释。
挂在小龟车坐下方的头盔他也没戴,这会儿也没交警拦他,带着潮气的风不停灌进他嘴里但是他还是觉得喘不上气仿佛那风里没有氧气他周遭全都没有氧气。就像有人一手攀住他的脖子,拇指交叉按住他的喉管,力气之大几乎要扭断他的脖子。窒息,痛苦,酸涩,甚至还有点愤怒。
夏川跑回了自己的小家,那个他租下来的小房子里自从他同学不住了之后就只有他一个人,这些天学校课少,他几乎全都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尚闻绍那次来的时候帮他整理的房间早就被他又弄得乱的不行,出门前摆了一床选了又选的衣服还依原样堆在那,满地的饮料瓶子和烟灰缸里歪歪斜斜插满的烟蒂把房间主人的邋遢颓靡一展无遗。
把那些东西全都胡乱地推下床扔到一边,哪怕目之所及全都是一片狼藉他也要这么做,好像这样才能清净。但是清净,清净,怎么就是清净不了?
夏川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恨尚闻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恨,但就是恨。
恨他今天挑的餐厅不好吃,恨他卷的烤鸭酱蘸了太多,恨他今天穿的浅灰色针织衫让人看了心烦,恨他走的匆忙把自己丢在那听蠢女人讲废话。
搞什么啊,工作结束就结束,为什么还要和你混在一起。
他把选了半天最后还是挑了那件最简单但是最干净材质最好的黑色T恤脱下来也扔到地上那一堆狼藉里面,两步窜到床上裹起被子躲起来。
但是把头都蒙起来他还是觉得冷,除了心里面燥热得不行之外他觉得周身都寒冷彻骨。
就这样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久到夏川觉得躺不住也睡不着才把被子又踢开,粗暴拿过房间角落的吉他,他们下周末就要表演了,还是要抽时间排练。他和乐队成员约好了明天去学校排练,在那之前他要先把自己的部分再练习练习。
头发在被子里揉得凌乱不堪,混乱的夏川在这个混乱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和谐。新买的吉他包拉链有点不好用,线头卡在里面动弹不得,夏川失去耐心用力一扯还夹破了自己的手。
"我靠!这可真是!!"他大吼道,把一下子渗出血来的拇指放到嘴里,肿胀的钝痛感让夏川短暂忘记了尚闻绍但是却带来更多的烦躁。血液的味道又咸又涩,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还能弹吉他。
把手指从口中拿出来,他看见那上面连唾液里都带着血丝,稍一用力便还会从伤口里往外涌血,啧地不耐烦甩了甩然后拿起吉他。这吉他是他托向远买的,刚到手没几天。不知道是过于自信还是习惯性拿到手先自己检查一下,就算人家和他说是调好音的,他也要弹一弹,紧紧弦。
嘣地一下,琴弦瞬间断开。断裂的弦在绷开的一霎那在夏川的下巴上划了挺长一条口子,夏川人都惊了,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又是哪出,等到看见反光的琴面上滴答滴答淋上自己鲜红的血才意识到自己受了伤。
这下更是连发火的劲儿都没有了。
不知道怎么就有点湿了眼眶,突然觉得委屈。
肯定就是这该死的吉他的原因。
他得再去找跟弦接上。
翻箱倒柜,但是这小房间也根本没几个地方好给他找,他以前买的弦压根就没放在这。在学校吗?还是在家?
上学期几乎没住过校,估计应该是在家。
夏川用手背胡乱潦草地擦了一下眼睛,完全不想承认自己哭了。撅着嘴鼻子一抽一抽,呼吸间还带着细微颤抖。已经想到大概放在了哪但是他出于倔强一般机械性地翻找他的抽屉还有那仅有的三两层的置物架。
"啊啊啊!!"
把抽屉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置物架上的东西全丢到地上,桌上、柜子里、架子上全都空无一物了他才停止动作,蹲在一地杂物间抱着膝盖头埋在腿间自暴自弃。
到了晚上,大概十一点多不到十二点左右的时候,夏川揣上钥匙回了父母家。实际上经过一整个暑假他还没和家里和解。摔吉他的那个事看似过去很久了连带着他从日本回国的时候都回了趟家,但是这个事似乎还是没个说法。他又挑了这么个父母大概已经睡了的时间回去,为的就是不要跟他们打照面。
他们家的防盗门该上润滑油了,打开到某一角度的时候总会出现嘎吱一声刺耳的噪音,所以他要小心,千万不要触碰到那一点。
小心翼翼,祈祷着那声音千万不要被触发。
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夏川小偷一样把门打开窄窄一段,侧身贴着墙慢慢钻进去。
两只脚都落地的时候那恼人噪音还没出现他才算放心,长舒一口气。
"还知道回来?"
"??"
原来是夏川的爸爸睡前起来上厕所,刚好遇上半夜摸回来拿琴弦的夏川。
"啧。"见状夏川转身就想走,但是他那一咋舌立马惹火了他爸,两步上来抓住夏川的肩膀把他掰过来。"站住!"夏川被直接捩过来,一整天下来低落的情绪愤怒的神情全显露在脸上,在夏川爸爸看来夏川此时的脸色完全就是摆给自己看的。"混账!!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旅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根本就不想回来!!"夏川大吼道,情绪失控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谁他妈想回这破地方天天瞎几把看你们脸色!!"
夏川爸爸怔了两秒,气血翻涌急火攻心,血压都升高了,"好你个不肖子……那你就这辈子别回家!"说着一个巴掌甩到夏川脸上。
第36章先别把话说那么绝对,我还没说喜欢他呢
急匆匆赶去派出所,路上打不到车尚闻绍就用跑的。四条街的距离尚闻绍跑到针织衫都被汗水浸透,发丝打成绺贴在前额上。
尚闻绍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激动到底是为了什么,接到电话的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思考只想赶紧去到派出所文明办具体怎么回事。他就那么想见到秦钊?明明之前大骂操他妈的也是自己,下定决心把他忘了再找一个的也是自己。还是说这其实是恨?但是尚闻绍其实现在心底又没有那种所谓的恨意。
最初的担心被现实冲击成愤怒后又在这后续的几个月里化作平淡,他已经接受了秦钊离开的这个事实,甚至接受了要替秦钊还债的这件事,他可能现在唯独就想见到秦钊,问问他,到底为什么?
派出所登记的是失踪,尚闻绍压根没把秦钊欠了债跑路的事说出来。秦钊借的那些都是小贷款平台,自己本身也不正规的那种,债务人跑了他们也不会报警去追。所以秦钊这种情况不是会上征信的,只要尚闻绍不报警说这件事秦钊甚至什么事都不会有。
所以警察联系尚闻绍也只是说现在似乎找到一点线索,让尚闻绍来确认一下。
"民警同志……"尚闻绍喘着粗气说,他竭力调整呼吸,好让自己说话的时候不那么断断续续。"您刚才给我打的电话……我是之前说找人的那个……"
"哦哦,小尚是吧,你跟我来。"
民警给尚闻绍看了一段监控录像,那是在安城的车站,拍摄到形似秦钊的人。看不清五官,只身形和模糊轮廓像,警察让尚闻绍辨认这是不是秦钊,也没具体说什么事在什么情况下才把这视频上的人和失踪的秦钊联系起来。
"嗯……"尚闻绍琢磨着,他开头是激动了半天,画面上这人一打眼真的像秦钊,但是他怎么也不觉得秦钊会和安市产生什么联系。而且秦钊之前是寸头,画面上这个人留着个能中分开的短发,这长度怎么也不是短短两个月能长出来的啊。可是也不排除秦钊因为跑路需要乔装打扮的可能,所以他也不能直接否认。"……我不是很确定,不过这个身量和……长相,的确跟他有七八分像。"
"这样啊……"找他来的那个小警察摸摸下巴说,"就是说你也不能确定是他是吗?""这就难办了啊……"他小声嘟囔。
"对,警察同志,这人你们是已经大概确认在哪了吗?能把他带回来吗?"尚闻绍有些激动,这个人确实像秦钊,因为画面停留时间不长,像素又比较低,他不能确定。
"哎哎哎你先别激动,"警察把尚闻绍抓住他的手臂放下来又整了整自己的警服,"我们办别的案子的同事发来的这个视频,我们确认不了,所以想叫你来看看,你不是他室友嘛。"
"……"听到这称呼尚闻绍先是一愣,后来才想起来他当时说的两个人关系确实是室友。"对……"
"你要是也没法确定就算了,我们就是问问。"
"民警同志那、这、没别的消息了吗?都快两个月了……他是卷进什么案子了吗要不您怎么这么问我?"尚闻绍小心翼翼地问生怕秦钊还背了什么类似诈骗之类的案子。
"不是不是……你别急,他这么大个人……我们有消息肯定会告诉你。"
然后就送着尚闻绍出了门。
到这会儿,尚闻绍连身上的汗都没消,他真的就是急匆匆从餐厅出来,跑了一路,到派出所认了个人,还没给个准确答复,最后又急匆匆从派出所出了来。
北风一刮,他因为被汗水打湿而贴在皮肤上的针织衫阵阵发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还爱他吗?
他也不知道。可能不了吧,反正只有伤心是他能肯定的。
尚闻绍用手背擦擦鼻子,一个喷嚏打地太大劲儿了震他脑瓜仁儿疼,搓搓两臂试图暖暖身子。这会儿了他也不能再回餐厅,虽然从他出来到现在统共用了不到半小时,这时候回去可能夏川袁静他们还在,但是尚闻绍实在没心思回去。
这么一小会儿,心情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只祈祷秦钊别是真卷到什么大案子里去了。他可能真的是骗了自己钱的人渣,但尚闻绍不希望他真的出事。
袁静也因为这个没少说他贱。不过这个字袁静没亲口说出来过,全是他自己话里话外听出来的,袁静不可能那么直白的骂他。
但是,他自己也知道。
这段感情里,他可能真的是贱了一点。
尚闻绍直接回了家。因为太冷,他怕感冒,就直接打了车,到家后给袁静发了个信息说他到家了,没什么事。袁静给他回了个电话,主要也是问秦钊有没有消息,那钱能不能问他要回来。
"哪那么容易……"
"你别说这个,我知道就算找着他你可能都张不开那嘴问他要钱!"
"嘿,看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傻……"尚闻绍手搭在阳台栏杆上,悬空磕了磕燃过一截的烟灰。
"你别,你要是聪明的话也不会跟他在一块那么长时间。"
"……"
自觉话说的太难听了,袁静沉了两秒又换了别的话题。"你那小朋友。"
"怎么了?"尚闻绍问。
"我说了说你的事,他问我的。"
"哦……说呗,又没什么不能说的。"他把烟叼回嘴里,咬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没抽。"那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他是不是不知道你刚被甩?"
"我哪是被甩……"我是被抛弃。"明明是单方面和平分手好吧。"
"好好好,和平分手。"
"他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说过,都让你说了。"
"我跟你说,我觉得他心里有你。"
"哦?"尚闻绍听着好笑,这一个字让他说出了九曲十八弯,音尾上挑。
"嗨呀我没开玩笑!"袁静说,"他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尤其是我说到秦钊走了之后……"她没说太详细,尚闻绍对自己做的事她怎么都不想再多回忆一次。
那通电话后来没聊太久,尚闻绍找了个理由就挂断了它,他自己还没把事情捋顺当,就别让袁静掺合进来了。
他从裤子口袋拿出夏川给他的那个徽章,拇指抹了一下那塑料表面。
挺粗制滥造的,右下角还有点印花了墨的瑕疵。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喜欢一个人什么样。
他们一起工作的最后一天夏川就差把"不想分开"几个字写到脸上了。
把那个徽章放到桌上,尚闻绍也坐到桌前,夏川之前工作的那张桌子前,双臂交叠,趴在上面,脸也埋在中间,去看那徽章上的小瑕疵。
一个人好像是有点太闷了。
也不知道中午他到底有没有吃好?
回头等夏川联系了,就先去看看他的演出吧。
第37章你知道什么是火药桶吗?
因为跟家里吵了一架的缘故,夏川始终还是没能从家里拿到备用的琴弦。
稍微好一点的琴弦也要几百块,他现在手里钱不多,又要交房租,不能乱花。
那天被打了之后从家里跑出来的夏川带着一肚子火就在街上游荡。他先到了24小时药店买了镇痛贴布贴在脸上,然后就像条无家可归的狗一样垂头丧气坐在路边等那火辣的痛感过去。也不知道是有多大仇才能让他爸用那么大力气打他,过去了将近半小时夏川都觉得右半张脸又肿又麻。
快一点钟了,路人行人稀少,偶尔有几个吃了夜宵撒着酒疯的人从他身边舞过,那酒气和撒泼的样子让夏川更加心烦。
这会儿夏川掏出来手机才看见因为之前尚闻绍发来的消息。
发送时间是傍晚六点多,那时候夏川因为听了袁静讲的故事把微信的消息推送关闭了,所以一直没看见他发来的这条消息。自欺欺人以为这样看不见了不回复了就是晾着尚闻绍,这样就是自己对他不感兴趣和他划清界限的表示了。虽然他连人都不敢拉黑或者删除。
尚闻绍问他吃的怎么样,跟他道歉说自己提前先走,说下次有机会单独请他吃饭,并且期待他学校的演出提前祝他演出顺利。
"嘁……"
gu903();夏川看了消息轻嗤一声,抬手就想把尚闻绍删除。手指马上就要按到删除键,又顿了顿,把手机放回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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