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鼻尖突然发酸,死死捏紧了书包带子,想无视掉,绕过去。
可那双靴子如影随形。
她向右,男人就向右,她后退,男人就逼近。
林择深站在马路边,天知道当他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心里的狂喜还有激动,犹如山岩喷发。
但是当他走近她,却又发现,丫头对于他的戒备,又回到了最初。
“时小鹿。”林择深抿唇,他面对这样刺猬似将自己与外界封闭的她,一点办法没。
好不容易建立的情感,难道就这样说没就没?
时鹿不想听见他发出来的半点声音,干脆捂住了耳朵,她发狠的朝旁边跑。
却直接被人拉进了怀里。
她被禁锢在男人温暖的胸膛里,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脏跳动。
扑通,扑通。
“别躲我,好吗?”
“蛋糕,我买回来了。”
“膝盖呢,膝盖有乖乖愈合吗?好的怎么样了,还疼吗?”
男人语气战栗又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弯腰去卷时鹿的裤脚。
“我混蛋,你想怎么骂我都行,就是千万别,别不理我。”
时鹿依旧捂着耳朵,她拼命在摇头。
她不愿意听他假惺惺的话语,先给一颗糖,再给一巴掌。
她承受不起。
林择深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能抱着她,不停的说对不起。
时鹿有些情绪崩溃。
前面的易虎还有豁牙巴,想掉头看一眼时鹿有没有跟上,不料却看见,她被人抱在怀里,绝望哭泣的画面。
察觉到他要看自己的膝盖伤,时鹿突然蹲了下来,这个姿势,林择深的动作进行不了,只能顿住。
时鹿的眼眶里有水光,她惨盯着面前的男人,她缓缓摇头。
林择深面色不忍,一看她这样,胸口沉闷。
“你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要让人为你心疼?”
时鹿一看见他,之前伪装的清高感,一下子都崩裂了。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呢,为什么带给我希望的同时,又塞给我绝望?”
少女的质问像是一把刀子,在他心脏处肆意的戳刺。
时鹿蹲在林择深的面前,身体由于情绪的波动,微微发颤。
“你不告而别,我,一直在等你。”
她一边说,一边深吸气,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随时可以爆发的情绪。
“我..后来给你打电话,电话里的人说你不在服务区,我坐在窗边,我等了你一天一夜。”
时鹿越说越激动,她上去扯住男人的衣服。
“你骗我,你说回来我们一起吃蛋糕,可你没回来,我等了你一个晚上,可你没回来。”
“你没回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明明你答应我的,不会走的,你答应会陪着我的。”
她眼眶通红,胸脯也浮动的厉害。她似乎想将所有的不堪,被玩弄的情绪,全部都发泄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林择深任由她发泄。
等时鹿终于说累了,说够了,不开口了,他才缓缓弯下腰。
默默将时鹿的所有的不堪接纳,就像之前,他答应过她的那样。
林择深轻轻抱上她,在她耳边说:“那天事出突然,我知道你在等我,我也知道我让你寒了心。”
“可有些事,你不得不承认,除了低头,没有半点法子。”
“我答应会陪着你,我就一定会陪着,无论你要不要我,是不是唾弃我,厌恶我,我依旧觉得,我是有机会的。”
“你还年轻,哪怕你日后,遇到了比我更好的,你背过身去,你不要我了。”
“我也依旧会守着你。”
这话里真真假假,时鹿分不清。
可她贪恋男人身上的温暖。
她只是一个劲的,攥紧他的衣摆。
校服裤子换了新的,蹭破的那条,还没来得及缝补。
林择深柔声问她:“疼吗?”
时鹿还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林择深知道这丫头对自己比任何人都要狠,他沉默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傻姑娘。”
林择深跟一般性质上的阔少爷不同。
他由于老娘死的早,对于某些观念,其实比较偏执。
他不能接受自己老子在外面花天酒地,自然也不准许自己像条发情的公狗,肆意□□。
他是狼性思维,庞大的森林体系中,求偶的物种千千万。
唯有狼,一生只认一个伴侣。
认定了,就回不了头了。
时鹿没有接受林择深给她补的蛋糕,她性子倔,后来的东西,不是她期望中的东西,她死活不要。
林择深也不恼,看时鹿的样子她八成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突然过来看她了。
走前,他对时鹿说。
“回去好好睡一觉,那天我没回来,事出突然我没法跟你解释,不过,你回到家,如果觉得高兴,请分一点高兴的情绪给我。”
时鹿不知道这话的含义。
直到她推开门,发现了正在拖地的母亲。
她才明白,男人话里的意思。
细腻如他,她知道自己无比无比想念母亲,她一定会因为母亲过来看她而觉得高兴。
只是时鹿见到母亲瞬间明亮的眼眸,又陡然间黯淡,她第一反应是去观察母亲的表情。
她害怕被母亲发现,自己接纳了一个陌生的异性。
母亲保守,决不能接受自己尚且未成年的女儿,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居然还同居了。
但时鹿又太过于天真,她丝毫不知道,男人其实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狠绝一万倍,他将所有的后路都替她包好了。
即便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他的生活气息几乎也淡的难以察觉,几乎没人能知道,有一个成年男性,居然曾经在这里待过那么长的时间。
他每次用完洗手间,他那些带过来的衣服,拖鞋,一次性牙刷,每次用完都处理的干干净净。
全都摆在了一个黑袋子里,每次用完都会被他藏进另一间屋子的天花板隔层里。
因为,他答应过她。
他答应过时鹿,自己住在这儿的事,绝不会被她的母亲发现。
间月柔来的匆忙,压根没有跟时鹿提前说。
时鹿眼睛还有些红,见到母亲高兴了一会,之后她又刻意低着头。
原先的担心也烟消云散,母亲看上去压根没有发现那个秘密。
也只有在此时此刻,她才发觉,男人在她身上,所花的力气。
厕所,阳台,鞋架。
没有半点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除了沙发上的被子,那天事出突然还来不及收回,还放在那儿。
其余各个角落,他都处理的那样□□无缝。
原来,她早已将男人的存在,当成了一种习惯。
只不过,她是一直自欺欺人而已。
间月柔后来问她:“为什么将被子抱来客厅?”
时鹿声音闷闷的,只能回:“我觉得屋里冷,就来客厅睡了。”
母女晚上坐着吃饭。
时鹿觉得母亲看上去有些怪,但是这股怪,绝对不是因为被她发现了自己曾经接纳过一个陌生人而表现出来的怪异,时鹿不知道,也不敢问。
事实是,间月柔白天翻了时鹿的手机。
她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那个号码,给时鹿发了一连串的信息。
直到傍晚,她打开门。
见到了一个青年人,青年人局促,手里还拿着蛋糕。
间月柔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不动声色问他来干什么。
青年说,他敲错了门。
一直到时鹿晚上回来,间月柔发现女儿眼眶红肿,即便她一直在掩饰,也瞒不过。
从时鹿进屋,到做完饭这么久,间月柔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这一件事。
她替时鹿做了两道炒菜。
望着时鹿吃了一口,她双手撑在桌面,她陡然说:“鹿鹿,转学吧。”
时鹿愣住了:“妈妈?你在说什么?”
☆、第40章
40
时鹿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态度会一下子变得那样强硬。
晚些时候间月柔发现了时鹿之前换下来的校裤,上面有明显的裂口。
“为什么摔了不跟妈妈讲?”
“我以为不严重所以没提……妈!”间月柔不由分说,直接将她的裤脚卷了上去——
伤口不久前被她糟蹋过,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不严重的样子。
时鹿印象中的母亲,都是很粗心的,从来不会像这样。
这样细腻迁就的感觉,她只在林择深的身上体会到过。
其实秦放也有,察觉她的小心思,小狼狈,替她解围,亦或是单纯的关心,他也同样细心深刻,但是很不幸,每次他表达温柔时,周遭的处境都过于不堪。
周围人都会用鄙夷丑恶的目光,来打量着她。
连带着,秦放对于自己的善意。
这份善意变得一半甘甜一半腥苦。
那些甜,都带着难以化解的浓浓苦涩,时鹿消受不了。
而秦放,似乎也仅仅局限于此,并不能做到感同身受。
但,林择深不同。
他对自己的好,纯粹热烈,毫无保留,无人敢置喙,也无人能打扰。
也似乎,只有跟他在一起时,时鹿才会觉得,自己被全世界偏爱。
她好像,轻而易举地被他一个拥抱,就顺理成章地原谅了那为他枯等一夜的冰凉绝望。
时鹿觉得自己,变了。
她就是对他,没法讨厌的起来,因为……
她早已主动替林择深找好了一万种借口。
只要他出现,时鹿就可以不计前嫌,她都会原谅他。
那个突如其来转学的念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间月柔的一时兴起,从时鹿执意要来一中念书时起,她有时候也会像这样突然提这么一嘴,但每次时鹿支支吾吾不同意,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但每次提无外乎都是因为,间月柔觉得不放心。
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是因为她心底对于女儿的一点点歉疚。
时鹿不敢多想,直到她晚上去看手机,发现信息栏里空无一物时,才彻底有些心慌。
她记得里面,还有一些自己未删掉的男人的信息……
并且林择深走之前曾经提醒过她,他是知道自己母亲在这的。
那他们,有说了些什么吗?
又或者,被妈妈发现了什么,所以她才要让自己转学。
膝盖上不久前被间月柔涂抹了消炎药。
一直在时鹿印象中,活泼好动,乐天派的母亲,头一遭端坐在她的身前,仔仔细细地替她上药。
这个画面,又跟林择深蹲在自己身前的模样重叠。
坐在床上,时鹿脑子有些乱。
思来想去,她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林择深发过去:
鹿:「我妈妈她,好像看了你给我发的消息」
谁料对面秒回。
1335204613x:[那她有说什么吗?]
鹿:[没有..]
1335204613x:「今天发的信息里我都在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之前的,你不是都删光了吗]
[我晚上来过,是她开的门,我解释说是敲错了。]
[她应该知道我说了谎,知道我认识你,但她应该不会发现我跟你会住在一起。]
男人一连发了好几条。
时鹿抱着枕头,胸口沉闷。
那边隔了两秒又发来一条。
他好像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说:
[我现在很后悔,时小鹿。你膝盖没好,我应该将你背回家的]
[可我知道你母亲在,我怕她看见我,所以我没坚持,你也没坚持,我现在在大马路上,我没地方去,我一想到你是自己走回家的,我就后悔]
时鹿的手僵在按键上。
为什么这个时候了,他还在纠结有没有照顾好别人。
以及,时鹿听见他说,他没地方可去。
鹿:[去找,那个姐姐……]
林择深几乎瞬间明白,她说的这个姐姐是谁。
蹲在小区门口的林择深,抹了两把脸。
不知该哭该笑。
时鹿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母亲现在执意要让自己转学。
转学意味着,自己会离开这里。
隔天,间月柔去了时鹿学校。
时鹿站在办公室外面,听不见里面妈妈在跟班主任说什么。
她站在栏杆处,出神地看着楼下草坪上的嫩绿叶。
易虎悄悄也跟过来了。
时鹿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时鹿…他们说你要转学,是真的吗?”他问的很小心翼翼,似乎只要时鹿一点头,他就会哭出来一样。
“我是你来这里的第一个异性朋友!我们从初一就是同班同学,就连残酷的中考都没能让我们分开,一直到现在!你不能这么残忍。”
时鹿望着面前的男孩,她突然能明白,自己一声不响剪了头发男人为此摔门走,自己没等到男人回来感觉天都要塌了之类的种种种种,那些无法言说的委屈。
她都能明白了,她能感受到面前挚友的颤栗失落,她突然失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路过的学生听见,都纷纷诧异。
易虎惊呆了。
其实时鹿原本一开始,拼了命的考进一中就是为了秦放。
选择来这里念书,不惜再过几年没人照料的日子,也是为了秦放。
这个心思太过于隐秘,可回首再想,她对于秦放的感情,似乎又全是为了另一个女孩。
那个为了一段虚无缥缈暗恋情愫,并因此而搭上性命的傻女孩。
因为时鹿觉得自己欠人家一条命。
后来她自然而然地就替她背负起了这份罪孽。
可现在回想,究竟自己对于秦放,有几分是自己本真的念头呢?
三年前的时鹿,她对于秦放,是喜欢,是好感,几乎青春期的丫头,没有人会不喜欢那样的少年。
几乎。
gu903();自然也包括着平凡无奇的时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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